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刑事大隊的陳光榮動了動椅子，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此人性格剛硬，向來不茍言笑，在東山局威望極高，地位僅在副局長之下。
除了是刑偵大隊長，他還有另一個身份——市長陳文澤的親弟弟！
“光榮，你是不是有話要說？”馬云波見他舉動，就知道他想搞點事情。
果然，陳光榮起身，語氣平靜地說：“我還有案子要處理，先走一步?！?/p>
邊說邊收拾桌上筆記本，補充道：“今晚的接風(fēng)宴我就不參加了，回不來?！?/p>
話音未落，人已走出會議室。
他一離開，其他部門的負(fù)責(zé)人也陸續(xù)找理由退場。
任憑馬云波怎么挽留，會議室很快只?？帐幨幍囊黄?。
連蔡永強也提前告辭，悄無聲息地離開。
最后只剩馬云波和祁同偉對坐著，面面相覷。
尷尬之下，馬云波干笑兩聲道：“你也知道，最近業(yè)務(wù)比較緊，大家確實忙，祁主任別介意。”
祁同偉微笑不語。
不過是點見面禮罷了。
他祁同偉也不是第一天吃這碗飯，什么場面沒見過。
只能說這道前菜，嗯，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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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新聞，絕對勁爆！誰聽誰震驚，來不來？”
東山市緝毒大隊辦公室。
一個年輕的警察從外面一路跑進來，人還沒到，聲音已經(jīng)先到。
屋里原本安靜的氣氛瞬間被打破，所有人放下手里的事，目光齊刷刷看向門口。
“宋揚，你這是怎么了，跑得跟被攆似的？”
“不是說在開會嗎，怎么你提前開溜了？”
“今天新副隊要來，你不陪著領(lǐng)導(dǎo)，回來干嘛？”
宋揚擺擺手，壓低聲音：“我回來，就是因為這位新副隊！”
啥？
一聽這話，大伙兒立馬來了興趣，圍了上來。
原來。
祁同偉在會議上那番發(fā)言，直接炸場，這消息還沒等他正式上崗，就已經(jīng)在即將共事的隊伍里傳開了！
“真的假的？這么硬氣？”
“外地來的就是不一樣，這種場合敢這么說話。”
“這話說得，是真不把咱們東山局當(dāng)回事啊?！?/p>
“不止，人家是直接點名，咱們東山局有問題，而且是大問題。”
“我就說陳副為啥突然調(diào)走了，原來是騰位置給這位戰(zhàn)斗英雄?！?/p>
“戰(zhàn)斗英雄？呵呵，在緝毒這條路上，誰不是拼了命干的，有些人只是運氣好點，把功勞……額，大隊長來了！”
一群人正議論得起勁，門口突然出現(xiàn)一個人影。
是蔡永強，剛開完會回來。
重點是。
他身后還跟著一位年輕人，肩上是“兩杠二”的警銜，沉默站在那，氣場拉滿。
咕咚。
剛才還在說閑話的那位干警，喉結(jié)一動，心里咯噔一下。
他不傻，立刻意識到，這位就是剛剛被自己議論的“戰(zhàn)斗英雄”。
蔡永強掃了一眼屋內(nèi)，轉(zhuǎn)頭介紹：“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新到任的祁同偉同志，從今天起，就是我們緝毒大隊的副大隊長，請大家歡迎！”
啪啪啪！
掌聲響起，比會議室里熱烈多了。
祁同偉敬了個禮，說了幾句客套話，便跟著蔡永強走進辦公室。
“嚇?biāo)牢伊??！?/p>
等門關(guān)上、簾子拉起，那位小警才敢低聲喘口氣。
估計他短時間內(nèi)是不敢再瞎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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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工作辛苦，背后說幾句很正常，我早習(xí)慣了?！?/p>
蔡永強請祁同偉坐下，問他是喝茶還是喝水。
一句話，雖平淡，卻透著護著自己人的意思。
祁同偉沒提喝水，也沒提喝茶，直接開口：“說說塔寨的情況?！?/p>
蔡永強聽了這話，手里的杯子輕輕晃了一下。他隨意給這位新來的副手倒了杯水，看著他問：“你們漢東的同志工作都是這么直接的嗎？”
“如果真是這樣?！?/p>
蔡永強把水杯放在祁同偉面前，語氣堅定地說：“那你可能不太適合東山的緝毒工作?！?/p>
“謝謝?！?/p>
祁同偉沒有立刻回應(yīng)，而是先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然后才緩緩說道：
“蔡隊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太急功近利？剛來不先跟大家搞好關(guān)系，也不先了解情況，一開口就是工作。”
蔡永強盯著他，沒說話，算是默認(rèn)了。
祁同偉笑了笑，放下水杯，接著說道：
“塔寨是一個典型的南方宗親村落，歷史非常久，可能比東山建市還要早?？梢哉f，先有塔寨，后有東山?！?/p>
“村里現(xiàn)在有一萬五千人左右，主要姓氏是林家，其次是蔡家。”
“現(xiàn)任村長是林耀東，他是林家大房的人。他弟弟林耀華，是他的得力助手，掌管二房?！?/p>
“林耀東還有一個堂弟，叫林耀輝，是三房的代表。”
“這三個人，是塔寨的三大支柱。林耀東為首，林耀華為輔，而林耀輝一直處在邊緣。”
蔡永強慢慢坐了下來，臉上沒有表情，心里卻已經(jīng)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從漢東調(diào)來的副手，對塔寨竟然如此熟悉！
但祁同偉帶來的震驚，遠(yuǎn)不止這些。
他繼續(xù)說道：
“塔寨和東山很多村子一樣，最早就是一個普通的漁村?！?/p>
“過去靠打魚為生，后來市場經(jīng)濟放開，有些漁民看到機會，開始做走私生意?！?/p>
“走私至今仍是塔寨的重要收入來源之一，但不是最主要的?！?/p>
祁同偉看著蔡永強，語氣慢慢沉了下來：“塔寨真正的經(jīng)濟支柱，是制毒?！?/p>
啪的一聲。
蔡永強手里的筆被他無意識捏斷，臉上的鎮(zhèn)定也徹底崩了，神情驟變。
他忍不住問：“這些事，你是從哪兒知道的？”
祁同偉笑了笑：“來源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不需要繞彎子，也不用互相試探。”
“但從你這個反應(yīng)來看，塔寨的問題確實已經(jīng)非常嚴(yán)重了，嚴(yán)重到你必須格外小心。”
“蔡隊說得沒錯，這份工作對我來說，的確是個挑戰(zhàn)。”
蔡永強聽得有點哭笑不得，心想這人倒是挺會記賬。
不過無論如何，他對祁同偉，已經(jīng)有些刮目相看了。
祁同偉剛到東山時，他其實挺擔(dān)心的。他怕這個叫祁同偉的人對當(dāng)?shù)厍闆r不熟，一上來就急著立功，結(jié)果不僅抓不到毒販，反倒把人驚動了。
現(xiàn)在看來，自己真是低估他了。祁同偉把準(zhǔn)備工作做得非常到位，比誰都認(rèn)真。
蔡永強還察覺到一點，祁同偉對他并不是完全信任，有些事沒全攤開。
不過這也能理解。畢竟他是緝毒大隊的大隊長，而東山的毒情卻一直壓不下去。
換了誰都會懷疑，這個大隊長是不是有問題。
但實際情況呢？
蔡永強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既然祁隊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那相關(guān)的調(diào)查工作就由你來主導(dǎo)吧?！?/p>
不是他不想接手，而是他太引人注目了，早就被人盯上了。
另外，他跟塔寨的關(guān)系也擺在那里。
交接完工作后，祁同偉就成了東山掃毒行動的實際負(fù)責(zé)人。
這種安排在部門里也很常見。正職通常負(fù)責(zé)統(tǒng)籌，具體事務(wù)都由副職來執(zhí)行。
“你剛來，身邊總得有人協(xié)助。我這邊有兩個推薦人選，你看看行不行?！?/p>
蔡永強說著，遞上了兩份檔案。
“宋楊?！?/p>
“李飛?！?/p>
祁同偉沒感到意外。這兩個名字，一個是原情節(jié)里的主角李飛，另一個是他的搭檔。
他只是隨便掃了一眼，就把檔案推了回去。
蔡永強一臉疑惑：“這是啥意思？”
祁同偉不是有意駁他的面子，只是解釋了一句：“這兩人太顯眼，跟著我不合適，我還是自己選吧?！?/p>
蔡永強沉默了，仔細(xì)想想，這話也有道理。
李飛和宋楊確實是大隊里最能打的兩個人。
但也正因為如此，東山的毒販基本沒人不認(rèn)識他們。
真帶著這倆人出去查案，跟貼告示差不多——“老子要動手了！”
蔡永強還是忍不住問：“那你打算選誰？”
祁同偉笑了笑：“就剛才在外面議論我的那個小伙子吧，我覺得他挺懂我?！?/p>
蔡永強一時語塞。
“祁，祁隊，我們現(xiàn)在去哪兒？”
“先把那個雨刮器關(guān)了?！?/p>
小張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把轉(zhuǎn)向燈當(dāng)成雨刮器了，心里那叫一個慌。
誰讓他嘴賤來著！
此刻的小張恨不得抽自己幾個耳光。
完了完了，被這位新來的祁副隊點名當(dāng)司機，估計以后日子不好過了！
吱——
一輛黑色吉普車呼嘯而來，幾乎與小張擦肩而過。就在錯身的瞬間，吉普車一個急剎停了下來。
車窗降下，一個長得很精神，帶著點痞勁的干警摘下墨鏡，笑著問：“小張，問你個事，新來的副隊到了沒？”
小張額頭冒汗，幾乎要滴下來。他連忙對李飛擠眉弄眼，試圖傳達(dá)點什么。
后車窗果然落了下來。
李飛一怔，馬上意識到，坐在后排的那個人，正是他剛剛提到的副隊。
好在他早有準(zhǔn)備，立馬敬禮，喊了一聲“領(lǐng)導(dǎo)好”，接著笑呵呵地開口：
“祁哥，是不是有任務(wù)？正好，帶上我唄！”
祁同偉倒沒覺得他熱情過頭。
年輕人有沖勁，是好事。
尤其是在緝毒大隊這種地方，正需要李飛這樣敢拼、敢想、敢說的新人。
不過。
祁同偉望著他，語氣平靜地提醒了一句：“工作時間，叫職務(wù)?！?/p>
說完，他拍了拍司機的肩膀，示意開車。
李飛：“……”
他還真沒遇到過這種場面。
直到車影徹底消失，他才回過神來。
茶樓。
這是東山人最愛去的地方，三五成群，喝茶聊天。
小張就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祁隊會帶他來這兒。
“是不是有點奇怪？”祁同偉問。
“有……有一點。”小張老實回答。
雖然已經(jīng)一起工作過一陣子，他還是有些緊張。
他自己也說不清原因。
反正他就是覺得，這位來自漢東的祁隊長，不是一般人。
可能是因為他曾經(jīng)身中三槍，還能活下來的故事。
小張嘴巴雖然有時候沒把門的，但他心里清楚，對這位祁隊長，他是服氣的。
他吐槽東山局，并不是為了貶低誰。
只是因為這段時間以來，東山緝毒大隊的工作遲遲打不開局面，底下的人士氣低落。
別說立功了，能把人抓到就已經(jīng)算是不錯了。
在外界看來，東山治安很好，幾乎沒什么毒品問題。
但只有小張自己知道，在越東這片地界上，沒有哪個地方比東山的毒情更嚴(yán)重！
“看見你身后那桌人了嗎？”祁同偉忽然開口。
小張正走神，被這一問拉了回來。
他剛想回頭，祁同偉又加了一句：“四點鐘方向，叫服務(wù)員?！?/p>
小張頓時清醒，借著點單的動作，快速掃了一眼目標(biāo)。
那邊坐著兩個男人，背對著他們，看起來沒什么特別。
就像是普通來喝茶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