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的日子因那批糧食有了轉(zhuǎn)機(jī)，但也引來了官府的注意。幾股小規(guī)模的搜山隊(duì)伍曾試圖靠近虎跳峽，都被李毅依托地形和陷阱輕易擊退，只留下幾具尸體和幾件破舊的皮甲兵器。山寨的威名更盛，投奔者絡(luò)繹不絕。
這日，探子又帶回消息：延州城巨賈周扒皮，為巴結(jié)路過的一位京官，斥巨資在延水之上包下一艘奢華畫舫，宴請賓客。更有傳言，周扒皮不知從何處“請”來了一位色藝雙絕、名動江南的名妓柳如煙作陪。畫舫今夜將泊于城外“望江亭”碼頭。
“大哥！這周扒皮可是延州一害！盤剝鄉(xiāng)里，強(qiáng)占民田，無惡不作！他船上必有金銀財貨！”二牛興奮地搓著手。
李毅沉吟。劫掠官紳的畫舫，風(fēng)險極大，很可能引來大軍圍剿。但周扒皮的惡名，以及那傳說中的名妓“被請”二字，讓他心頭莫名煩躁。他想起了張氏清澈的眼睛，想起了那些被戰(zhàn)火和豪強(qiáng)碾碎的普通人。
“干了！”李毅眼中寒光一閃，“老規(guī)矩，劫財不濫殺，濟(jì)貧揚(yáng)名號！目標(biāo)，周扒皮的畫舫！記住，首要救人！若有被強(qiáng)擄的女子，務(wù)必救出！”
夜色如墨，延水湯湯。奢華的畫舫停在望江亭碼頭，燈火通明，絲竹管弦之聲隱隱飄蕩在水面，夾雜著男人們狎昵的狂笑。李毅親自挑選了三十名水性好、身手利落的兄弟，分乘幾條小漁船，借著夜色的掩護(hù)，悄然靠近。
“噗通！”“噗通！”幾道黑影如游魚般無聲沒入冰冷的河水。
畫舫內(nèi)，酒酣耳熱。周扒皮腆著大肚子，正諂笑著向主座的京官敬酒。角落里，一個身著素雅湖藍(lán)衣裙的女子低眉垂首，纖纖玉指撥弄著琴弦，琴音清越，卻帶著一絲化不開的孤寂與疏離。她便是柳如煙。眉如遠(yuǎn)山含黛，眼似秋水凝愁，肌膚勝雪，即使在這脂粉堆砌的船艙里，也如空谷幽蘭，清麗絕倫。只是那絕美的容顏上，沒有半分笑意，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偶爾抬眸，眼底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和絕望。
突然，“哐當(dāng)”一聲巨響！船艙大門被猛地撞開！幾個濕漉漉、手持利刃的漢子如猛虎般撲入！艙內(nèi)瞬間炸開了鍋！驚叫聲、杯盤碎裂聲、桌椅翻倒聲響成一片！
“山賊！是虎跳峽的李毅！”有人驚恐尖叫。
周扒皮嚇得酒醒了大半，肥胖的身軀抖如篩糠：“好漢饒命！錢…錢都在后艙！都…都給你們！”幾個護(hù)院家丁試圖拔刀，被沖進(jìn)來的大牛二牛等人三兩下放倒在地。
混亂中，李毅目光如電，迅速掃視全場，一眼便鎖定了角落那個與周遭喧囂格格不入的藍(lán)色身影。她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住了，但并未像其他女子那樣尖叫哭喊，只是緊緊抱著懷中的古琴，身體微微顫抖，那雙秋水般的眸子抬起，帶著驚懼、茫然，還有一絲奇異的探究，直直看向闖進(jìn)來的李毅。
四目相對。李毅的心頭莫名一跳。那眼神太干凈，太復(fù)雜，像一泓深潭，瞬間映出了他滿身的戾氣與血污。
“走！”李毅一個箭步?jīng)_到柳如煙面前，聲音不容置疑。
柳如煙看著他濺滿水珠和不知名污跡的臉，看著他手中那把還在滴水的鋼刀，身體本能地往后縮了縮，但腳下卻像生了根。就在這時，一個被酒色沖昏了頭的賓客，竟趁著混亂，紅著眼撲向柳如煙，口中污言穢語：“美人別怕！跟爺…”
“滾開！”李毅怒吼一聲，想也未想，反手一刀背狠狠砸在那人脖頸上！那人哼都沒哼一聲，軟軟栽倒。柳如煙嚇得臉色煞白，身體一晃。
“得罪！”情勢危急，李毅顧不得許多，一把抓住柳如煙冰涼纖細(xì)的手腕，入手一片滑膩微涼。他用力一帶，將她護(hù)在身后，鋼刀指向艙門，對混亂中已控制住局面的大牛吼道：“撤！按計劃，帶東西走水路！”
畫舫上金銀細(xì)軟被迅速搜刮一空，拋入接應(yīng)的小船。李毅拉著柳如煙，在弟兄們的掩護(hù)下，從舷窗躍入冰冷的河水。混亂的喊殺聲、哭叫聲在身后迅速遠(yuǎn)去，被嘩嘩的水聲吞沒。
冰冷的河水瞬間包裹全身，柳如煙嗆了一口水，慌亂中死死抱住李毅的胳膊。李毅奮力劃水，拖著她游向岸邊接應(yīng)的漁船。黑暗中，他能感覺到懷中女子身體的劇烈顫抖，還有那壓抑在喉嚨深處的、細(xì)弱的嗚咽。
“別怕，沒事了?！彼秃鹨宦?，聲音在夜風(fēng)中有些粗糲，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定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