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合攏的瞬間,金屬縫隙吞沒最后一縷光。她站在原地,呼吸輕得幾乎聽不見。手機屏幕還亮著,那條五百元的扣款通知靜靜躺在消息列表里,像一塊沉入水底的石頭。她知道,不是他。
可門外那雙鞋,停得那么久。
她低頭看著自己沾了灰的風衣下擺,膝蓋處的布料磨出了毛邊,一碰就疼。她沒去揉,只是慢慢把手機塞進包里,手指觸到一本硬殼本子的邊緣——那是她五年前寫的日記,一直收在包底,從未打開過。
她走出大廈,清晨的風刮在臉上,帶著昨夜殘留的涼意。街邊早點攤的油鍋正滋滋作響,有人推著自行車匆匆穿過馬路。她攔下一輛出租車,在車門即將關上的剎那,又停住,低頭從包里抽出那本日記,指尖摩挲著封皮上的磨損痕跡。
車駛過三個街區(qū),她在一家咖啡店前下車。玻璃門上貼著營業(yè)時間,她看了眼手表,七點四十二分。傅深每天早上八點十五分會來這里,點一杯黑咖啡,坐在靠窗第二個位置,看半小時文件。
她推門進去,風鈴輕響。店員抬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臉上停頓了幾秒,隨即低頭假裝整理菜單。角落里兩個年輕女孩交頭接耳,其中一個悄悄舉起手機。
她走到窗邊坐下,將日記本平放在桌上,封面朝上。她點了一杯黑咖啡,杯子端上來時熱氣氤氳,她沒動,只是把它擺在日記旁邊,像在復刻某種習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窗外行人漸多,陽光斜斜地切過桌面,照在那片夾在書頁間的干枯銀杏葉上。葉脈清晰,邊緣微微卷起,像是被誰小心翼翼地壓平過。
她聽見店員低聲說:“要不要叫她走?看著怪嚇人的。”
另一個聲音回應:“她沒鬧事,就坐著……等等看吧?!?/p>
她依舊沒動。手指放在日記邊緣,輕輕壓著,仿佛怕風把它吹開。她的膝蓋隱隱作痛,坐久了,酸脹順著小腿往上爬。她換了幾次姿勢,始終沒有起身。
八點二十七分,玻璃門再次被推開。
傅深走進來,西裝筆挺,領帶一絲不茍。他目光掃過店內,落在她身上時頓了一下,隨即轉身準備離開。
“傅總?!标惓幐谒砗蟀氩?,聲音壓得很低,“她從七點半就來了,一句話沒說,就坐在這兒?!?/p>
傅深腳步微滯,但沒有回頭。
“她沒帶記者,也沒拍視頻?!标惓幯a充,“就帶了這個。”他朝桌上的日記本 nod 了下頭。
傅深終于轉身,一步步走近。他站在桌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還想演到什么時候?”
她抬起頭,目光平靜,沒有乞求,也沒有回避。她只是把日記本往前推了半寸,然后翻開其中一頁。
紙頁發(fā)出輕微的脆響。那行字清晰可見:
“2018.3.14 晴
他半夜跑了三條街,就為買我隨口提過的桂花糕?;貋頃r鞋濕了,笑著說‘值得’。我突然害怕,這么好的人,我配嗎?”
傅深盯著那行字,眼神一點點沉下去。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撫過紙角,指尖觸到那片銀杏葉時,指節(jié)微微一顫。
店內安靜得能聽見咖啡機泄壓的嘶聲。陽光移到了杯沿,映出她唇邊一道淺淡的印痕——她沒喝過一口。
他合上本子,聲音冷得像鐵:“過去的事,不值得翻出來當贖罪券?!?/p>
她沒說話,只是看著他。
“你以為寫幾行字,就能抹掉當年的選擇?”他盯著她,語氣里沒有怒意,只有一種被反復撕開又結痂的疲憊,“你走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也會疼?”
她喉頭動了動,終于開口:“我不是想抹掉什么?!?/p>
“那是想干什么?”他冷笑,“讓我心軟?讓我覺得你其實一直記得我?沈輕顏,現(xiàn)實不是劇本,不是你掉幾滴眼淚,就能改寫結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