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4.
爺爺?shù)某霈F(xiàn)，讓整個“攬月樓”的氣氛都為之一凝。
在場的賓客，無論身份多高，見到爺爺，都立刻恭敬地躬身行禮。
“林老先生。”
爺爺微微點頭示意，目光掃過全場，最后落在了徐凱和孟瑤的身上。
他的眼神平靜無波，卻帶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徐凱和孟瑤在那樣的目光下，腿肚子都開始打顫。
“年輕人，有沖勁是好事?！睜敔斁従忛_口，“但不知天高地厚，就是蠢了?！?/p>
他看向徐凱：“你說，你的月餅叫‘鎏金黑鉆’？”
徐凱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點了點頭。
“好名字?！睜敔斝α诵?，“聽起來就很貴。”
他轉(zhuǎn)向我：“皓兒，去，把我們的‘天子望月’，拿出來，讓這位徐公子，開開眼?！?/p>
我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走向廚房中央那座特制的紫銅烤爐。
徐凱和孟瑤的眼中，同時閃過一絲期待和緊張。
他們還抱有一絲幻想，認為自家的月餅?zāi)茉谑巢纳夏雺何壹业摹?/p>
楚清在我身后，低聲說：“小心點，我總覺得他們沒安好心。”
我握了握她的手：“放心?！?/p>
忠叔親自帶著兩個幫廚，將一張鋪著明黃色絲綢的長桌搬到了平臺中央。
徐凱立刻指揮著他的人，將一個極其奢華的禮盒搬了上來。
那禮盒用的是上好的黑檀木，上面鑲嵌著碎鉆，在燈光下閃閃發(fā)光。
“嘩——”
周圍的賓客發(fā)出一陣小小的驚嘆。
孟瑤的臉上，又重新浮現(xiàn)出得意的神色。
光是這個盒子，就足以顯示出他們家月餅的“尊貴”。
她挑釁地看了我一眼，仿佛在說：看到了嗎？這才是上流社會的排場。
徐凱打開盒子，里面躺著八個黑色的月餅，表面刷著一層金粉，中央還點綴著一顆不知真假的“黑鉆”。
一股混合著松露和巧克力的濃郁香氣，瞬間彌漫開來。
“這是我們盛凱集團最新的研發(fā)成果！”徐凱高聲宣布，“餅皮用的是意大利進口的黑松露粉，內(nèi)餡是比利時頂級黑巧，融合了法國的鵝肝醬，每一顆，都價值千金！”
孟瑤的下巴抬得更高了，她享受著眾人驚嘆的目光。
她覺得，自己贏定了。
這時，我捧著一個古樸的食盒，走了出來。
那食盒是普通的竹編制品，樣式簡單，沒有任何裝飾。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手上。
在眾人或好奇，或輕蔑的目光中，我將竹編食盒放在了長桌的另一端。
與徐凱那個鑲金嵌鉆的黑檀木盒子相比，我的食盒，簡直可以用“簡陋”來形容。
孟-瑤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嘲諷。
“林皓，這就是你們林家的待客之道？用這種東西裝月餅，也不怕丟了林老先生的臉?！?/p>
徐凱也跟著附和：“瑤瑤，你不能這么說。說不定人家這是走的返璞歸真路線呢？畢竟里面的東西，可能比盒子還拿不出手?！?/p>
周圍傳來幾聲壓抑的低笑。
楚清的臉色有些難看，她想開口反駁，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爺爺依舊穩(wěn)坐泰山，臉上看不出喜怒。
我沒有理會他們的冷嘲熱諷，只是伸出手，緩緩打開了食盒的蓋子。
沒有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只有一股清淡的、混雜著荷葉與桂花甜香的氣息，若有若無地散開。
食盒內(nèi)，鋪著一層新鮮的荷葉，上面靜靜地躺著八個金黃色的月餅。
每個月餅都不大，只有掌心大小，上面用紅曲印著一個古樸的篆體“月”字。
除此之外，再無任何裝飾。
簡單，干凈，甚至有些過分樸素。
“就這？”徐凱第一個笑出了聲，“我還以為是什么稀世珍寶，搞了半天，就是路邊糕點鋪里十塊錢四個的貨色嘛！”
孟瑤也笑得花枝亂顫：“林皓，你是不是把你們家下人吃的月餅?zāi)蒙蟻砹?？真是不好意思，讓你當眾出丑了?！?/p>
然而，在場的賓客中，那些真正的行家，臉色卻漸漸變了。
一位頭發(fā)花白，戴著金絲眼鏡的老者，快步走到桌前，他俯下身，幾乎要把臉貼到月餅上。
“這......這皮色，這收口......還有這印章的力道......”他喃喃自語，神情激動，“錯不了，這絕對是古法手制的‘蘇式月餅’，而且是已經(jīng)失傳的‘起酥’手藝！”
這位老者，是國內(nèi)最著名的美食家，陳老。
他的一句話，比任何華麗的辭藻都有分量。
徐凱和孟瑤的笑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