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鵬……” 一個身影悄然出現(xiàn)在莫文鵬身側(cè),聲音柔婉,帶著恰到好處的擔(dān)憂。舒欣艷,那個被他放在心尖上、也是葉婉兒兩年不幸根源的女人,伸手輕輕拉住他的衣袖?!澳氵@是怎么了?里面是誰?”
“欣艷?”莫文鵬轉(zhuǎn)頭,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愕,隨即被慣常的深沉覆蓋,“你怎么來了?”
“聽說你急匆匆來醫(yī)院,卻找不到你人,擔(dān)心就過來看看。”舒欣艷綻開一個純真無邪的笑容,親昵地挽住他的胳膊,身體微微依偎過去,“文鵬,里面……是誰呀?”
莫文鵬薄唇緊抿,沉默片刻,才吐出那個名字:“葉婉兒。”
“婉兒妹妹?”舒欣艷立刻換上滿臉憂色,急切地問,“她怎么了?文鵬,當(dāng)年的事……我真的不怪她了,她那時也是情難自禁……” 她欲言又止,眼中適時泛起水光。
“夠了!”莫文鵬打斷她,語氣帶著不耐,仿佛被勾起了不快的回憶,“你就是心太軟。”他低頭,在舒欣艷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冰冷的吻,目光卻越過她,投向手術(shù)室緊閉的門,嫌惡道:“她要是死了,你的腎源怎么辦?”
舒欣艷順勢將臉埋進(jìn)他懷里,掩去眼底瞬間掠過的惡毒,聲音愈發(fā)嬌柔甜膩:“文鵬,這樣……不太好吧?她畢竟和你做了兩年多的夫妻……”
“娶她,不過是為了給你出口氣。”莫文鵬語氣平淡,手指無意識地?fù)徇^她的發(fā)絲,像是在安撫一件心愛的物品,“她連你一根頭發(fā)絲都比不上。”
舒欣艷垂眸,猩紅的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快意。
*葉婉兒,我要你……生不如死!*
……
刺鼻的消毒水氣味鉆入鼻腔,這是葉婉兒蘇醒后的第一感知。
她茫然地睜開眼,望著慘白的天花板,意識混沌。她死了嗎?
“咔噠”一聲輕響,門開了。視線聚焦在門口那個身影上——莫文鵬,正用一種看螻蟻般的冷漠眼神俯視著她。葉婉兒嘴角牽起一抹苦澀到極致的自嘲。
*終究……還是沒死成啊……*
她漠然收回目光,重新投向那片慘白的天花板,心如死水,不起微瀾。
莫文鵬冷冷地審視著病床上那張蒼白如紙的小臉。她的眼神空洞,卻讓他心頭莫名地堵得發(fā)慌,眼底甚至泛起了自己都未察覺的血絲。
“葉婉兒!”他大步逼近,高大的身影投下濃重的陰影,將她完全籠罩,聲音寒冰刺骨,“你就這么想死?!”
看著那張麻木得近乎空洞的臉,莫文鵬心底的煩躁驟然化作一股殘忍的惡意。他俯身,湊近她耳邊,刻意放緩的語調(diào)帶著致命的威脅:“葉家……可還有個葉旻澤?!?/p>
葉婉兒心頭猛地一凜,驟然睜開眼,死水般的眸子里瞬間結(jié)滿寒霜,狠狠盯住他。那副一心求死的漠然,被強烈的恨意和恐懼撕得粉碎。
“莫文鵬?!彼莺菀ё∠麓?,直到鐵銹般的血腥味在口中彌漫,聲音卻異常平靜,“你不是想要我的腎嗎?拿去?!蹦钦Z氣,平淡得像在談?wù)撎鞖狻?/p>
這平靜卻像一根細(xì)針,猝不及防地扎進(jìn)莫文鵬心口,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他嘴唇動了動,最終出口的仍是刻?。骸坝媚愕哪I,欣艷會滿意的?!?/p>
心,似乎還在滴血,卻已麻木得感覺不到疼了。極致的痛楚過后,是徹底的死寂。
葉婉兒抬起頭,漆黑的雙眸平靜無波地迎視著他。
“葉家只剩我哥了,放過他。我的腎,給舒欣艷?!?/p>
這近乎交易般的平靜徹底激怒了莫文鵬!他猛地伸手,鐵鉗般的大手狠狠扼住葉婉兒纖細(xì)脆弱的脖頸,眼中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
“你就這么急著找死?!為了葉旻澤,你連腎都肯給?!”他手上的力道不斷加重,看著葉婉兒因窒息而漲紅的臉,那股無處發(fā)泄的怒火在胸腔里瘋狂沖撞。她這副平靜求死的模樣,比任何反抗都更讓他失控!
“不……是……如你所愿……嗎……” 盡管眼前陣陣發(fā)黑,葉婉兒卻放棄了掙扎,臉上甚至扯出一個充滿譏諷的笑容。
“該死!”莫文鵬低咒一聲,像甩開什么燙手的東西,猛地將她摜回病床,狠戾道:“好!如你所愿!”話音未落,他已轉(zhuǎn)身,帶著一身暴戾踹門而去。
葉婉兒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指尖無意識地?fù)徇^脖頸上那圈刺目的紅痕,久久未動。
腦海中,父母慈愛的面容不斷閃現(xiàn),無聲的淚水,早已浸透了冰冷的枕巾……
接下來的一個月,莫文鵬再未出現(xiàn)。葉婉兒像個失去靈魂的木偶,任由醫(yī)護(hù)人員擺布,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自嘲的弧度爬上她的嘴角。
*她現(xiàn)在,和圈里待宰的牲畜有何區(qū)別?只等主人選定日子,開膛破肚,取出那顆被覬覦的腎……那一天,想必不遠(yuǎn)了……*
“你倒是悠閑得很?!币坏兰饫瘫〉呐曂回5仨懫鹪陂T口。
葉婉兒漠然瞥去,是舒欣艷。若在從前,她或會怒罵,或會避讓。但如今,死志已生,這世間除了哥哥葉旻澤的生死,再無什么能擾動她心湖半分。
“葉婉兒,流產(chǎn)的滋味,好受嗎?”舒欣艷踩著細(xì)高跟,趾高氣揚地踱到床邊,眼底淬著惡毒的快意。
葉婉兒腦中閃過那日血色的畫面,心口傳來細(xì)微的刺痛,卻依舊沉默以對。
見她毫無反應(yīng),舒欣艷怒氣陡升,猛地伸出涂著鮮紅蔻丹的手,狠狠捏住葉婉兒小巧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面對自己:“啞巴了?!”
葉婉兒如同沒有知覺的木偶,任由她擺布,眼神空洞。
舒欣艷氣急敗壞,猛地將她向后一推!
“砰!”葉婉兒的后腦勺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劇痛襲來,眼前頓時一片漆黑金星亂冒,幾乎暈厥過去。
“葉婉兒,家破人亡的滋味,還好受嗎?”舒欣艷瞇起眼,嘴角咧開一個惡毒至極的笑容??粗?jīng)高高在上、被捧在掌心的葉家明珠,如今淪落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她心底的快意幾乎要滿溢出來。家世好又如何?性情溫順又怎樣?容貌傾城有什么用?莫文鵬的心,終究是她的!
“滾!”葉婉兒猛地抬眼,死寂的眸子里驟然射出凌厲如刀的光芒!
“呵,急了?”舒欣艷愉悅地挑眉,欣賞著對方眼中燃起的怒火,“罵吧,后面還有‘好日子’等著你呢?!彼龔澫卵瑴惤~婉兒,臉上掛著甜美的笑,眼底卻翻涌著最深的惡意,一字一句,如同毒蛇吐信:“葉婉兒,你不是還有個寶貝哥哥葉旻澤嗎?你說……他那樣驕傲的人,要是哪天突然出了車禍,雙腿……廢了……會怎樣呢?”
葉婉兒呼吸驟然停止!胸口仿佛被千斤巨石狠狠砸中,痛徹骨髓!
“你敢!”她空洞的眼神瞬間被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取代,絕美的臉上覆滿寒霜,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迸出來的冰渣:“舒欣艷!你敢動葉旻澤一根汗毛!我發(fā)誓,定要你……生不如死!”
“你讓誰生不如死?!”一個暴怒的男聲如同驚雷在門口炸響!葉婉兒甚至沒看清來人,臉上便傳來一陣火辣辣的劇痛!巨大的力道將她整個人扇得跌回床上,眼前一片漆黑,耳鳴不止,半晌回不過神。
“文鵬!”舒欣艷如同受驚的小鳥,瞬間撲進(jìn)莫文鵬懷里,身體瑟瑟發(fā)抖,將臉埋在他胸前,發(fā)出壓抑委屈的啜泣,“妹妹她……她剛才好可怕……”
莫文鵬劍眉緊鎖,鷹隼般的目光凌厲如刀,狠狠剜向床上狼狽不堪的葉婉兒,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厭惡與怒火,周身散發(fā)著令人窒息的低氣壓:“葉婉兒!你真是……死不悔改!”
“呵……呵呵……”葉婉兒趴在床上,發(fā)出凄涼又悲愴的低笑。她知道了,解釋是徒勞。在莫文鵬眼里,她永遠(yuǎn)是那個惡毒的蛇蝎,哪里比得上懷里這朵楚楚動人的“白蓮”?
她掙扎著慢慢坐起身,揚起紅腫的半邊臉頰,那雙漆黑的眸子里,此刻燃燒著瘋狂而決絕的火焰。
“有本事……你現(xiàn)在就殺了我!”她盯著莫文鵬,聲音嘶啞卻清晰無比,“否則……舒欣艷這條命,我隨時來取!”
“你找死!”莫文鵬氣得渾身一震,揚起手就要再給她一記耳光!然而,當(dāng)他的目光觸及葉婉兒臉上那刺目的紅腫和嘴角隱約的血跡時,那只揚起的手掌,竟硬生生僵在了半空!一絲莫名的、尖銳的悔意毫無預(yù)兆地刺入心底,讓他煩躁得幾乎發(fā)狂!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從前折磨她,他從未有過半分猶豫,為何現(xiàn)在……竟會下不了手?甚至連舒欣艷幾次三番催促的換腎手術(shù),他都用“需要養(yǎng)好身體提高手術(shù)成功率”這種蹩腳的理由搪塞了過去!
*該死!*
莫文鵬心中翻江倒海,拳頭緊握得骨節(jié)發(fā)白。
“葉婉兒!想讓你哥平安無事,就給我安分點!”最終,他只能從齒縫里擠出這句冰冷的威脅,幾乎是粗暴地攬著舒欣艷,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呵……”門被重重關(guān)上,隔絕了外界。葉婉兒蜷縮起身體,將臉深深埋進(jìn)膝蓋,滾燙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砸落在潔白的床單上。壓抑的嗚咽漸漸變成歇斯底里的、如同瘋魔般的凄厲笑聲,在空曠冰冷的病房里久久回蕩,充滿了絕望和無助。
……
門外,莫文鵬煩躁地扯了扯領(lǐng)帶。舒欣艷依偎著他,嬌聲解釋:“文鵬,我只是想看看婉兒妹妹養(yǎng)得怎么樣了……你知道的,我這身子,等著用腎呢……沒想到她這么恨我,竟說要我生不如死……” 她聲音哽咽,滿是委屈。
莫文鵬心亂如麻,無心細(xì)究,只沉聲道:“回房去靜養(yǎng),別操心這些?!彼差D好舒欣艷,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醫(yī)院。
黑色的跑車如同脫韁的野獸,咆哮著沖上公路,瞬間飆升至一百八十碼!窗外的景物瘋狂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光。刺耳的警笛在身后徒勞地嘶鳴,卻在看清那囂張的車牌號后,悻悻然地偃旗息鼓。在這座城市,莫文鵬的名字,本身就是通行無阻的王權(quán)。
不知狂飆了多久,胸中那股無處宣泄的戾氣才稍稍平息。莫文鵬將車狠狠剎停在常去的頂級酒吧門前。
“喲,莫大少!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奢華的包廂內(nèi),丁成磊姿態(tài)慵懶地咬開一瓶香檳,挑眉看著一臉郁躁走進(jìn)來的莫文鵬,語帶調(diào)侃,“你的‘心尖肉’不是回來了嗎?怎么還有空光臨我這小廟?” 圈內(nèi)人盡皆知,莫文鵬有個心尖上的寶貝舒欣艷。為了這個女人,三年前他幾乎翻遍了整個C市,更是將對她的“虧欠”化作利刃,折磨了正牌妻子葉婉兒整整兩年。如今正主歸來,本該是蜜里調(diào)油的時候。
莫文鵬緊鎖眉頭,一言不發(fā),抄起面前那瓶昂貴的82年拉菲,仰頭便如飲牛般灌了下去。
“嚯!”丁成磊驚訝地坐直身體,像看珍稀動物一樣上下打量他,“不對勁,很不對勁!我可從沒見過你這副鬼樣子?!彼掳?,“說說,撞什么邪了?”
莫文鵬瞇起眼,煩躁地又灌了一口酒。他自己也想知道到底撞了什么邪!
“讓我猜猜……”丁成磊晃著酒杯,饒有興致,“難道是你的‘心尖肉’又玩失蹤了?”
“跟她無關(guān)?!睅缀跏窍乱庾R的,莫文鵬立刻否認(rèn)。此刻,他竟莫名地不想提起舒欣艷。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另一雙眼睛——那雙他看了兩年,充滿痛苦、絕望、如今只剩下死寂和瘋狂的眼睛。那雙眼睛,此刻竟讓他感到一種陌生的、尖銳的心痛。
“哦~~”丁成磊拖長了調(diào)子,看著好友臉上那復(fù)雜難辨的神色,恍然大悟,隨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帶著毫不掩飾的幸災(zāi)樂禍,“是葉婉兒!我就說嘛,你遲早得后悔那么對她!”
“后悔?”莫文鵬眉頭擰得更緊,像聽到了天方夜譚,“我為什么要后悔?”
丁成磊收斂了玩笑的神色,正色看向他,語氣認(rèn)真:“文鵬,葉婉兒……她是個好女孩。你該好好待她。反倒是你捧在心尖上那位……”他欲言又止。
“阿磊!”莫文鵬猛地打斷他,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欣艷很好!她救過我的命!”
丁成磊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這兩年,但凡觸及舒欣艷的話題,莫文鵬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獅子。他深知好友的偏執(zhí),無奈地嘆了口氣,舉起酒杯:“行行行,喝酒喝酒?!敝幌M茉琰c看清某些東西。
莫文鵬煩躁地又猛灌了幾口酒,像是在說服自己,又像是在解釋:“欣艷救過我的命……我不能不管她……”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迷茫。
丁成磊搖了搖頭,不再多言,默默陪他喝起了悶酒。
包廂里光影迷離,杯觥交錯。而城市的另一端,醫(yī)院慘白的燈光下,葉婉兒睜著空洞的雙眼,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