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我是在一陣劇烈的胃痛中醒來的。昨晚的藥似乎有些作用,傷口沒那么疼了,但饑餓卻愈發(fā)清晰。柴房的門再次被打開,這次走進來的不是蕭璟淵,而是兩個面無表情的婆子,她們遞給我一套粗布衣裳,還有一碗粥和幾塊硬饃。
“吃吧,吃完了跟我們走?!逼渲幸粋€婆子聲音干澀,不帶一絲感情。
我狼吞虎咽地吃完了粥,身體才漸漸暖和過來。換上粗布衣裳,我被帶出了柴房。王府內,雕梁畫棟,亭臺樓閣,處處透著威嚴與奢華。然而,這一切在我眼里,都像華麗的囚籠。
我被帶到了王府的廚房,一個肥胖的管事嬤嬤叉著腰,頤指氣使地指著我:“你!就是那個偷貢品的賊婢?王爺法外開恩留你一條狗命,可不是讓你來享福的!從今天起,你就給我在這廚房里干活,劈柴、燒水、洗菜、刷鍋!若是偷懶,有你好受的!”
我呆住了,讓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去廚房干粗活?這分明是變相的折磨!我手腕上的傷口還沒好,膝蓋也隱隱作痛。我看著那堆得小山高的柴火,心里涌上一陣絕望。這就是他所謂的“親自審”?用苦力來審?
“怎么?不服氣?”管事嬤嬤見我沒動,立刻瞪起了眼睛,“你以為王府是善堂?既然留你,自然得壓榨干凈!”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不甘。我只是個平民百姓,此刻命懸一線,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我拿起斧頭,勉強支撐著身體,一斧一斧地劈著柴。每一斧下去,傷口都傳來撕裂般的疼痛,汗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混著灰塵沾在臉上,狼狽不堪。
下午時分,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在廚房的后院洗菜。冰冷的水凍得我指尖發(fā)紫,傷口更是刺痛難忍。就在我快撐不住的時候,一個清瘦的男子走了過來。他穿著王府侍衛(wèi)的制服,看起來約莫二十出頭,眉宇間帶著一絲儒雅。
“你就是王爺帶回來的那個……顧清歡?”他停在我面前,聲音溫和。
我抬起頭,打量著他,警惕地點了點頭。
“我是林風,王爺身邊的近身侍衛(wèi)?!彼坪蹩闯隽宋业慕鋫?,溫和地笑了笑,“王爺吩咐,讓我給你送些傷藥和干凈的衣物?!?/p>
說著,他遞過來一個包裹。我愣住了,蕭璟淵?他不是把我扔在廚房任我自生自滅嗎?
“王爺日理萬機,有些事不便明說?!绷诛L壓低了聲音,眼中閃過一絲復雜,“他…他只是想護你周全。廚房粗活雖累,但至少能讓你避開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我的心猛地一跳。避開麻煩?什么麻煩?難道王府內部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洶涌暗流?這個林風,語氣神態(tài),都透著一股善意。他會是蕭璟淵的“好人”角色嗎?我開始猜測。
晚上,我回到分配給我的小隔間,那地方比柴房好不了多少,但至少有張簡陋的床榻。我打開林風送來的包裹,里面除了藥膏,還有一套干凈的里衣和一套相對柔軟的粗布衣。換上干凈衣裳,再次涂抹了傷藥,身體的疲憊讓我很快陷入沉睡。
朦朧中,我感覺到一個冰冷的觸碰。我猛地睜開眼,卻見蕭璟淵坐在床邊,他正用指尖輕輕觸碰我額頭上因發(fā)熱而滲出的薄汗。
“你發(fā)燒了?!彼穆曇舻统粒瑤е股赜械拇判?,語氣里聽不出喜怒,卻讓人感到一絲詭異的安心。
我身體僵硬,心臟狂跳。他怎么又來了?我不是睡著了嗎?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幾粒藥丸,又從桌上倒了一杯水,遞到我嘴邊:“把藥吃了?!?/p>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就著他的手喝了下去。藥丸苦澀,但很快化作一股清涼,從喉嚨滑入腹中。他看著我,那雙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明亮。
“今天白天,可有人為難你?”他突然開口,聲音極輕,仿佛怕驚擾了誰。
我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管事嬤嬤肥胖的身影,還有那堆積如山的柴火。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沒有,就是…活兒有些多?!?/p>
他沒有追問,只是輕輕拂過我的臉頰,指尖帶著微涼的溫度,那種觸感,讓我的身體猛地顫栗了一下。
“好好睡?!彼吐曊f,然后便起身離開,身影融入黑暗。
這一次,他沒有多做解釋,也沒有再提白天的冷酷審判。他就像一個幽靈,只在夜深人靜時出現(xiàn),帶著他的溫柔和藥,然后消失。這種白天冷漠,夜晚溫柔的極端反差,讓我越發(fā)困惑。他到底在演戲,還是……我真的對他而言,是那個特殊的“例外”?
他白天把我當苦力,晚上卻為我送藥。這種矛盾,讓我心亂如麻。我預感,我的命運,已經與這個攝政王府,與蕭璟淵,緊緊糾纏在一起了。而那個所謂的“御前貢品”,也許只是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