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像座被時間遺忘的墳塋,濃稠的黑暗裹著死寂撲面而來。老式座鐘早已停擺,窗欞蒙著經(jīng)年累月的灰,連空氣都凝滯成塊狀,壓得人喘不過氣。自從那場噩夢般的聯(lián)姻,這里便成了葉婉兒的刑場,莫文鵬只有在想要折磨她時,才會像惡鬼索命般出現(xiàn)。
葉婉兒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淤青和傷口爬滿全身,新傷疊著舊痕,連呼吸都帶著刺痛。膝蓋重重磕在床角,疼得她眼前直冒金星,木質(zhì)的棱角硌得骨頭生疼,仿佛要將脆弱的關(guān)節(jié)碾碎??蛇@點疼痛,在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不過是雪上加霜。
死寂中,尖銳的電話鈴聲突然炸響,驚得她渾身一顫。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是兩年未曾聯(lián)系的哥哥。握著手機的手不受控制地發(fā)抖,冰涼的金屬外殼貼著掌心,像塊燒紅的烙鐵。
“葉婉兒,你害死了爸媽,現(xiàn)在滿意了嗎?”聽筒里傳來的聲音冷得像冰錐,字字誅心。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砸得她眼前發(fā)黑。手機“啪嗒”掉在地上,她呆立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直到電話掛斷的忙音不斷重復(fù),才像一盆冷水澆下,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
她跌跌撞撞沖出別墅,夜色濃稠得化不開。不知何時鞋子跑丟了,尖銳的石子扎進腳底,每走一步都留下一個血印。寒風(fēng)呼嘯著灌進單薄的衣衫,卻吹不散她滿心的驚惶與恐懼。
遠遠望見葉家大門時,葉婉兒的腳步猛地頓住。刺眼的白幡在風(fēng)中翻飛,靈堂的燈籠泛著詭異的幽光,像極了一雙雙陰森的眼睛。她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喉嚨里泛起鐵銹味,雙腿發(fā)軟得幾乎支撐不住身體。
沖進靈堂的瞬間,世界仿佛天旋地轉(zhuǎn)。兩口漆黑的棺材靜靜擺在中央,照片上父母的面容刺痛著她的雙眼?!鞍帧瓔尅彼鴵溥^去,膝蓋重重磕在青磚地上,疼得她幾乎失去知覺。淚水模糊了視線,可眼前的景象卻愈發(fā)清晰——那是她最親的人,此刻卻天人永隔。
“你現(xiàn)在假惺惺跑來,有什么用?”背后傳來的聲音充滿恨意,像把生銹的刀,一下下剜著她的心。
葉婉兒渾身顫抖著回頭,正對上哥哥葉旻澤噴火的雙眼。還沒來得及開口,一記耳光狠狠甩在臉上,力道大得讓她摔倒在地。臉頰火辣辣地疼,嘴里泛起血腥味,可這些都比不上心里的劇痛。
“別叫我哥!你不配做葉家的女兒!”葉旻澤一把揪住她的頭發(fā),將她的臉按在冰涼的棺木上,“看看清楚!都是因為你招惹莫文鵬那個惡魔,爸媽才會……”他的聲音哽咽起來,隨即又變成怒吼,“你就是個禍害!”
“不……不可能……”葉婉兒拼命搖頭,淚水混著血珠滴落在棺木上,“他答應(yīng)過我,只要我聽話……”
“滾!”葉旻澤厭惡地甩開她,仿佛觸碰了什么臟東西,“從今以后,你我恩斷義絕!別臟了爸媽的靈堂!”
幾個仆人上前,毫不留情地將她拖出靈堂。葉婉兒死死抓著門框,指甲縫里滲出血來:“哥!讓我再看爸媽一眼!求求你……”額頭重重磕在青石板上,一下又一下,鮮血順著臉頰流進嘴里,咸腥刺鼻。
可回應(yīng)她的,只有無情的關(guān)門聲。
葉婉兒癱坐在冰冷的地上,雨水不知何時傾盆而下,澆透了她的衣衫。她先是無聲地流淚,繼而爆發(fā)出一陣狂笑,笑聲凄厲又絕望,在空蕩蕩的巷子里回蕩。雨水沖刷著臉上的血淚,寒意滲入骨髓,終于,她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時,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簾。葉婉兒呆呆地望著頭頂,眼神空洞得像具行尸走肉。這兩年多,她靠著“守護家人”的信念茍延殘喘,可如今,最后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兩年前,在莫文鵬的折磨下,她曾吞下一整瓶安眠藥。卻在醫(yī)院醒來時,對上他陰鷙的雙眼:“再敢死,我讓葉家給你陪葬?!睆哪且院螅瑹o論遭受怎樣的屈辱,她都咬牙撐著,生怕牽連家人。
而現(xiàn)在,一切都沒了意義。
葉婉兒緩緩起身,雙腿像灌了鉛般沉重。走到梳妝臺前,目光掃過擺放整齊的物件,最終停在那把修眉刀上。她伸手握住刀柄,金屬的涼意順著指尖蔓延,卻比不上心底的冷。
沒有絲毫猶豫,刀鋒劃過手腕。刺痛傳來的瞬間,鮮血涌出,蜿蜒成紅色的溪流。她靜靜地看著,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身體。一刀,又一刀,鮮血浸透了裙擺,在地毯上暈開大片暗紅。
隨著血液流逝,意識漸漸模糊。葉婉兒卻露出了久違的微笑,解脫的感覺席卷全身?!澳涅i……永別了……”她喃喃自語,任由黑暗將自己吞沒。
“葉婉兒!你怎么敢——!”
怒吼聲在耳邊炸響,葉婉兒費力地睜開眼,朦朧中看到莫文鵬扭曲的臉。他渾身濕透,發(fā)絲滴著水,眼神里是她從未見過的慌亂與暴怒。下一秒,她被狠狠抱起,跌跌撞撞的腳步聲中,夾雜著他咬牙切齒的低吼:“不準死……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死!”
醫(yī)院走廊的燈光慘白刺眼。莫文鵬將她交給醫(yī)生時,手還死死抓著她的衣角,仿佛一松手她就會消失。“救不活她,你們都別想好過!”他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顫抖,卻依然冷得讓人發(fā)顫。
看著手術(shù)室的門緩緩關(guān)上,莫文鵬靠在墻上,第一次感到了心慌。他不明白這種煩躁從何而來,只知道如果她真的死了,心里好像有什么重要的東西,也會跟著一起消失。這個認知讓他更加惱怒,拳頭狠狠砸在墻上,鮮血從指縫滲出,卻比不上心里的亂。
在這漫長的等待中,莫文鵬第一次開始審視自己對葉婉兒的感情。那些折磨與仇恨的表象下,似乎藏著某種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情愫。而此刻,他只希望手術(shù)室的燈快點亮起,希望那個總是逆來順受的身影,還能再出現(xiàn)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