有人伸手就去抓阮婉的頭發(fā),阮悅被另一個女人抓住,眼看就要吃虧。
“鬧夠沒有???”何越低沉含怒的聲音像一記驚雷,猛地止住她們的動作。
阮婉心頭一跳,循聲望去——何越和彭廣盛不知何時已站在他們身后幾步遠(yuǎn)的地方。
兩人都穿著筆挺昂貴的正裝,何越臉色鐵青,眼神銳利如刀。
彭廣盛則一臉錯愕夾雜著探究,這個孩子……
他們究竟看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彭小溪等人各懷心事。
念頭也只是閃過一瞬間,彭小溪很快就調(diào)整好姿態(tài),先發(fā)制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臉色瞬間由驚惶轉(zhuǎn)為委屈,聲音也拔高了幾分,帶著哭腔指向阮婉:“哥!阿越!你們來得正好!是她!是她先動手打的我!我要告她!告她故意傷害!”
她捂著臉頰,仿佛那里真的留下了什么不得了的傷痕。
何越根本沒看彭小溪,他今天本是與彭廣盛商談要事,彭小溪硬是要跟來,帶著她的小姐妹在包廂里各種姿態(tài)。
方才彭廣盛看到何越臉色不對,這才支招讓妹妹先離開,讓她和閨蜜們先下樓。
此刻,他額角青筋隱隱跳動,顯然被這出鬧劇攪得極其不悅——他現(xiàn)在求人辦事,妹妹就在樓下拖后腿。
何越的目光越過眾人,落在阮婉身邊那個小小的身影上,嘴角習(xí)慣性地勾起一抹近乎痞氣的弧度,聲音卻沒什么溫度:“小鬼,怎么不叫人?”
他好歹抱過他,還送過他禮物。
何越的姿態(tài),居高臨下,帶著一種審視的意味。
阮婉只覺得眼前這幾個衣著光鮮、氣場強(qiáng)大的人,與自己早已是云泥之別。她不想跟他們這種有錢又閑的公子哥敘舊,也沒有這份心情,壓下心頭的復(fù)雜情緒,只是輕輕摸了摸兒子的頭,低聲安撫:“何叔叔在問你話?!?/p>
阮悅剛才給嚇傻了,現(xiàn)在才堪堪回過神,怯生生地抬起頭,小臉因為過敏未消的紅疹顯得有些浮腫,帶著口罩,小聲叫道:“何叔叔好?!?/p>
彭廣盛顯然沒料到何越竟與這對母子見過,而且看起來并非初次見面,他詫異地看向何越:“你們……什么時候見的面?”
語氣里充滿了意外和不解。
何越卻像沒聽見彭廣盛的問話,他徑直彎下腰,視線與阮悅平齊,眉頭微皺,伸出食指虛虛點了點孩子臉上的紅疹:“這疹子還沒消?醫(yī)生不是讓你好好休息?跟著你媽到處亂跑什么?”
話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責(zé)備,但目光卻仔細(xì)掃過孩子的臉。
阮婉立刻接話,聲音平靜卻帶著疏離:“我們過來辦理過戶手續(xù),已經(jīng)處理好了,正準(zhǔn)備回酒店退房。”
她只想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彭廣盛聞言,像是出于某種社交慣性,客氣地挽留道:“這么早急著走?阮婉,我們確實很久不見了,要不……坐下來一起吃個飯再走?”
話雖如此,語氣平淡,眼神飄忽,那份“誠意”輕飄飄地浮在表面。
“我們趕時間,不耽誤你們的事了,謝謝?!比钔窦泵芙^。
何越直接伸手,一把將阮悅抱了起來,孩子小小的身體在他臂彎里顯得格外輕:“我送你們回酒店?!?/p>
他的決定不容置疑。
“不是?。。 迸硇∠獜氐渍?,她不敢置信地尖叫起來,指著阮婉:“阿越!你搞搞清楚!是我被她打了?。?!她打了我!”她精心描畫的妝因為臉上的憤怒和委屈有些扭曲。
為什么沒人替她“伸張正義”?
為什么他還要去送肇事者?
何越抱著孩子,腳步未停,甚至沒有回頭看她,只是淡淡地拋下一句:“我晚點找你?!?/p>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澆得彭小溪僵在原地,滿腔的控訴噎在了喉嚨里。他……這是要找她算賬嗎?
阮婉看著何越抱著孩子的背影,又瞥了一眼臉色鐵青、泫然欲泣的彭小溪,一個念頭突兀地閃過腦海:如果此刻她說“不用送,你去處理小溪的事吧”,會不會顯得她像個惶惺作態(tài)的綠茶姨?
畢竟彭小溪當(dāng)年那些話還言猶在耳。
罷了。
他們倆之間的糾葛,是東風(fēng)壓倒西風(fēng)還是西風(fēng)壓倒東風(fēng),關(guān)她屁事!
她快步跟上了抱著兒子的何越,將身后那場未完的鬧劇和彭小溪怨毒的目光,徹底拋在了銀行門口刺眼的陽光下。
還別說,當(dāng)綠茶挺爽。
這次他開的不是上次那輛奔馳,換了一臺線條流暢、顏色更深沉的轎跑車型。
阮悅仰著小臉,依然固執(zhí)地指著它,脆生生地喊:“叔叔,奔馳!”
何越聞言,緊繃的下頜線似乎松動了一瞬,唇角罕見地勾起一個極淡的弧度。坐在駕駛室他沒有立刻發(fā)動,而是側(cè)過身,手臂越過中央扶手,帶著一種近乎生疏的溫和,伸手揉了揉阮悅的頭頂。
車內(nèi)的空氣仿佛被無形的隔膜分成了兩半。
前排與后排之間,橫亙著一段難以言喻、充滿過往與猜忌的距離。
阮婉的沉默,何越知道她這是不想和他有過多的接觸。透過后視鏡瞥了一眼,也收回了目光。兩個成年人之間彌漫著一種心照不宣的,誰也沒有開口打破這份尷尬的平靜。
阮悅,渾然不覺這凝滯的氣氛。
他像只歡快的小鳥,自顧自地嘰嘰喳喳起來,又掰著小手指,認(rèn)真地數(shù)著家里有幾輛玩具小汽車。他還提到了一個重要的家庭成員:“何叔叔,我們養(yǎng)了一只貓,它叫富貴!它是我的弟弟,它很小的時候我有喂它過過牛奶!”
小家伙的語氣充滿自豪,隨即又帶著點小煩惱,“它可調(diào)皮了,最近總是跑出去好幾天不回家!”
何越的目光又飄到后視鏡上。
鏡中,阮婉始終低著頭,幾縷散落的烏發(fā)垂下來,像一層薄紗,半掩住她素白清瘦的臉頰。她一點也沒變丑,沒有整容的臉看著就讓人舒服。
孩子稚嫩的話語在狹小的車廂里回蕩——“單親媽媽”……這個稱呼像根細(xì)小的刺,扎進(jìn)了何越的思緒。這與他之前從彭小溪那里聽到的、那個關(guān)于她“攀附有錢老頭”的刻薄傳聞,形成了尖銳的對比。
所以……彭小溪的話,到底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出于嫉妒的惡意杜撰?疑問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指節(jié)微微泛白。
他想問阮婉這些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然而,話到了嘴邊,卻像被無形的墻堵住了。
他以什么身份問?
前男友?
一個早已退出她人生舞臺的、無關(guān)緊要的舊識?
還是一個帶著審視目光的、令她處境更加難堪的旁觀者?
最終,他只是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將所有的疑問連同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都無聲地咽了回去。引擎發(fā)動,車子平穩(wěn)地滑入車流,將那份復(fù)雜的沉默也一同載著前行。
到達(dá)目的地,阮婉領(lǐng)著孩子出來,:“和叔叔說再見。”
以后不會再見的,她不在T市,這是他們父子見面的最后一次。
阮悅:“何叔叔再見。”
何越從中控取下一張名片遞給阮婉,張口說道:“有事可以找我,再見?!?/p>
阮婉接過名片,目送他的車子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