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走了。
結(jié)論是“離家出走”。
我靠在門后，聽著警車鳴笛聲漸漸遠(yuǎn)去，直到消失。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只剩下我自己那擂鼓般的心跳聲。
離家出走？
我腦子里反復(fù)回響著這四個字，像一個寫錯了的循環(huán)，一遍遍地報錯，卻怎么也停不下來。
我強迫自己回到電腦前，打開那個名為“BUG_Report_NightWolf”的文檔。
我必須復(fù)盤。
像復(fù)盤一段該死的、導(dǎo)致整個系統(tǒng)崩潰的代碼一樣，復(fù)盤那個晚上。
那個我和老劉在垃圾箱前對峙的，“烏龍”的晚上。
我的手指在鍵盤上懸著，大腦卻像一臺高速運轉(zhuǎn)的服務(wù)器，瘋狂調(diào)取著那晚的每一幀畫面，每一個細(xì)節(jié)。
老劉的解釋。
我閉上眼，他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沙啞，充滿了被生活壓垮的卑微和窘迫。
可他的眼神……
我猛地睜開眼！
他的眼神在躲閃！他不敢看我！
當(dāng)時我以為，那是一個老實人秘密被戳穿后的羞恥。
可現(xiàn)在想來，那不是羞恥！那是心虛！一個拙劣的演員，在背誦臺詞時，忘了看提詞器的慌亂！
然后是那個垃圾袋。
我的記憶像慢放鏡頭一樣，回到了我打開那個黑色塑料袋的瞬間。
“嘩啦啦——”
里面確實是瓶瓶罐罐。
可不對！
我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后背的冷汗瞬間浸透了T恤。
重量不對！體積也不對！
老劉把它扔進垃圾箱時，那聲沉悶的“咚”響，根本不是一堆空瓶子能發(fā)出的聲音！
我這輩子丟過多少垃圾？我再清楚不過了！一袋子瓶罐掉進鐵皮箱，那是清脆的、散亂的、帶著回響的“哐當(dāng)”聲！
而那天晚上的聲音，是沉悶的，是粘稠的，是幾乎沒有回彈的！
像是一整袋濕透了的水泥，像是一塊被扔下樓的豬肉！
還有！
我回想起老劉拖著袋子走路的樣子。他不是提著，是拖著！一個成年男人，就算裝滿一整袋易拉罐，也不至于費力到那種地步！
除非……除非那袋子里的東西，密度極大，而且是死沉死沉的一整塊！
我的大腦嗡嗡作響，另一個被我忽略的細(xì)節(jié)，像一道閃電，狠狠劈中了我的天靈蓋。
老劉的衣服！
他說自己撿垃圾。可他那天穿的連帽衫，雖然舊，但很干凈！袖口和領(lǐng)子都沒有長期與污垢摩擦后留下的油光！他的手，那雙我看得清清楚楚的、布滿老繭的手，指甲縫里干干凈凈！
一個長期在垃圾堆里討生活的人，怎么可能干凈到這種地步？
那不是他的工作服。
那是他的……作案服。
我像瘋了一樣，在房間里來回踱步，腦子里那條混亂的時間線，在這一刻被一股巨大的恐懼，強行捋清了。
三樓的金毛胖子失蹤。
我目擊了“夜狼”，也就是老劉處理“垃圾”。
第二天，我撞破了他的“秘密”。
再第二天，我家門口出現(xiàn)了死麻雀。
第三天，門上出現(xiàn)了劃痕。
第四天，我接到了無聲的恐嚇電話。
然后，就在昨天，五樓的孫胖子和他的狗，“離家出走”了！
這一切，完美吻合！
從我撞破他那個夜晚開始，他就對我展開了一場循序漸進的、帶著戲謔意味的警告！
他在告訴我，他知道我知道了。
他在警告我，閉上嘴。
我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渾身都在發(fā)抖，牙齒咯咯作響。
一個可怕到讓我渾身血液都凍結(jié)的結(jié)論，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
老劉就是“夜狼”。
他殺了那些他看不順眼的狗主人和他們的狗，然后……然后把他們分尸，偽裝成撿來的垃圾，一袋一袋地，丟進那個綠色的鐵皮箱里。
那個所謂的烏龍事件，從頭到尾，就是一場老劉精心設(shè)計，或者說是……即興表演的騙局。
他看到我了，知道自己暴露了，所以他立刻切換了角色，演了一個被生活壓垮的可憐人，用我的同情心，打消了我的懷疑。
他甚至算準(zhǔn)了，我這種人，在看到他“可憐”的處境后，會因為自己的懷疑而感到愧疚，根本不會深究。
好一招以退為進！
好一個心思縝密的殺人惡魔！
我不是撞破了他撿垃圾的秘密。
我是闖進了他的屠宰場，還被他像個傻子一樣，客客氣氣地請了出來！
而現(xiàn)在，這個屠夫，好像已經(jīng)磨好了刀，準(zhǔn)備對我這個不聽話的“目擊者”，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