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是個藥罐子,她這輩子最大的“事業(yè)”,就是生病。
但凡家里有點喜事,她必定會“病”得更重。
我考上重點高中那天,她在床上“癱”了三天。
我爸升職加薪,她“心臟病”復(fù)發(fā),在醫(yī)院住了一周。
我弟更慘,他從小到大拿的獎狀,全都被我媽的眼淚浸泡過。
她總說:“你們一個個都有出息了,只有我,是個沒用的廢人,一身的病痛,遲早拖累死你們?!?/p>
久而久之,我爸和我弟都深信不疑,整個家都籠罩在她病態(tài)的愁云慘霧里。
直到我拿到全國頂尖醫(yī)學(xué)院的錄取通知書,她捧著那張紙,笑著笑著,突然就“瞎”了。
1
我媽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要不是為了你們,我早就去死了,這身子骨,就是被你們掏空的?!?/p>
起初,我真的以為我媽身體不好。
畢竟從我記事起,她就不是在吃藥,就是在去醫(yī)院的路上。
家里的抽屜里,塞滿了各種各樣的藥瓶和檢查報告,空氣中常年彌漫著一股中藥味。
在家里,我媽從不允許我們大聲笑。
她說:“笑什么笑?你們的開心,都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上。我在這兒受罪,你們倒開心得起來?有沒有良心?”
我爸和我弟對此深信不疑,小心翼翼地伺候著,生怕哪句話說錯,哪個動作不對,又加重了她的“病情”。
可在我收到醫(yī)學(xué)院錄取通知書那天,我媽的表演,徹底擊碎了我最后一點溫情。
那一天,我爸特意做了一大桌子菜。
我弟也難得地露出了笑容,偷偷對我比了個大拇指。
我爸舉起酒杯,滿臉紅光:“來,我們敬我們家未來的大醫(yī)生一杯!陳雨薇,你是爸的驕傲!”
話音剛落,我媽“啪”地一聲摔了筷子。
她捂著眼睛,發(fā)出了痛苦的呻吟。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見了!”
她尖叫著,身體從椅子上滑落,倒在地上抽搐。
飯桌上的喜悅瞬間凝固。
我爸和我弟嚇得臉色慘白,手忙腳亂地要去扶她。
“快!快叫救護車!你媽她……她瞎了!”
我站在原地,看著在地上“痛苦”打滾的母親,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瞬間凍結(jié)了我的血液。
我雖然還沒正式學(xué)醫(yī),但出于對醫(yī)生的向往,看過不少相關(guān)的書。
可我從沒見過,一個人前一秒還在嫉妒怨懟,后一秒就能精準地“突發(fā)性失明”。
我爸見我一動不動,急得對我吼:“陳雨薇!你發(fā)什么呆!你不是要學(xué)醫(yī)的嗎?快看看你媽怎么了!”
我反駁:“我才剛拿到錄取通知書!還沒開始學(xué)!”
我媽躺在地上,一邊抽搐一邊哭喊:“別叫她!我沒她這個女兒!她巴不得我死!我瞎了,她就開心了,她就沒人管了!”
驚天動地的指控,讓整個屋子死一樣寂靜。
我弟嚇得縮在我爸身后,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恐懼和責(zé)備。
我爸更是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我,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話。
最終,他背起我媽,嘶吼著沖出家門:“我?guī)銒屓メt(yī)院!你這個沒有心的東西!”
大門被重重甩上,屋里只剩下我和一桌子冷掉的飯菜。
我聽見我媽在樓道里凄厲的哭喊:“陳剛!你別怪女兒,都怪我……都怪我這個當媽的沒用,生了病,成了她的累贅……”
2
我爸心力交瘁地從醫(yī)院回來,面露絕望。
“薇薇,你媽這次是真的不行了,醫(yī)生說可能是視神經(jīng)萎縮,是絕癥!她為你操了半輩子心,現(xiàn)在你出息了,她卻……”
我冷靜地看著他:“爸,她做過眼底鏡檢查、視野檢查和視覺誘發(fā)電位檢查了嗎?”
我爸愣住了,茫然地搖頭。
“醫(yī)生只是說需要進一步檢查,你媽她……她一聽要做檢查就哭,說我們不信她,說反正也治不好了,不想再花冤枉錢受罪了?!?/p>
我心中冷笑。
果然如此。所有能讓她“裝病”暴露的檢查,她一個都不會做。
“爸,媽的病,我有數(shù)。你讓她回來吧?!?/p>
我爸以為我終于“良心發(fā)現(xiàn)”,紅著眼眶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孩子,你能這么想,你媽知道了,病都能好一半?!?/p>
可我媽回來后,并沒有因為我的“妥協(xié)”而收斂。
她變本加厲,每天戴著墨鏡在家中摸索。
“哎喲,撞到腿了,好痛……”
“水呢?誰能給我倒杯水?我是個瞎子,什么都做不了了……”
她指揮我爸干這干那,指揮我弟給她喂飯捶腿,整個家被她攪得雞犬不寧。
而我,成了她重點攻擊的對象。
“陳雨薇,你過來,給我念聽聽,這是什么藥?我眼睛看不見,萬一吃錯了,死在家里都沒人知道。”
我拿起藥瓶,一字一句地念:“維生素C片,一日三次,一次一片?!?/p>
我媽立刻拔高了音調(diào),對著我爸哭訴:“陳剛你聽聽!她這是什么態(tài)度!她是在咒我死!她覺得我吃這么簡單的藥就是裝??!”
我爸立刻沖過來,奪過我手里的藥瓶,劈頭蓋臉地罵我。
“你怎么跟你媽說話的!她都這樣了,你就不能順著她一點嗎?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看著這對被PUA到極致的父子,只覺得無盡的悲哀。
我弟陳宇峰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我的衣角。
“姐,媽都這樣了,你就服個軟吧,不然爸又要生氣了。”
我深吸一口氣,知道在這個家里,真相是最不重要的東西。
我媽需要的不是治療,而是全家人都圍著她轉(zhuǎn),為她的“病痛”而痛苦。
這場鬧劇,因為我即將要去外地讀大學(xué)而暫時平息。
我爸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一定要經(jīng)常打電話回來,關(guān)心我媽的“病情”。
可誰知,更大的災(zāi)難,在等著我們。
這天,我接到了我弟班主任的電話,說正在讀初三的弟弟,獲得了市奧數(shù)競賽一等獎,拿到了頂級高中的保送名額。
學(xué)校要開一個表彰大會,希望家長能一同參加,上臺分享教育經(jīng)驗。
我高興得差點跳起來,立刻給我爸打電話報喜。
我爸卻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薇薇,這事……千萬別讓你媽知道?!?/p>
我心中一沉,我們都清楚,這個家的任何一件喜事,都是我媽“病情加重”的催化劑。
3
為了不刺激我媽,我爸悄悄參加了表彰大會。
那天,他和我弟回家時,臉上洋溢著壓抑不住的喜悅。
弟弟把獎狀和保送通知書小心翼翼地藏進書包,生怕被我媽發(fā)現(xiàn)。
可是,這個家里沒有秘密能瞞過她。
晚飯時,我媽看似無意地嘆了口氣:
“今天鄰居都跟我說,看見你爸去了小峰的學(xué)校,是有什么好事嗎?怎么都瞞著我這個快死的人?!?/p>
飯桌上的氣氛瞬間凝固。
我爸連忙解釋:“沒什么,就是個普通的家長會?!?/p>
我媽放下筷子,沒有哭鬧,只是幽幽地說:“小峰也長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了?!?/p>
“也是,媽媽是個廢人,幫不上你什么,只會拖累你?!?/p>
“以后進了好高中,認識了新同學(xué),可別說有我這么個丟人的媽?!?/p>
她的話像一根根軟針,扎在弟弟心上。
接下來的幾天,我媽沒有一天安生。
她又開始“心臟疼”。
半夜會突然沖進弟弟的房間,捂著胸口大口喘氣,說自己夢到弟弟不要她了,被活活“嚇醒”。
她會“不小心”打碎弟弟最喜歡的杯子,然后流著淚說:“你看,媽媽現(xiàn)在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了,以后怎么照顧你……”
她用這種方式,將弟弟的喜悅和前途,與她的“病痛”和“被拋棄的恐懼”死死捆綁在一起。
弟弟的笑容一天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負罪感。
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一通來自學(xué)校的電話。
一周后,班主任遺憾地通知我爸,學(xué)校經(jīng)過“綜合考量”,決定取消陳宇峰的保送資格。
我爸追問原因,老師只是含糊地說,學(xué)校接到一封匿名舉報信,信中以“一個關(guān)心孩子未來的家長”的口吻,
稱陳宇峰同學(xué)近期精神壓力巨大,有嚴重的厭學(xué)情緒和心理問題,并且家庭條件困難,家人也并不同意他接受保送,認為會加重他的負擔。
信里把他說成了一個脆弱、敏感、家庭關(guān)系緊張的可憐蟲。
我爸掛了電話,沖進房間,看著那封被我媽藏在枕頭下的信件草稿,氣得渾身發(fā)抖。
那天深夜,我接到了爸爸打來的電話,他的聲音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絕望和疲憊:“薇薇,家里要翻天了,爸快撐不住了?!?/p>
4
我心急如焚,連夜買了最早一班車票趕回家。
當我推開家門時,正好撞見了他們最激烈的對峙。
我爸正紅著眼對我媽說:“今天必須去檢查!如果你沒病,我們就離婚!”
我媽見我爸這是鐵了心了。
突然拉過我弟。
“好啊,要檢查也可以,要離婚也行!陳宇峰必須跟著我!至于陳雨薇,她翅膀硬了,是個醫(yī)生了,我可管不了她!她害得我們家這么慘,我不要她了!”
我爸和我一聽我媽要將弟弟留下。
當時就很有默契的,異同聲地說出。
“不行!”
因為我們都知道,我媽這種病態(tài)的控制欲不改變,一定會毀了弟弟的未來。
弟弟馬上就要上高中,更是人生的關(guān)鍵時刻。
就我媽那個心態(tài),她不把弟弟逼瘋就算不錯了,這讓我們怎么放心讓弟弟和她在一起。
我媽一見我們都反對,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既然你們都不同意,那這個婚就不離了吧!檢查也別做了!”
而我爸還想跟我媽談條件。
“房子車子都給你,兒子跟我!”
我媽嘴一癟,表示不滿。
“房子車子我要,兒子我也要。要么就不離婚!”
她以為拿我弟弟為要挾,我爸就會妥協(xié)。
沒想到我弟弟先開口了。
“爸,你和媽離婚吧!我可以跟著媽。”
我心疼地將弟弟拉到我身邊,耐心地勸說。
“小峰你不能跟著媽媽,你看她……”
我媽立刻抓住這個機會,對著我弟哭喊:
“小峰,你看看你姐!連你都不要媽媽了,只有你肯要我了!你要是不跟我,我……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我就從這里跳下去!”
她說著就往陽臺跑。
我弟臉色煞白,沖過去死死抱住她,哭著喊:“媽!我跟你!我跟你還不行嗎!”
我爸心疼得直拍大腿,紅著眼睛質(zhì)問我媽。
“李春蘭,你看咱兩個孩子多懂事,咱們就不能好好過日子嗎?你就不能別再生病了嗎?咱能不能放下你的那些戲碼?”
我媽一聽要放棄她的“病人”人設(shè),當即也不裝了。
“陳剛,我告訴你,我這輩子就是個病人!我不嫌棄你沒本事,你就該燒高香了,竟敢還跟我提離婚?!?/p>
“我告訴你,要離也是我先甩了你!像我這樣柔弱不能自理的女人,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疼我呢。你身在福中不知福,離就離!”
最終我爸和我媽還是離婚了。
我是成年人,所以沒有什么顧忌。
但是我的弟弟才十五歲,所以在我回學(xué)校之前,千叮嚀萬囑咐。
“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時給我和咱爸打電話!”
我弟則是懂事地點點頭。
我看著他毫無生氣的臉,心中那股不祥的預(yù)感越來越濃。
我以為距離能帶來一絲喘息,卻不知,我媽的瘋狂,才剛剛開始。
而下一次我再接到家里的電話時,聽到的,會是足以將我們所有人拖入地獄的噩耗。
5
時光飛逝,幾年過去了。
我順利地進入了醫(yī)學(xué)院的臨床實習(xí)階段,每天在醫(yī)院里忙得腳不沾地。
而弟弟陳宇峰,也升入了那所他本可以保送的頂級高中,雖然過程曲折,但他憑借自己的努力,成績始終名列前茅。
這幾年,他住在學(xué)校,刻意與母親保持距離,我們的生活似乎有了一絲喘息之機。
可就在他高三這年,噩夢再次降臨。
這天我正在跟老師查房,突然接到我爸的電話。
電話那頭是我爸撕心裂肺的哭腔。
“閨女你快回來一趟,你弟弟他……他快不行了!”
一句話讓我如墜冰窟,什么叫不行了。
我顧不得細想,跟導(dǎo)師請了假,就趕忙往家里趕。
等我到醫(yī)院的時候,我弟弟還在急救室里。
門外,我爸像一尊雕塑,渾身散發(fā)著死氣。
我爸見我來了,痛苦地抓住我的手,不斷地低語。
“都怪我,都怪我!我當初就不應(yīng)該讓小峰跟著她!我只是覺得你媽做事荒唐,沒想到她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也會這么惡毒!”
后來從我爸口中,我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自從我媽離婚以后,我弟弟就一直住在學(xué)校。
可是我媽還是那一副離了男人活不了的柔弱姿態(tài),不會做飯,只知道坐享其成。
為了回到?jīng)]有離婚前的生活狀態(tài),我媽威逼利誘讓我弟弟走讀了。
我弟弟在頂著高考繁瑣的學(xué)業(yè)壓力下,還要伺候我媽。
要是只是這些還好。
壞就壞在我弟弟這次模擬考試考了年級第一,學(xué)校為了激勵其他同學(xué),特意給他辦了個小型的經(jīng)驗分享會,還邀請了頂尖大學(xué)的招生老師旁聽。
這是他憑借自己努力換來的,第二次改變命運的機會。
我弟弟知道我媽的毛病,于是瞞著我媽找到我爸,想讓我爸去參加。
本來一切都那么天衣無縫,不知道我媽從哪里得到消息。
分享會那天,她穿著那身標志性的病號服,化了一個慘白的“病危妝”,沖進了學(xué)校的會議室。
聽我爸的描述,我媽在看到坐在家長席的爸爸時,她徹底爆發(fā)了。
她沖上講臺,一把搶過主持人手里的話筒,對臺下的招生老師們喊道:
“各位老師,你們別被騙了!別想搶走我的兒子!你們看看他,為了考第一,人都瘦脫相了!你們這是在殺人!”
她轉(zhuǎn)向我弟,眼神不再是往日的“柔弱”,而是充滿了控制欲的狂熱:
“小峰,跟媽回家!我們不讀了!”
“什么狗屁大學(xué),讀出來還不是要離開我?”
“你忘了你答應(yīng)過要照顧媽媽一輩子的嗎?”
她揮舞著弟弟的發(fā)言稿,當著所有人的面,將它撕得粉碎。
“什么經(jīng)驗?我告訴你們經(jīng)驗!”
“經(jīng)驗就是他有個快死的媽!他要是不留在家里照顧我,他就是不孝!”
“你們這些學(xué)校,就是要逼著我的兒子當個不孝子!”
說著,為了證明自己真的“病入膏肓”,她竟然直挺挺地從講臺上倒了下去。
我爸上前制止,她死死抱住講臺的桌子腿,對我爸拳打腳踢。
“陳剛你滾開!你這個兇手!你想把他從我身邊帶走!我死都不會讓你得逞!”
眾人哪里見過這么奇特的表演,一個個都驚得張大嘴巴。
而我弟弟,站在臺上,看著散落一地的碎紙屑,看著臺下所有人鄙夷、同情、看戲的目光,看著那個在地上撒潑打滾、狀若瘋癲的女人……
他再也承受不住這個刺激,當場口吐白沫,渾身抽搐著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