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總算踏進來了。
而與此同時，雪月城內(nèi)城，一座雅致的小樓內(nèi)。
姬雪摘下了臉上的銀絲面具，露出一張清麗絕倫、卻帶著幾分疏離與英氣的臉龐。她指尖輕輕敲著桌面，若有所思。
“禁地的氣息絕不會錯……雖然極淡，但他肯定進去過?！彼吐曌哉Z，“父親臨終前留下的卦象，‘身懷異寶，源自禁地，破局之人’，難道真應(yīng)在這個看起來一拳只有三百斤力氣的小子身上？”
她蹙起秀眉。
“而且，他體內(nèi)似乎藏著什么東西……連我都有些看不透?！?/p>
“夫君？”她嗤笑一聲，搖了搖頭，眼神卻漸漸變得銳利起來，“罷了，先放在眼皮底下看著。是狐貍，總會露出尾巴?！?/p>
雜役處的日子，乏味得像一潭死水。
劈柴，挑水，清掃院落，伺候那些眼高于頂?shù)耐庠旱茏?。秦烈被分到最偏僻的柴房附近，住處是間漏風(fēng)的矮屋，正好合了他的意。
他白日里沉默寡言，干著最粗重的活，扮演著一個資質(zhì)平庸、僥幸入門、只能埋頭苦干的少年。那些外院弟子，甚至同為雜役的仆人，見他這副悶葫蘆模樣，又得知他是被姬雪小姐“親自關(guān)照”塞進來的，明里暗里的譏諷和刁難便沒斷過。
“喲，三百零一斤的‘天才’又來劈柴了？” “手腳利索點，小爺我練功累了，等著熱水沐浴呢！” “瞪什么瞪？不服氣？不服氣你也去測個五百斤看看?。俊?/p>
秦烈只是低著頭，肩扛著沉重的木柴，腳步沉穩(wěn)地走過。那些嘲弄如同耳邊風(fēng)，吹不進他心里分毫。他的世界，在夜深人靜時。
每當(dāng)夜色濃稠，萬籟俱寂，他便在矮屋中布下那老者傳承記憶中一個最簡單的斂息禁制，然后沉浸入《九劫誅神劍》的玄奧之中。
功法運轉(zhuǎn)，體內(nèi)那磅礴如大江大河的力量才真正奔騰起來，沖刷著經(jīng)脈，滋養(yǎng)著神魂。每一次周天循環(huán)，他的氣息便凝實一分，對力量的掌控也精妙一分。那枚惹來滅門之禍的玉佩，靜靜貼在他胸口，微涼，偶爾會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流光，與功法隱隱呼應(yīng)。
復(fù)仇的火焰從未熄滅，反而在沉默的修行中灼燒得更加熾烈。他知道，那些黑袍人，那個漠視生命的眼神，背后的勢力絕對恐怖。他必須更快，更強。
機會來得比預(yù)想中稍快一些。
這日，他奉命去后山寒潭區(qū)域采集一種只有在冰冷水汽中才能生長的苔蘚，以供某位長老煉丹之用。此地偏僻，寒氣逼人，尋常弟子根本不愿前來。
剛采集不久，一陣壓抑的爭吵聲便順著濕冷的山風(fēng)飄來。
“…蕭師兄，你們天啟蕭氏手也伸得太長了！這東西是我們先發(fā)現(xiàn)的！” “哼，雪月城的東西，什么時候成了你李家的私有物？見者有份，或者說…強者得之？”
秦烈目光一凜，悄無聲息地隱在一塊覆滿青苔的巨巖之后。只見寒潭邊，兩撥人馬正在對峙。一邊是三名穿著雪月城外院服飾的弟子，為首的少年面色憤慨，手中緊緊攥著一株泛著幽幽藍(lán)光的七葉小草。另一邊，只有兩人，卻氣焰囂張，衣著華貴，明顯是來自天啟城的世家子弟，被稱為蕭師兄的青年抱臂而立，臉上帶著倨傲的冷笑。
“冰髓草…”秦烈腦海中閃過一個名詞，這是一種對修煉寒屬性功法頗有助益的靈草，頗為罕見。
“少廢話！交出來，否則，別怪我不講同門情面！”那蕭師兄眼神一厲，一步踏出，周身氣息陡然爆發(fā)，竟是達(dá)到了金剛凡境的程度！掌風(fēng)呼嘯，直取那持草少年。
持草少年不過是自在地境中期，哪里是對手，眼看就要被一掌重創(chuàng)。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或許是爭斗的氣勁擾動，或許是那冰髓草成熟時自然散發(fā)的寒氣引動了地脈，寒潭深處猛地響起一聲沉悶的嘶吼，潭水劇烈翻涌，一道巨大的白影破水而出！
那是一條通體覆蓋著冰鱗的巨蟒！頭顱足有磨盤大小，猩紅的蛇信吞吐間，散發(fā)著極其陰寒的氣息，鎖定了岸邊爭斗的幾人。
“冰…冰鱗蟒！快跑！”有人失聲尖叫。
那蕭師兄也是臉色大變，再也顧不得靈草，抽身急退。
冰鱗蟒顯然被驚擾了清凈，巨尾一擺，帶著刺骨的寒風(fēng)橫掃而來，速度快得驚人！首當(dāng)其沖的，便是那名持著冰髓草、此刻已被嚇得呆愣當(dāng)場的少年。
這一尾若是掃實，少年必然粉身碎骨。
電光火石間，藏在石后的秦烈瞳孔驟縮。他認(rèn)得那少年，是少數(shù)幾個未曾出言嘲諷過他的雜役之一，偶爾還會偷偷多給他一個饅頭。
不能見死不救！
念頭閃過，身體已先于思考而動?！毒沤僬D神劍》的心法瞬間流轉(zhuǎn)，一股遠(yuǎn)勝從前的力量轟然爆發(fā)。他腳下發(fā)力，身影如離弦之箭射出，并非沖向冰鱗蟒，而是猛地撞開那嚇傻的少年，同時右手并指如劍，體內(nèi)那股經(jīng)過功法淬煉、帶著一絲誅神劍意的凌厲內(nèi)力凝聚于指尖，快如閃電般點向冰鱗蟒橫掃而來的巨尾某處鱗片縫隙！
“噗！”
一聲輕微的悶響。
沒有驚天動地的對撞，秦烈一指即退，借著反震之力撈起那少年，疾速向后飄退數(shù)丈，腳步踉蹌了一下，臉色“刷”地變得蒼白，仿佛耗盡了一切力氣。
那冰鱗蟒卻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嘶鳴，被點中的那片區(qū)域，冰鱗竟然碎裂了幾片，滲出一絲藍(lán)色的血液。它冰冷的豎瞳猛地鎖定了秦烈，但似乎對他身上那一閃而逝的凌厲氣息有所忌憚，巨大的身軀在水中不安地攪動了一下，最終緩緩沉入了潭中，只留下翻涌的寒水和岸邊驚魂未定的幾人。
死里逃生，那名被救的少年癱軟在地，大口喘氣。他的同伴連忙上前扶住他。
而那天啟城來的蕭師兄二人，此刻卻面色驚疑不定地盯著秦烈。
剛才那一下…那速度，那精準(zhǔn)的一指…絕不是一個只有三百斤力氣的雜役能做到的！那股一閃而逝的氣息，雖然微弱，卻凌厲得讓人心悸！
蕭師兄眼神閃爍，忽然冷笑一聲：“好個深藏不露的雜役！你剛才用的是何種功法？鬼鬼祟祟，潛入雪月城意欲何為？！”
他竟倒打一耙，試圖將秦烈打成別有用心之徒。
秦烈心中凜然，暗道麻煩。他正急速思索如何應(yīng)對，一個清冷的聲音卻突兀地插了進來。
“意欲何為？”
一襲銀衣自不遠(yuǎn)處的一棵古松上翩然落下，姬雪輕撫著袖口，姿態(tài)閑適，仿佛看了許久的熱鬧。她目光淡淡掃過狼藉的現(xiàn)場，在那株掉落在地的冰髓草上停頓一瞬，最后落在秦烈那張“虛弱”的臉上。
“我倒想問問他，”姬雪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向那蕭師兄，“我雪月城一個老老實實采苔蘚的雜役，怎么就好端端地，差點被某些外來戶招惹出來的兇獸給害了性命？”
蕭師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姬雪小姐！你…” “你什么你？”姬雪打斷他，聲音不大，卻自帶一股威壓，“冰鱗蟒的厲害，你不會不知道。驚擾了它，差點害死同門，搶奪靈草的事我還沒跟你算賬，現(xiàn)在還想往我的人身上潑臟水？”
“我…”蕭師兄語塞，臉一陣紅一陣白。在天啟城他或許可以囂張，但在雪月城，面對城主千金姬雪，他不敢造次。
“滾回你們外院客舍去?！奔а┖敛豢蜌獾叵铝酥鹂土?，“再惹事，我就請蕭長老親自來接人?！?/p>
蕭師兄咬牙，狠狠瞪了秦烈一眼，終究不敢反駁，帶著同伴灰溜溜地走了。
另外幾名外院弟子也連忙道謝，攙扶著同伴，撿起冰髓草，匆匆離去。
寒潭邊，只剩下姬雪和看似力竭靠在一塊石頭上的秦烈。
姬雪慢慢踱步到他面前，俯下身，一雙清冽的眸子仔細(xì)打量著他，距離近得秦烈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如同雪后初霽般的冷香。
“力竭了？”她問，語氣聽不出情緒。
秦烈艱難地點點頭，聲音“虛弱”：“那蟒蛇…力氣太大…”
“哦？”姬雪尾音微微上揚，伸出兩根纖長的手指，閃電般搭在了秦烈的手腕脈門上。
秦烈體內(nèi)那洶涌的力量瞬間蟄伏，經(jīng)脈變得如同干涸的河床，只有一絲微弱的內(nèi)力游絲般殘留——這是他這幾日苦修《九劫誅神劍》中學(xué)來的斂息法門。
姬雪探了片刻，秀眉微蹙。脈象虛浮，內(nèi)力微弱，確實像是透支過度?？墒恰瓌偛拍且恢钙器[的精準(zhǔn)和那股凌厲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