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務(wù)室特有的消毒水味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藥味,彌漫在略顯狹小的空間里。
午后的陽光被百葉窗切割成一條條平行的光帶,斜斜地打在白瓷磚地面上,
空氣中浮動著細(xì)小的塵埃。顧言坐在鋪著白色床單的檢查床上,兩條長腿有些局促地懸著,
腳尖幾乎要觸到冰涼的地面。蘇晚就站在他面前,校醫(yī)王老師拿著沾了碘伏的棉簽,
小心翼翼地處理著他額角那塊刺眼的擦傷。藥水接觸到破損的皮膚,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嘶……”顧言猛地吸了口涼氣,身體下意識地往后一縮,眉頭痛苦地蹙起,
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里瞬間又蓄滿了生理性的淚水,眼尾泛著楚楚可憐的紅暈。“別動!
”王老師動作麻利,語氣卻帶著點無奈,“小伙子,這點疼就受不了了?
打架的時候怎么不想想后果?”她抬眼看了看顧言那張過分精致、此刻寫滿委屈和痛楚的臉,
又瞥了一眼旁邊抱臂站著、面無表情的蘇晚,搖了搖頭,“看看這細(xì)皮嫩肉的……蘇晚啊,
以后可得多看著點你這位小竹馬,省得再讓人欺負(fù)了去?!碧K晚沒應(yīng)聲,
目光落在顧言額角那片被碘伏染成深褐色的皮膚上。那點擦傷其實不算嚴(yán)重,
只是在他冷白如玉的膚色映襯下,顯得格外觸目驚心。她眼神沉靜,看不出情緒,
只有垂在身側(cè)的手指,幾不可查地蜷縮了一下?!巴趵蠋煛鳖櫻缘穆曇魩е鴿庵氐谋且?,
軟糯得像剛出鍋的年糕,還帶著點委屈巴巴的顫,
“是…是他們先欺負(fù)我的…我…我就想躲開…沒站穩(wěn)……” 他微微仰著臉,
方便王老師處理傷口,長長的睫毛濕漉漉地垂著,在眼瞼下投出小片陰影,
脆弱得如同易碎的琉璃。這副模樣,任誰看了都會心軟三分。王老師嘆口氣,
手下動作放得更輕了些:“知道知道,你們班主任那邊我去說。好了,就這點皮外傷,
這兩天別沾水,過兩天結(jié)痂就好了?!彼涞刭N上一塊小小的方形紗布,收拾好東西,
“行了,休息會兒再走。蘇晚,你看著他點?!蓖趵蠋熮D(zhuǎn)身去洗手了。
小小的隔間里只剩下他們兩人。陽光無聲流淌。蘇晚向前一步,更近地站在顧言面前。
她個子高,陰影幾乎將坐在床沿的少年完全籠罩。顧言似乎被她的靠近驚了一下,
身體幾不可查地繃緊了一瞬,隨即又放松下來,微微抬起臉,
用那雙濕漉漉、泛著水光的眸子望著她,里面清晰地映著她的倒影,
還有一絲小心翼翼的討好和依賴?!巴硗怼彼÷晢舅曇粲周浻峙?,
帶著劫后余生的驚悸和尋求安慰的意味,尾音拖得長長的,像撒嬌的小貓爪子,
輕輕撓在人心上。蘇晚沒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他。她的眼神很深,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
平靜無波,卻又似乎能穿透一切表象。她伸出手,動作不算溫柔,甚至帶著點審視的力道,
捏住了顧言的下巴,迫使他將頭抬得更高些,整張臉完全暴露在她的視線之下。
她的指尖帶著一層薄薄的繭,觸感微涼而粗糙,和他細(xì)膩溫軟的皮膚形成鮮明對比。
顧言被她捏得有些不適,卻不敢掙扎,只能順從地仰著臉,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水汽更盛,
幾乎要滴落下來,無聲地控訴著她的“粗暴”。蘇晚的目光銳利如手術(shù)刀,
一寸寸掃過他額角貼著的紗布,掃過他微微泛紅的眼眶,
掃過他緊抿的、還帶著一絲蒼白的薄唇。她的視線最終落在他校服襯衫的領(lǐng)口處,
那里蹭上了一小塊籃球場灰撲撲的泥印?!疤蹎??”蘇晚終于開口,聲音不高,清冷冷的,
聽不出什么情緒,像在問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顧言被她捏著下巴,只能小幅度地點頭,
眼睫飛快地?fù)溟W著,水珠終于不堪重負(fù),沿著白皙的臉頰滾落下來,
在陽光下劃出一道晶瑩的痕跡?!疤邸彼麕е鴿庵氐目耷?,聲音細(xì)細(xì)弱弱的,
像受盡了天大的委屈,“晚晚…好疼……”“疼?
”蘇晚的唇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勾了一下,那弧度冷冽又帶著點說不出的嘲意,
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她捏著他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迫使他更近地迎向自己的審視。
她的目光,在這一刻,陡然變得極具穿透力,如同冰冷的探照燈,
直直刺入顧言那雙水光瀲滟、盛滿了無辜和依賴的眸底深處?!邦櫺⊙?,
”蘇晚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平靜,卻字字如冰珠砸落,
“剛才在籃球場……”她刻意停頓了一下,清晰地感覺到指尖下少年下頜的肌肉瞬間繃緊,
雖然只有一剎那,快得讓人難以捕捉,但那份瞬間的僵硬卻無比真實。
“張猛撲過來的時候……”蘇晚的語速放得更慢,目光鎖死他,
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細(xì)微的變化,“你的腳……”她再次停頓,視線下移,
精準(zhǔn)地落在他那雙洗得發(fā)白的帆布鞋上?!笆菧?zhǔn)備往左邊躲,”她的聲音冷得像冰棱,
“還是……右邊?”話音落下的瞬間,隔間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陽光里的塵埃都停止了舞動。顧言臉上的委屈、依賴、脆弱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瞬間僵住。
那雙濕漉漉的眼睛里,濃得化不開的水光深處,
似乎有什么東西極快地掠過——一絲被驟然戳穿的驚愕?一絲猝不及防的慌亂?
又或者是一閃而逝的、幽暗冰冷的底色?快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漣漪還未蕩開便已沉沒。
他的瞳孔,在蘇晚銳利的注視下,幾不可查地收縮了一下。那滴懸在睫毛上的淚珠,
終于承受不住重量,“啪嗒”一聲,落在他被蘇晚捏著的手背上,溫?zé)幔?/p>
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時間仿佛只停滯了一秒,或許更短。下一秒,
顧言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所有可能的異樣情緒如同潮水般飛速退去,
被更洶涌、更純粹、也更委屈的淚水瞬間覆蓋、淹沒!那淚珠大顆大顆地滾落,速度之快,
簡直像開了閘的洪水。
“嗚……”一聲壓抑不住、飽含了巨大冤屈和驚懼的嗚咽從他喉嚨里溢出。
他猛地抬起沒有被蘇晚控制的那只手,不管不顧地抓住了蘇晚捏著他下巴的手腕,手指冰涼,
帶著細(xì)微的顫抖,用力之大,指節(jié)都泛了白?!巴硗怼恪悴恍盼??”他的聲音破碎不堪,
帶著濃重的哭腔和難以置信的受傷,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我嚇都嚇?biāo)懒恕取榷架浟恕睦铩睦镞€知道往哪邊躲啊……” 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身體都在細(xì)細(xì)地發(fā)著抖,仿佛蘇晚剛才的質(zhì)問比張猛那幫人的圍堵更讓他感到恐懼和絕望。
…我就看見他的拳頭…好大…好可怕…我…我只想閉著眼睛…躲到你身后去……”他抽噎著,
語無倫次,抓著蘇晚手腕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充滿了無助和全然的依賴。
問我…嗚嗚…晚晚…你是不是…是不是也覺得我很沒用…很丟你的臉……”他哭得情真意切,
肩膀一聳一聳,額角的紗布都因為劇烈的情緒波動而微微顫動。
那張過分漂亮的臉被淚水徹底打濕,鼻尖和眼眶都哭得紅彤彤的,
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這突如其來的、洶涌的委屈和指控,如同最猛烈的浪潮,
瞬間將蘇晚先前那點冰冷的審視和質(zhì)疑沖得七零八落。蘇晚捏著他下巴的手指,
在那滾燙淚水的灼燙和少年身體無法作偽的劇烈顫抖下,力道不由自主地松懈下來。
她看著眼前哭得幾乎要背過氣去的顧言,
看著他眼中那純粹的、幾乎要溢出來的恐懼、依賴和受傷,
還有那死死抓住自己手腕、冰涼卻用力到骨節(jié)發(fā)白的手指……那眼神,那溫度,那力度,
都真實得不容置疑。是她…看錯了嗎?剛才那一瞬間的僵硬和眼神深處的異樣,
難道只是過度驚嚇下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蘇晚冷冽的眉峰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心底那點尖銳的疑竇,在少年洶涌的淚水攻勢下,如同投入沸水的冰,
無聲地消融、彌散開去。一種熟悉的、混雜著無奈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縱容的情緒,
悄然占據(jù)了上風(fēng)。她終究還是松開了捏著他下巴的手。那只手垂落下來,
指尖似乎還殘留著他皮膚細(xì)膩的觸感和淚水的微涼。她沒再說話,
只是任由他死死抓著自己的手腕,另一只手從旁邊桌上抽了幾張紙巾,動作算不上溫柔,
甚至帶著點粗魯?shù)牧Φ溃苯雍诹祟櫻阅菑執(zhí)闇I橫流的臉上?!安敛痢?/p>
”她的聲音依舊沒什么溫度,帶著點不耐煩,“難看死了?!鳖櫻员凰眉埥砗艘荒?,
動作頓了一下,哭聲也小了些,變成了壓抑的抽噎。他順從地接過紙巾,胡亂地在臉上擦著,
動作笨拙又帶著點孩子氣的委屈,把整張臉擦得更紅,額角的紗布邊緣都蹭得有些歪了。
他一邊抽抽搭搭地擦臉,
一邊還不忘抬起那雙被淚水洗過、顯得更加清澈無辜、泛著水光的眼睛,
偷偷地、小心翼翼地覷著蘇晚的臉色,像只害怕再次被主人責(zé)罵的小動物。
蘇晚被他這眼神看得心煩意亂,別開臉,冷聲道:“閉嘴。再哭把你扔這兒。
”這句威脅顯然沒什么力度。顧言非但沒閉嘴,反而像是得到了某種信號,
知道蘇晚的氣已經(jīng)消了大半。他吸了吸鼻子,努力想把眼淚憋回去,
可那抽噎一時半會兒卻止不住,肩膀還在一聳一聳。“晚晚……”他帶著濃重的鼻音,
小聲地、試探性地開口,聲音又軟又糯,帶著劫后余生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討好,
“我…我頭好暈…腿也好軟…站…站不起來了……”他說著,身體還配合地晃了晃,
像是真的虛弱不堪,隨時會從床邊栽倒下去。那只抓著蘇晚手腕的手,也適時地又收緊了些,
傳遞著無聲的依賴。蘇晚低頭,看著他緊抓著自己手腕的那只手,
少年白皙的手背因為用力而凸起淡青色的血管,指尖冰涼。她沉默了幾秒。
醫(yī)務(wù)室的門被推開,王老師甩著手上的水珠走了進(jìn)來:“怎么樣,感覺好點沒?頭還暈嗎?
”顧言立刻像找到了救星,抬起那張哭得紅彤彤、我見猶憐的臉,虛弱地點點頭,
聲音細(xì)弱蚊蠅:“王老師…還是…有點暈…”“驚嚇過度,加上可能有點輕微腦震蕩反應(yīng),
休息一下是必要的?!蓖趵蠋燑c點頭,看向蘇晚,“蘇晚,你看他這樣子,
一個人回去肯定不行。這樣,我給他開個假條,下午課別上了,
你……”蘇晚沒等王老師說完,已經(jīng)干脆利落地轉(zhuǎn)過身,背對著顧言,微微屈膝,
將線條流暢、充滿力量感的背部展現(xiàn)在他面前?!吧蟻??!彼穆曇艉啙嵜髁?,
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顧言看著眼前那寬闊而透著安全感的背影,
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得逞的、幾乎要藏不住的笑意,那笑意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間沉沒,
快得無影無蹤。他臉上依舊是那副虛弱可憐的表情,
帶著點遲疑和不好意思:“晚晚…我…我很重的……”“別廢話?!碧K晚的聲音冷硬,
“三秒。一……”“二”字還沒出口,顧言已經(jīng)忙不迭地伸出手臂,
動作帶著點“虛弱”的笨拙,環(huán)住了蘇晚的脖子,將整個上半身都伏在了她背上。
他的臉頰貼著她頸后扎起的馬尾發(fā)根,溫?zé)岬暮粑粲腥魺o地拂過她耳后的皮膚,
帶來一陣細(xì)微的癢意。蘇晚的身體幾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隨即穩(wěn)穩(wěn)地托住他的腿彎,
輕松地將他背了起來。少年的重量對于她來說似乎輕若無物。她甚至沒再跟王老師多說什么,
只是點了點頭示意,便背著顧言,腳步沉穩(wěn)地走出了醫(yī)務(wù)室。午后的走廊空無一人,
陽光透過高大的窗戶灑進(jìn)來,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顧言安靜地伏在蘇晚背上,
臉頰貼著她溫?zé)岬念i窩,鼻尖縈繞著她身上淡淡的、如同陽光曬過青草般的清爽氣息,
混雜著一絲極淡的、屬于運動后的汗味。他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
呼吸均勻,像是累極了睡著了。只有環(huán)在蘇晚脖子上的手臂,在無人看見的角度,
幾不可查地收緊了一點點,指尖無意識地蜷縮,輕輕蹭過她頸側(cè)跳動的脈搏。蘇晚背著他,
一步步走下樓梯。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背上少年身體的溫?zé)岷椭亓浚?/p>
感受到他平穩(wěn)的呼吸拂過自己耳后敏感的肌膚。剛才在醫(yī)務(wù)室里的那點疑慮,
被這份沉甸甸的依賴和此刻的安靜徹底壓了下去。算了。她無聲地吐出一口氣,
冷硬的下頜線條似乎柔和了那么一絲絲。他從小就是這樣,膽子小,愛哭,卻又固執(zhí)得要命。
今天……大概是真的嚇壞了。就在蘇晚背著顧言走出教學(xué)樓,踏上通往校門口的林蔭道時,
背上一直安靜“昏睡”的顧言,眼皮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他依舊閉著眼,
臉頰貼著蘇晚溫?zé)岬念i窩,仿佛沉浸在安穩(wěn)的睡夢里。然而,在蘇晚視線無法觸及的角度,
他那雙緊抿的、還帶著一絲蒼白和委屈弧度的薄唇,
唇角卻幾不可查地、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了一個極淺、極淡的弧度。那弧度冰冷,幽邃,
帶著一種近乎妖異的滿足感和掌控一切的篤定,如同暗夜中悄然綻放的罌粟,轉(zhuǎn)瞬即逝,
快得沒有任何人能夠捕捉。他環(huán)在蘇晚脖子上的手臂,似乎又往自己懷里收了收,
將臉頰更深地埋進(jìn)那散發(fā)著令人安心氣息的頸窩里,
發(fā)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如同滿足小獸般的低低喟嘆。蘇晚的腳步?jīng)]有絲毫停頓,
仿佛毫無所覺,只是穩(wěn)穩(wěn)地背著他,朝著校門口走去。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
在他們身上投下斑駁晃動的光點。顧家位于市郊的別墅區(qū),環(huán)境清幽,安保嚴(yán)密。
蘇晚背著顧言,熟門熟路地按響了顧家別墅的門鈴。
出來開門的是一位五十歲上下、面容和善的婦人,是顧家的老傭人吳媽?!鞍パ剑√K小姐!
”吳媽一開門,看到蘇晚背著自家少爺,少爺額角還貼著紗布,臉色蒼白(哭的),
一副虛弱無力的樣子,嚇得臉都白了,“少爺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一點小意外,
摔了一下,校醫(yī)看過了,皮外傷?!碧K晚言簡意賅,背著顧言就往里走,“他頭暈,
說站不穩(wěn)?!薄鞍盐业男∽孀?!”吳媽心疼得直拍大腿,趕緊讓開身,“快進(jìn)來快進(jìn)來!
老爺太太今天都不在家,這可怎么好……”蘇晚沒理會吳媽的絮叨,徑直背著顧言上了二樓,
熟門熟路地走進(jìn)他的臥室。房間很大,是典型的男生風(fēng)格,深藍(lán)與白色的主調(diào),簡潔干凈,
靠墻是一整排書柜,里面塞滿了各種大部頭的書籍,從經(jīng)濟金融到量子物理,中英文混雜。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個視野開闊的陽臺。蘇晚走到床邊,
動作算不上輕柔地把背上的“大型掛件”卸了下來,丟進(jìn)柔軟的大床里。
“唔……”顧言被摔得在彈性十足的床墊上彈了一下,發(fā)出一聲帶著點委屈的悶哼。
他慢吞吞地?fù)纹鹕眢w,半靠在床頭,額發(fā)有些凌亂地搭在紗布邊緣,眼神還有些迷蒙,
像是還沒完全清醒。他看著站在床邊的蘇晚,小聲嘟囔:“晚晚…好渴…”蘇晚瞥了他一眼,
沒說什么,轉(zhuǎn)身走到房間角落的小冰箱前,拉開,
從里面精準(zhǔn)地拿出一瓶他常喝的、進(jìn)口的蘇打水。擰開蓋子,走回來,遞到他面前。
顧言沒立刻接水,而是仰著臉看她,那雙濕漉漉的眼睛里又泛起了水光,
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討好和試探:“晚晚…你…你不生我氣了吧?
”蘇晚舉著水瓶的手頓在半空,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少年蜷在柔軟的被子里,
臉色蒼白(哭的),額角貼著紗布,眼神怯生生的,像只害怕被拋棄的小狗。這幅模樣,
任誰看了都硬不起心腸。她沉默了幾秒,終究還是把水瓶往前又遞了遞,
聲音硬邦邦的:“喝水?!边@就是不生氣了。顧言的眼睛瞬間亮了亮,像落入了星子。
他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接過水瓶,指尖“不經(jīng)意”地擦過蘇晚握著瓶身的手指。
冰涼與溫?zé)岬挠|感一觸即分。他捧著水瓶,小口小口地喝著,動作斯文秀氣。
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他身上,給他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安靜又美好。
蘇晚看著他喝水的樣子,緊繃的下頜線條終于徹底放松下來。她走到書桌前的椅子旁坐下,
拿出手機,準(zhǔn)備給班主任發(fā)個信息說明情況。
就在她低頭專注手機屏幕的剎那——床上安靜喝水的顧言,
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蘇晚放在書桌邊緣、屬于他的那個舊帆布書包。
書包的拉鏈沒有完全拉緊,露出了里面那本厚重書籍深藍(lán)色燙金的硬殼封面一角。
陽光恰好落在書名上,幾個冷硬的燙金字母在陰影中一閃而過:《行為博弈論與策略思維》。
他的視線在那書名上停留了不到半秒,隨即若無其事地移開,繼續(xù)小口啜飲著冰涼的蘇打水。
長長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極其幽暗冰冷的光芒。房間里很安靜,
只有顧言小口喝水的聲音,和蘇晚指尖輕點手機屏幕的細(xì)微聲響。
突然——“嗡嗡……嗡嗡……”一陣沉悶而急促的震動聲,
毫無預(yù)兆地從顧言校服褲子的口袋里傳來!那震動聲并不大,
但在安靜的房間里卻顯得異常突兀和刺耳,帶著一種不祥的急促感。
顧言喝水的動作猛地一僵!蘇晚也瞬間從手機屏幕上抬起頭,
敏銳的目光倏地射向顧言的口袋!顧言的臉色在那一瞬間似乎更白了一分,
握著水瓶的手指幾不可查地收緊,指節(jié)再次泛起用力過度的白色。
他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極致的驚愕和……一絲蘇晚從未見過的、近乎本能的、冰冷的警惕!
那眼神銳利得如同出鞘的刀鋒,與他此刻虛弱可憐的外表形成了極其詭異的反差!
但這一切快得如同幻覺。下一秒,他臉上已經(jīng)換上了一副茫然和困惑的表情,
仿佛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震動驚到了。他放下水瓶,有些“手忙腳亂”地伸手去掏口袋,
動作帶著點笨拙的急切?!笆恰钦l啊……”他小聲嘀咕著,帶著點被打擾的委屈和不解,
將那個正在瘋狂震動的手機掏了出來。屏幕亮著,上面跳動著一個沒有存儲名字的陌生號碼。
歸屬地顯示是鄰市。震動聲在安靜的臥室里持續(xù)不斷地響著,
嗡嗡……嗡嗡……如同某種不祥的倒計時。
蘇晚的目光緊緊鎖定在那個跳動的號碼和顧言握著手機、微微顫抖的手指上,眉頭緩緩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