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深處的濕氣凝結(jié)成珠，沿著青磚縫隙滴落。
夏夕遲指尖的鮫珠泛著幽藍光芒，照亮前方三尺見方的空間。
竹隱的呼吸聲輕得幾乎聽不見，但通過靈犀相連，夏夕遲能清晰感受到他靈力流轉(zhuǎn)時細微的滯澀——那是心脈舊傷留下的隱患。
"前面有岔路。"夏夕遲突然停步，鮫珠的光暈里浮現(xiàn)出兩道幾乎一模一樣的拱門。
右側(cè)門楣上刻著"忠孝節(jié)義"四字，左側(cè)則是"禮義廉恥"，朱漆早已斑駁脫落。
竹隱的指尖撫過右側(cè)拱門邊緣的凹槽，突然輕笑一聲："你祖宗真會為難人。"
夏夕遲湊近細看，才發(fā)現(xiàn)那些看似裝飾的紋路實則是微縮的楚國疆域圖。
他心領神會，將腰間玉佩按在圖中郢都的位置。
隨著機括轉(zhuǎn)動聲，右側(cè)拱門緩緩開啟，撲面而來的卻不是預料中的霉味，而是一陣清冽的松香。
"三百年來..."竹隱的聲音有些發(fā)顫，"這里的空氣都沒變過。"
甬道盡頭豁然開朗。
夏夕遲倒吸一口涼氣——整座地下皇陵竟是以整塊白玉雕琢而成，穹頂鑲嵌著無數(shù)夜明珠，宛如星河倒懸。
正中央的棺槨泛著青金色光芒，四周十二盞長明燈擺成星斗之形。
"小心！"竹隱突然拽住他手腕。
夏夕遲低頭，只見自己腳尖前半寸的地磚上，細如發(fā)絲的金線在珠光下若隱若現(xiàn)。
竹隱袖中飛出一片竹葉，輕飄飄落在金線上。
霎時間，兩側(cè)墻壁射出數(shù)十支弩箭，破空聲尖銳如鬼泣。
箭雨過后，竹葉化為齏粉簌簌落下。
"夏無咎設計的'金風細雨陣'。"
竹隱眼角朱砂痣在珠光映照下紅得滴血，"當年他說要防盜墓賊..."
夏夕遲突然握緊他的手："我們不是盜墓。"
指尖傳來的溫度讓竹隱一怔，靈犀相連處泛起細微漣漪。
他們謹慎地繞過機關區(qū)。
當靠近中央棺槨時，夏夕遲腰間錦囊突然劇烈震動，三塊玉璧碎片發(fā)出嗡鳴。
與此同時，棺槨上方浮現(xiàn)出第四塊碎片的虛影。
"果然在這里！"夏夕遲剛邁出半步，整座皇陵突然震顫起來。
穹頂?shù)囊姑髦榻舆B爆裂，黑暗中響起鎖鏈拖地的嘩啦聲。
竹隱一把將夏夕遲推到立柱后，自己旋身抽出青玉簪。
簪子遇風即長，化作三尺青鋒。
一道黑影挾著腥風撲來，劍鋒與利爪相擊迸出火星，照亮了襲擊者的模樣——那是一只通體漆黑的猙獸，五條尾巴如鋼鞭般掃過地面，留下深深的溝壑。
"皇陵守護靈！"夏夕遲拔劍加入戰(zhàn)局。
他的劍法是歸元宗親傳，劍鋒過處帶起霜雪之氣。
然而猙獸皮毛竟能反彈靈力，幾次交鋒后，他虎口已被震裂。
竹隱突然咬破指尖，在劍鋒上畫了道血符。
青玉劍頓時光芒大盛，劍氣化作漫天竹葉，每一片都鋒利如刀。
猙獸被逼得連連后退，突然仰頭發(fā)出一聲刺耳嘶鳴。
"它在召喚同伴！"
夏夕遲話音未落，地面又鉆出兩只較小的猙獸。
三面受敵之際，他忽然想起錦囊中的玉璧碎片。
當?shù)谝粔K碎片擲出時，為首的猙獸明顯停滯了一瞬。
夏夕遲福至心靈，將三塊碎片按天地人三才之位拋向空中。
碎片發(fā)出的清光交織成網(wǎng)，猙獸們發(fā)出痛苦的嚎叫，身形開始虛化。
"現(xiàn)在！"竹隱的劍鋒刺入最大那只猙獸的眉心。
然而就在靈獸消散的剎那，它最后一條尾巴突然暴長，直取夏夕遲心口。
時間仿佛靜止。
夏夕遲看見竹隱棄劍結(jié)印，周身泛起血色光芒——是歸元宗禁術"焚心訣"！
他想阻止卻已來不及，那道血光后發(fā)先至，將猙獸殘影擊得粉碎。而竹隱自己也噴出一口鮮血，如折翼之鶴般墜落。
"竹隱！"夏夕遲飛撲過去接住他。懷中人面色慘白，心口處的衣料正被鮮血浸透。靈犀相連處傳來撕心裂肺的痛楚，那是舊傷崩裂的征兆。
"你瘋了嗎？"
夏夕遲手忙腳亂地翻找丹藥，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不是說好不用禁術..."
竹隱染血的手指撫上他臉頰："當年...沒保護好夏無咎..."又一口鮮血涌出，將夏夕遲的衣襟染得猩紅，"這次...不能再..."
夏夕遲紅著眼眶將丹藥喂給他，掌心貼在他心口渡入靈力。
當兩股靈力在竹隱經(jīng)脈中相遇時，奇異的事情發(fā)生了——夏夕遲的靈力竟自動填補了那些破損的脈絡，如同溪流歸海般自然。
"這是..."竹隱瞳孔微縮。
三百年來無人能與他靈力相融至此，除非...
棺槨方向突然傳來清脆的碎裂聲。
第四塊玉璧碎片掙脫束縛，與其他三塊在空中拼合成完整的圓璧。
柔和的光暈籠罩著兩人，竹隱心口的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
夏夕遲還沉浸在震驚中，唇上突然傳來溫軟觸感。
竹隱仰頭吻了他，眼角那顆朱砂痣近在咫尺，像一滴未落的血淚。
"傻子。"
竹隱退開些許，聲音輕得如同嘆息，"現(xiàn)在明白為什么...只有你能補全我的心傷了？"
玉璧的光芒漸漸凝聚成束，照向棺槨后方的一面銅鏡。
鏡面泛起漣漪，浮現(xiàn)出三百年前的畫面——夏無咎將染血的玉璧摔成四塊，而站在他對面的，赫然是身著龍袍的...
"父王？"夏夕遲失聲驚呼。
鏡中的楚王面容年輕許多，但眉宇間的陰鷙如出一轍。
竹隱猛地站起身："不對，時間對不上..."話音戛然而止。
銅鏡突然炸裂，無數(shù)碎片中飛出一道白光，穩(wěn)穩(wěn)落入夏夕遲手中——是把通體霜寒的短劍，劍柄刻著"霜天曉"三字。
"夏無咎的佩劍..."
竹隱撫過劍身，一段隱藏的記憶突然通過靈犀涌入夏夕遲腦海：少年時的竹隱跪在雪地里，夏無咎將這把劍橫在他頸間，卻最終嘆著氣收劍入鞘...
地面再次震動起來，比先前更加劇烈。
玉璧重新分裂成四塊，其中三塊飛回夏夕遲手中，而第四塊卻化作流光射向甬道深處。
"追！"竹隱抓起青玉劍。
兩人剛沖出幾步，身后傳來轟然巨響。
回頭望去，棺槨正在下沉，取而代之升起的是個青銅祭壇。
壇上七盞黑燈無風自燃，幽綠火焰中隱約可見人影綽綽。
夏夕遲渾身血液幾乎凝固——他認出祭壇中央那個身著龍袍的背影，正是今晨還在御花園設宴的楚王夏明昭。
"父王怎么會..."話音未落，竹隱突然捂住他的嘴，拽著他閃進側(cè)壁的暗隙。
幾乎同時，祭壇上的楚王若有所覺地回頭，眼中閃過一道詭異的紅光。
暗隙狹小得只能勉強容納一人。
夏夕遲后背緊貼冰冷石壁，竹隱幾乎整個人都嵌在他懷里。
彼此的心跳聲在黑暗中格外清晰，靈犀相連處傳來竹隱的思緒：'祭魂燈...他竟在修煉禁術...'
夏夕遲正欲傳音詢問，遠處突然傳來云逸的嘯聲。
緊接著整座皇陵亮如白晝，無數(shù)符咒在穹頂炸開——是歸元宗的"天羅地網(wǎng)"大陣！
祭壇上的楚王冷笑一聲，袖中飛出九道黑氣。
就在這電光石火間，竹隱突然將夏夕遲推出暗隙："去找云逸！"自己卻迎著黑氣縱身躍出，青玉劍在空中劃出炫目弧光。
夏夕遲眼睜睜看著那道松青色身影被黑氣吞沒，靈犀相連處傳來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發(fā)出野獸般的低吼，霜天曉短劍爆發(fā)出刺目寒光...
夏夕遲的視野被血色浸染。
靈犀相連處傳來的劇痛如千萬根鋼針扎入骨髓，竹隱的氣息正在黑氣中急速衰弱。
霜天曉短劍在他掌心劇烈震顫，劍柄上"霜天曉"三字突然迸發(fā)出刺目寒光。
"竹隱——！"
嘶吼聲震得穹頂玉屑簌簌落下。
夏夕遲縱身躍起時，體內(nèi)靈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奔涌起來。
霜天曉劍鋒劃過之處，空氣凝結(jié)出細碎冰晶，在幽暗的皇陵中折射出星河般的光帶。
楚王袖中飛出的黑氣觸到劍光，竟發(fā)出金鐵交鳴之聲。
夏夕遲不管不顧地劈開層層黑霧，劍鋒所向，幽綠火焰紛紛凍結(jié)。
在祭壇邊緣，他看見竹隱單膝跪地，青玉劍橫擋在胸前，嘴角不斷溢出的鮮血將月白長衫染成凄艷的玫紅。
"退下！"楚王的怒喝裹挾著靈力威壓襲來。
夏夕遲喉頭一甜，卻借著這股力道加速前沖。
霜天曉劍突然脫手飛出，化作一道白虹貫入黑氣最濃處。
竹隱抬頭時，看見夏夕遲逆著光撲來。
少年皇子束發(fā)的玉冠早已碎裂，黑發(fā)在靈力氣浪中飛揚如旗，眼中燃燒的執(zhí)念讓他想起三百年前那個雨夜——夏無咎也是這樣沖破禁軍防線，將染血的玉佩塞進他手里。
"你..."竹隱的疑問被撞碎在胸膛。
夏夕遲用整個身體護住他的瞬間，霜天曉劍在黑氣中心爆開萬千冰凌。
極寒之氣席卷整個地宮，祭壇上的黑燈接連炸裂。
楚王暴怒的咆哮聲中，夏夕遲抱起竹隱滾下祭壇。
懷中人輕得像個紙偶，心口處的傷疤完全崩裂，靈力正從裂縫中飛速流失。
夏夕遲抖著手去摸丹藥，卻發(fā)現(xiàn)瓷瓶早已在打斗中粉碎。
"用...靈犀..."竹隱氣若游絲，染血的手指勉強結(jié)了個歸元宗的法印。
夏夕遲會意，立刻抵住他掌心，將自身靈力通過靈犀連接灌入對方經(jīng)脈。
奇異的變化發(fā)生了。
當兩股靈力交匯時，竹隱心口突然浮現(xiàn)出淡金色的紋路——那分明是夏夕遲腰間玉佩上的蟠龍圖案！
紋路所過之處，崩裂的經(jīng)脈開始自行修復，速度比丹藥療效快了十倍不止。
"原來如此..."
竹隱蒼白的臉上浮現(xiàn)恍然之色，"當年夏無咎留下的禁制..."話未說完，突然咳出一口淤血。
夏夕遲剛要追問，腦后突然勁風襲來。
他本能地側(cè)身，一道黑氣擦著耳際劃過，在石壁上腐蝕出滋滋作響的深坑。
楚王不知何時已突破冰凌封鎖，手中多了一柄纏繞黑霧的長戟。
"逆子！"長戟劈下時，夏夕遲抱著竹隱勉強翻滾避開。
地面被劈出丈余長的裂縫，飛濺的碎石在他臉頰劃出血痕。霜天曉劍還在十丈開外，而楚王第二戟已然襲來——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銀光自穹頂貫下。
云逸踏著符咒凝成的階梯從天而降，手中長劍精準架住長戟。
兩兵相擊的沖擊波震得夏夕遲耳膜生疼，卻聽見頭頂傳來熟悉的調(diào)侃："小師弟談情說愛也不看場合？"
"師兄！"
夏夕遲又驚又喜。
云逸劍鋒一轉(zhuǎn)，袖中飛出十二道金符，在空中結(jié)成困龍陣暫時阻住楚王。
幾乎同時，風行從側(cè)翼閃出，手中改良版避瘴香爆開濃霧，辛辣的香氣中，楚王動作明顯滯緩了一瞬。
風行趁機拋來繩索："接著！"
夏夕遲剛抓住繩頭，就覺一股巨力將他拽起。
繩索另一端正纏在風行腰間，借著機關術的巧勁，兩人一拖一帶，眨眼間便退到安全距離。
"竹隱傷及心脈，需要..."
夏夕遲話音戛止。
懷中人突然揪住他衣領下拉，一個帶著血腥氣的吻猝不及防印在唇上。
竹隱眼角那顆朱砂痣近在咫尺，隨著靈力交融竟?jié)u漸變成金色。
靈犀相連處突然掀起驚濤駭浪。
夏夕遲"看"到無數(shù)記憶碎片：三百年前的宮墻飛雪、夏無咎將玉璧摔碎時決絕的背影、竹隱獨自在歸元宗禁地修煉禁術的日日夜夜...最后定格在一幅畫面——少年時的竹隱跪在祠堂，夏無咎用霜天曉劍劃破他眉心取血，鮮血滴在玉璧上泛起詭異紅光...
"這是...契約？"
夏夕遲在靈識中發(fā)問。
竹隱沒有回答，但通過唇齒相依的觸碰，更多信息涌入腦海——原來當年夏無咎早預見到王室陰謀，臨死前在竹隱體內(nèi)種下禁制，唯有夏氏直系血脈的靈力能激活...
"別看..."
竹隱突然別過臉，金色紋路迅速消退。
夏夕遲這才發(fā)現(xiàn)兩人周圍已結(jié)成靈力繭，半透明的光罩上流轉(zhuǎn)著龍鳳交纏的圖騰。
云逸和風行正在光罩外與楚王周旋，但所有攻擊碰到光罩都如泥牛入海。
"靈犀共鳴？"風行百忙中回頭，吹了聲口哨，"你們這哪是談情說愛，分明是雙修?。?
竹隱蒼白的臉上浮起薄紅，掙扎著要起身，卻被夏夕遲按?。?別動，靈力循環(huán)還沒穩(wěn)定。"
說著將人往懷里帶了帶，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對方后頸——這個動作自然得仿佛做過千百次，連他自己都怔住了。
光罩外突然傳來云逸的悶哼。
夏夕遲轉(zhuǎn)頭看見師兄被長戟掃中肩膀，血染藍衫。
風行立刻變陣，三枚機關銅雀從袖中飛出，在空中組成三角屏障。
"堅持?。?夏夕遲正要破罩相助，霜天曉劍突然自行飛回，劍尖激射出一道白光。
光線在空中展開成水幕，浮現(xiàn)出三百年前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