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烏龍”事件,像一根針,戳破了我本就緊繃的神經。
我以為針拔了,血止了,就能好。可我錯了。它留下了一個看不見的傷口,老劉那最后一眼的殺意,就是灌進傷口里的劇毒。
我的“幻視癥”,非但沒好,反而像是被這針毒劑催化,徹底失控了。
它不再是模糊的、一閃而過的黑影。它變得無比清晰,無比真實。
我正在廚房給自己下碗面,水剛燒開,我轉身想去拿冰箱里的雞蛋。
一回頭,我的血都涼了。
“夜狼”就蹲在我家客廳的沙發(fā)上。
它就那么安靜地蹲著,巨大的身軀幾乎壓垮了那張我分期付款買來的廉價沙發(fā)。黑色的鬃毛油亮,肌肉的輪廓在吊燈下微微起伏,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它歪著頭,兩點幽綠色的鬼火,正一動不動地盯著我。
然后,它咧開了嘴,露出了森白的、交錯的獠牙。
我手里的面碗“啪”地一聲摔在地上,湯湯水水濺了一地。
我死死地盯著它,連呼吸都忘了。
一秒,兩秒……
我猛地一眨眼。
客廳的沙發(fā)上空空如也,只有幾個被我坐得有些塌陷的褶皺。
可我剛才明明聞到了!那股混著鐵銹和腐肉的腥臭味,就在我鼻尖縈繞,濃烈得讓我干嘔。
我甚至看到了!它咧嘴時,有幾滴粘稠的、帶著黃色的口水,從它的獠牙縫里滴了下來,落在了地板上,留下了一小灘晶亮的水漬。
我瘋了一樣地撲過去,伸出手想去觸摸那灘“真實”的痕跡。
可我的指尖觸到的,只有冰冷干燥的木地板。
什么都沒有。
我癱坐在地上,抱著頭,感覺自己的大腦像一個過載的CPU,正在燒毀。
我的世界,真實和虛幻的邊界,正在被強行擦除。
更可怕的是,那個虛幻的怪物,開始和我現(xiàn)實中的恐懼,產生了詭異的重疊。
我不敢出門,只能像個囚犯一樣,趴在窗邊,死死盯著樓下。
下午,老劉提著一個布袋子從樓道里走了出來,慢悠悠地在樓下那片小花園里散步。他佝僂著背,步履蹣跚,看起來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被生活壓彎了腰的老人。
可在我眼里,他不是。
我的視網膜上,老劉的身影開始像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面一樣,劇烈地閃爍、扭曲。
他佝僂的背脊,在我眼中漸漸隆起,仿佛長出了堅硬的鬃毛。
他蹣跚的腳步,在我眼中變得矯健而無聲,每一步都踏在陰影里,像是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他停下來,抬頭看了一眼我家的窗戶。
那張飽經風霜的臉,在我眼中被拉長,變尖,最后,徹底變成了一張狼的臉。
他不是在看我。
他是,在標記我。
我嚇得連滾帶爬地從窗邊逃開,躲在墻角瑟瑟發(fā)抖。
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
到底是誰在恐嚇我?
是那個被我撞破了秘密,對我動了殺意的鄰居老劉?
還是我腦子里那個被醫(yī)生診斷出來的“病”?
或者……或者它們根本就是一回事?
我再也受不了了,我抓起手機,撥通了胖子的電話。
“喂?兄弟,怎么了?藥吃了嗎?”胖子的聲音聽起來很正常,這讓我有了一瞬間的慰藉。
“我……我吃了?!蔽业穆曇舳兜孟袂镲L里的落葉,“胖子,我……我又看見了。我看見老劉……他……他變成了狼……”
電話那頭沉默了。
“周毅,”胖子的聲音變得無比凝重,“你聽我說,你現(xiàn)在立刻,馬上,把窗簾拉上,不要再往下看了。你這是典型的受了刺激,病情加重了。你別胡思亂想,那老頭就是個撿破爛的可憐人,你越想他,你的病就越會把他當成目標來折磨你!你懂嗎?”
我不懂。
我只知道,我快要被撕裂了。
掛了電話,我把自己扔在沙發(fā)上,用枕頭死死蒙住頭。我強迫自己睡覺,強迫自己相信胖子的話,相信醫(yī)生的話。
可我做不到。
因為那股腥臭味,又出現(xiàn)了。
這一次,它不是從門縫里鉆進來的。
它就在我身邊。
就在我的枕頭邊。
我猛地掀開枕頭,家里一片寂靜。
可我發(fā)誓,我剛才聽到了。
一個貼著我耳朵的,低低的,充滿了威脅的……嗅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