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針入體的瞬間,我并沒有感覺到疼痛。
只有一種極致的、深入骨髓的冰冷。
那股寒意,像一條有生命的毒蛇,順著我的脊椎溝瘋狂地向上攀爬,所到之處,血液仿佛都被凍結(jié)了。
我的身體,瞬間變得僵硬。手中的竹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澈哥!”
身后傳來蘇恒撕心裂肺的尖叫。
我想回頭,想告訴他別怕。但我發(fā)現(xiàn),我連轉(zhuǎn)動脖子這個最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了。
我的四肢,正在迅速地失去知覺。
“哈哈哈哈!”趙虎那猖狂得意的笑聲在道館里回蕩,“江澈,你不是很能打嗎?再起來打?。 ?/p>
“中了我的‘綠磷火’,神仙也難救!你就等著,慢慢變成一具僵尸吧!”
他身后的那些地痞流氓,看到我倒下了,也重新壯起了膽子,提著棍棒,一步步向我們逼近。
“小白臉,剛才護著你的主子倒了,現(xiàn)在,輪到你了!”一個黃毛混混,獰笑著,伸手就要去抓蘇恒。
就在這時,一直被我護在身后的蘇恒,動了。
他那張總是帶著溫柔笑意的、比女人還美的臉上,此刻,卻是一片冰冷的、沒有任何情緒的空白。
他那雙總是盛著擔憂和關(guān)切的桃花眼里,此刻,卻是一片深不見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血紅色。
“滾?!?/p>
一個字,從他口中吐出。
那聲音,不再是平時的溫潤清亮,而是低沉、沙啞,帶著一種非人的、令人心悸的威嚴。
那個黃毛混混的手,在距離他還有半米的時候,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扼住了,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臉上,露出了極度驚恐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什么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
“啊——”
一聲凄厲的慘叫,黃毛混混像個破麻袋一樣,倒飛了出去,狠狠地撞在墻上,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整個道館,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詭異的一幕嚇住了。
趙虎臉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他驚疑不定地看著蘇恒:“你……你小子……會妖法?”
蘇恒沒有理他。
他緩緩地,一步一步,向趙虎走去。
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所有人的心臟上。一股無形的、令人窒spired的壓力,以他為中心,向四周彌漫開來。
我能感覺到,道館里的空氣,都變得粘稠而冰冷。
“你……你別過來!”趙虎害怕了,他色厲內(nèi)荏地舉起手里的弩,對準了蘇恒,“我告訴你,我這‘綠磷火’,可是從一個高人那里求來的!??四銈冞@些妖魔鬼怪!你再過來,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蘇恒的身影,突然從原地消失了。
下一秒,他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趙虎的面前。
快!
快到根本無法用肉眼捕捉!
趙虎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
只見蘇恒,伸出了一只手。一只依舊白皙、修長,卻又散發(fā)著一種妖異美感的手。
他輕輕地,握住了趙虎手里的弩。
“咔嚓?!?/p>
那把由特種合金制成的強弩,在他的手里,就像一塊脆弱的餅干,被輕而易舉地,捏成了碎片。
趙虎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褲襠里,傳來一股騷臭味。
他,被嚇尿了。
“妖……妖怪??!”
剩下的那些混混,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怪叫一聲,連滾帶爬地逃出了道館,連他們的老大都不管了。
趙虎也想跑,但他的手腕,被蘇恒死死地鉗住。
“饒……饒命……”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涕淚橫流,“好漢饒命!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蘇恒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那雙血紅色的眼睛里,沒有任何憐憫。
“解藥?!彼淅涞赝鲁鰞蓚€字。
“沒……沒有解藥??!”趙虎哭喊道,“那個高人說,‘綠磷火’是尸毒和磷火煉成的,歹毒無比,根本沒有解藥!中了的人,七七四十九個時辰之內(nèi),就會渾身僵硬,血脈凝固而死!”
蘇-恒眼中的血色,更濃了。
他掐著趙虎脖子的手,緩緩收緊。
“既然沒用,那你就去給他陪葬吧。”
“不要……”
就在趙虎即將被掐死的瞬間,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從喉嚨里,擠出了一個微弱的音節(jié)。
“……恒……”
蘇恒的動作,頓住了。
他回過頭,看向癱在地上的我。
他眼中的血色和殺意,在看到我的瞬間,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恐慌和心痛。
他松開手,任由趙虎連滾帶爬地逃走。
他沖到我的身邊,將我扶起,抱在懷里。
“澈哥!澈哥你怎么樣!”他的聲音,又變回了平時的樣子,只是充滿了哭腔和顫抖。
我感覺不到他的擁抱。
我的身體,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知覺。只有我的眼球,還能勉強轉(zhuǎn)動。
我看到,他那張絕美的臉上,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
“沒事的……沒事的澈哥……”他像是對我,又像是對自己說,“我不會讓你有事的!絕對不會!”
他將我抱起,沖出了道館。
他帶我去了醫(yī)院。
最好的醫(yī)院,最好的專家。
所有的檢查都做了。抽血,CT,核磁共振。
但結(jié)果,都一樣。
查不出任何病因。
醫(yī)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身體的各項機能,在飛速地衰退。
我的體溫,在不斷下降。我的心臟,跳動得越來越微弱。
“準備后事吧?!弊詈?,醫(yī)生無奈地對蘇恒搖了搖頭。
蘇恒沒有哭,也沒有鬧。
他只是平靜地,簽了字,然后,用一種超乎尋常的冷靜,將我?guī)Щ亓思摇?/p>
他把我放在我們的床上。
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一天一夜。
我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我知道,我快要死了。
我看著守在床邊的蘇恒,他眼中的悲傷,濃得化不開。
我張了張嘴,想對他說聲“對不起”。
對不起,兄弟,以后,不能再保護你了。
你要,一個人,好好活下去。
但他卻像是知道我要說什么一樣,伸出手指,輕輕地點在了我的嘴唇上。
“澈哥,”他俯下身,在我耳邊輕聲說,“別說話?!?/p>
“我說過,我不會讓你有事的?!?/p>
“接下來,可能會有點……奇怪。別怕?!?/p>
說完,他站直了身體,走到了房間的中央。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然后,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我這一生,所見過的,最瑰麗、最神圣,也最……不可思議的景象。
一股柔和的、白金色的光芒,從蘇恒的體內(nèi),散發(fā)出來。
光芒中,他的身體,開始發(fā)生變化。
他的耳朵,變得尖長。
他的身后,緩緩地,伸出了一條、兩條、三條……毛茸茸的、巨大而華美的……尾巴。
那尾巴,像最純凈的雪,在昏暗的房間里,散發(fā)著皎潔如月的光輝。
最終,整整九條尾巴,在他的身后,如孔雀開屏般,緩緩展開。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著。
宛如,降臨凡塵的……神明。
我瞪大了眼睛,用盡最后一絲神智,死死地看著這一幕。
我的兄弟,蘇恒。
那個我保護了二十多年的、柔弱漂亮的兄弟。
原來……
是一只,修煉了不知道多少年的……
九尾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