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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明末:從鐵匠世家開始 海蓬 113305 字 2025-09-02 16:1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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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溫水下肚,趙羅稍緩過些氣力。他靠在母親王氏墊過來的舊棉絮上,看著圍在炕邊的人——父親趙遠(yuǎn)正用粗糙的手掌反復(fù)摩挲著他的手背,眼里是失而復(fù)得的后怕;趙伯公捋著花白的胡子,不住念叨“大難不死必有后福”;趙虎蹲在炕角,撓著頭笑,眼角卻還掛著沒干的淚。

滿室的關(guān)切涌過來,趙羅心里又暖又沉。他知道,自己活下來了,可這具身體的“死”,在他們眼里是實打?qū)嵉摹乜谀翘幍秱m不再流血,皮肉外翻的痕跡仍觸目驚心。若此刻說自己記得一切,難免讓人生疑;何況他本就需要時間梳理這具身體的記憶,更需要一個由頭,好好問問這亂世的真容。

他輕輕蹙了蹙眉,裝作茫然的樣子,看向趙遠(yuǎn):“爹……我頭有點疼,好多事……記不清了?!?/p>

話音剛落,王氏的臉“唰”地白了:“記不清?羅兒,你不認(rèn)得娘了?”她抓著趙羅的胳膊,聲音發(fā)顫。

“娘我認(rèn)得。”趙羅趕緊安撫,抬手碰了碰她的手背,“就是……之前發(fā)生了什么?我怎么會躺在這里?身上這么疼……”他故意皺緊眉頭,露出痛苦又困惑的神色。

趙遠(yuǎn)心里一揪,只當(dāng)他是挨了那一刀傷了腦子,忙拍著王氏的肩:“別慌,孩子剛醒,傷還重,記不清也正常?!彼D(zhuǎn)向趙羅,聲音放得極柔,“羅兒,你別怕,爹跟你說?!?/p>

他頓了頓,似是在斟酌詞句,避開了那些太扎心的細(xì)節(jié),卻也把前因后果說清楚了:“咱們趙家村是鐵匠世家,開春時接了縣里的活,給邊軍造刀槍甲胄。按規(guī)矩,官府該發(fā)工餉和糧米,可負(fù)責(zé)這事的縣丞劉坤,硬是扣著不給。這大半年天旱,地里沒收成,家里早就斷糧了……”

“昨日,我和你伯公帶著族人去縣衙討工餉,”趙遠(yuǎn)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壓抑的恨,“那狗官不僅不給,還叫衙役動手打人。你……你為了護(hù)我,被他們……被他們捅了一刀,當(dāng)場就……就沒了氣息?!?/p>

說到最后,他別過頭,抹了把臉——方才以為兒子活了,狂喜壓過了悲傷,此刻重提,那剜心的疼又翻了上來。

旁邊的趙虎忍不住接話:“遠(yuǎn)叔沒說全!那劉坤根本就是個吸血鬼!軍餉早該下來了,準(zhǔn)是被他貪了!還有那些衙役,下手狠得很,昨日若不是怕鬧大,咱們怕是都得折在那兒!”

趙伯公嘆了口氣,顫聲道:“這世道就是這樣了。崇禎十三年,不是天旱就是蝗災(zāi),北邊韃子鬧得兇,南邊又有流寇,朝廷只知道加稅征兵,哪管咱們百姓死活?上個月鄰村李家,一家五口,就餓斃了三口……”

“咱們村還算好,靠著打鐵的手藝,往年還能換點糧??山衲瓴灰粯?,兵器造了一堆,工錢拿不到,手里的鐵料也快耗盡了。再不想辦法,過不了冬,真要……”一個中年漢子沒說下去,聲音里滿是絕望。

趙羅靜靜聽著,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著。

他穿越前雖對明末歷史有大概了解——知道崇禎朝內(nèi)憂外患,災(zāi)荒不斷,百姓流離失所——可那些終究是史書上冰冷的文字。此刻聽著父親和族人親口說出“餓斃三口”“過不了冬”,看著他們臉上真實的菜色和眼里的惶恐,他才真切感受到“末世”二字的重量。

不是小說里的夸張,不是影視里的渲染,是活生生的、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脅。

天旱、蝗災(zāi)、官府腐敗、苛捐雜稅、外有韃靼、內(nèi)有流寇……這哪里是“亂世”,這分明是把人往絕路上逼的煉獄。

趙家村靠著打鐵手藝撐到現(xiàn)在,已是不易。可如今工餉被克扣,鐵料將盡,連最基本的生存都成了問題;更別提他們剛和官府撕破臉,趙遠(yuǎn)說了“不再為官府造兵器”,劉坤那等小人,怎會善罷甘休?今日是打,明日會不會直接派兵來剿?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的傷,那處皮肉還在隱隱作痛——這就是這世道里,底層百姓的命。想討回自己的血汗錢?想求一條活路?輕則被打,重則送命。若不是自己這現(xiàn)代靈魂恰好“續(xù)”上了這口氣,原主早已成了亂葬崗里的一具無名尸。

“那……咱們往后怎么辦?”趙羅輕聲問,目光掃過眾人。

趙遠(yuǎn)沉聲道:“我已跟族人說定,官府的活,咱們不干了。工餉討不回來,就想別的法子——進(jìn)山打獵,去鄰縣換糧,總能尋條活路。”可他說這話時,眼神并不堅定——山里旱得連野獸都少了,鄰縣又何嘗不是災(zāi)荒?這不過是硬撐著的話。

趙虎咬著牙:“實在不行,就跟他們拼了!反正都是死!”

“拼?”趙伯公苦笑,“咱們手里就幾把打鐵的錘子,人家衙役有刀有棍,真要派兵來,咱們這百十號人,不夠塞牙縫的。”

一句話,堵得滿屋子人都沉默了。

是啊,拼?怎么拼?

沒有糧食,沒有兵器,沒有像樣的防備,他們就像砧板上的肉,只能等著被宰。今日能靠“鬧人命”讓劉坤暫時退一步,明日呢?等劉坤緩過勁,或是朝廷真要追究“抗命不造兵器”的罪,他們連還手的力氣都沒有。

趙羅看著父親發(fā)紅的眼眶,看著趙虎不甘的神情,看著趙伯公蒼老的臉上那抹無力的絕望,心里猛地一震。

他想起來了。穿越前看歷史,總說“官逼民反”,說底層百姓如何在絕境中揭竿而起。可此刻他才明白,“反”字背后,是多少無奈——若有一絲活路,誰愿拿命去搏?可若連搏的力氣都沒有,連自保的本事都沒有,那連“反”的資格都沒有,只能是待宰的羔羊。

原主為護(hù)父親而死,是孝,卻也傻——沒有自保之力,再強(qiáng)的血氣,也只能換來一具尸體。

他活下來了,占了這具身體,就得替原主活下去,就得護(hù)著這家人,護(hù)著這趙家村。

可怎么護(hù)?

靠幾句硬氣話?靠一時的血氣?

不行。

趙羅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里已沒了方才的茫然。他看著滿室沉默的族人,看著窗外依舊灰蒙蒙的天,心里有個念頭越來越清晰:

想活下去,想不被欺負(fù),想不再做砧板上的肉,就得有自保的本事。

得有糧,得有能防身的家伙,得讓趙家村,有能讓那些惡官、亂兵忌憚的東西。

這末世里,唯有力量,才能換得一線生機(jī)。


更新時間:2025-09-02 16:14: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