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編造“動靜”的理由合情合理。暴雨雖然掩蓋聲音,但也讓人的聽覺在特定時刻變得格外敏感。在這種高度緊張的氛圍下,一句“好像聽到動靜”,足以引起足夠的重視。
“那…那祁哥你呢?還有,我們怎么動?”三腳貓咽了口唾沫,緊張地問。
“我?”祁同偉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光,“我按原計劃,從正面吸引注意?!拔遥俊逼钔瑐パ壑虚W過一絲冷冽的光,“我按原計劃,從正面吸引注意。但你們的位置必須調(diào)整!”他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老馬、大劉!”他手指點向宿舍區(qū)北面,靠近山腳的一片茂密灌木叢,“你們?nèi)ミ@里!視野雖然不如西邊開闊,但地形復(fù)雜,便于隱蔽轉(zhuǎn)移。
更重要的是,這里是他們?nèi)f一狗急跳墻,想往山上密林里鉆的必經(jīng)之路!給我釘死在那里!發(fā)現(xiàn)有人想往山上跑,不用請示,直接鳴槍示警,必要時候可以開槍攔截!”
“趙瘸子、剛子!”他的手指又移到宿舍區(qū)東南角,一個堆滿廢棄礦車斗的角落,“你們?nèi)ミ@里!這里既能盯住南邊豁口,又能斜著支援主窩點方向!聽到正面交火,或者三腳貓的信號,立刻壓過去!記住,你們的任務(wù)是火力壓制和堵截,不是硬沖!利用那些廢礦車做掩體!”
他的語速不快,但每一個指令都清晰明確,目標、位置、任務(wù),交代得一清二楚。更關(guān)鍵的是,每一個調(diào)整的理由都無比充分,直指原計劃的致命缺陷,完全是為了隊員的安全和行動的成功率著想!這根本不像是一個年輕科員臨時起意的想法,更像是一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兵在復(fù)盤推演后得出的最優(yōu)解!
幾個隊員面面相覷,臉上最初的疑慮和不滿早已被震驚和后怕取代。他們仔細琢磨著祁同偉的每一句話,對照著地圖上那簡陋的線條,越琢磨越覺得心驚肉跳!
原計劃確實漏洞百出,簡直就是讓他們往火坑里跳!而祁同偉這番調(diào)整,雖然大膽,卻環(huán)環(huán)相扣,攻守兼?zhèn)洌畲笙薅鹊匾?guī)避了風險,提升了成功的可能!
“祁…祁隊,你這……”老馬張了張嘴,眼神復(fù)雜地看著眼前這個突然變得無比陌生、氣場強大的年輕人,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是佩服?還是驚疑?或者兩者都有。
“都聽明白了?”祁同偉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冰錐,再次掃過每個人的臉,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那眼神里沒有商量的余地,只有必須執(zhí)行的命令。
“行動時間不變!按我說的位置,立刻、馬上,進入預(yù)定地點!記住,暴雨是我們的掩護,也是敵人的!都給我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誰要是出了岔子……” 他沒有說下去,但那股冰冷的寒意,比窗外的暴雨更讓人心頭發(fā)緊。
“明白!”大劉第一個挺直腰板,下意識地應(yīng)道,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變調(diào)。
“聽祁隊的!”趙瘸子也趕緊表態(tài)。
“知道了祁哥!”三腳貓和剛子也連忙點頭。
沒有人再質(zhì)疑。祁同偉身上那股驟然爆發(fā)出的、混合著鐵血與冷酷的威嚴,以及那番無可辯駁的戰(zhàn)術(shù)分析,徹底震懾住了他們。
在這個風雨飄搖、朝不保夕的孤鷹嶺夜晚,一個能指出生路、似乎能帶著他們活下去的領(lǐng)頭人,本身就擁有最大的權(quán)威。
隊員們迅速而沉默地開始整理那幾件簡陋得可憐的裝備。老馬仔細檢查著那把老“五四”的彈匣,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大劉將橡膠警棍緊緊綁在手腕上,動作帶著一種豁出去的狠勁;趙瘸子用力跺了跺他那條不太靈便的腿,試圖驅(qū)散寒意和僵硬;剛子則反復(fù)拉扯著自己單薄外衣的領(lǐng)口,眼神里殘留著恐懼,卻也多了一絲被點燃的兇性。
祁同偉沒有再看他們。他走到窗邊,背對著眾人,面朝著窗外潑天蓋地的黑暗和狂暴的雨聲。污濁的玻璃映出他模糊而挺直的背影,像一桿插在泥濘中的標槍。
他緩緩抬起右手,五指張開,然后一點點、極其緩慢而有力地收攏,最終攥成一個骨節(jié)分明、青筋微凸的拳頭。
力量在指間凝聚,冰冷而堅硬。
前世,孤鷹嶺的子彈將他釘死在命運的恥辱柱上。今夜,他將親手拔掉那根釘子,用精確的計算和冷酷的表演,將這里變成他真正騰飛的起點!
網(wǎng)吧的門被猛地拉開,一股裹挾著冰冷雨點和泥土腥氣的狂風瞬間灌入,沖散了室內(nèi)的悶熱和污濁,也帶來一種山雨欲來的肅殺。隊員們一個接一個,沉默地魚貫而出,身影迅速被門外無邊的黑暗和狂暴的雨幕吞噬。
祁同偉是最后一個。他站在門口,最后回望了一眼這個彌漫著煙味、汗味、霉味和廉價泡面氣息的破敗空間——他前世今生命運交織的骯臟起點。然后,他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一步踏入那冰冷刺骨、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暴雨之中。
雨水瞬間將他澆透,單薄的衣物緊貼在皮膚上,寒意直透骨髓。但他挺直的脊背沒有一絲彎曲,腳步沉穩(wěn)地踏在泥濘里,濺起渾濁的水花。每一步落下,都異常堅定。
冰冷的雨水沖刷著臉龐,卻澆不滅眼底深處那兩簇幽寒的火焰。那火焰,名為復(fù)仇,名為野心,名為對命運絕對掌控的渴望!
孤鷹嶺,我回來了。
這一次,劇本由我來寫。
那些視我如草芥、推我入深淵的“大人物”們……
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