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還掛在演武場的草葉上，唐衍已經(jīng)握著銹鐵劍站在了場中。
丹田那絲微弱的真氣像條剛破卵的小魚，在經(jīng)脈里游弋時還帶著些生澀。他按照《異脈考》里記載的吐納法，試著將真氣灌注到鐵劍里 —— 銹跡斑斑的劍身只泛起層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白芒，轉(zhuǎn)瞬就散了。
“呵，廢物就是廢物，練再多也是白費力氣?！?/p>
尖酸的嘲諷從演武場邊緣傳來。張猛帶著兩個跟班抱著胳膊站在那里，新裁的內(nèi)門道袍袖口繡著銀線流云紋，在晨光里晃得人眼暈。
唐衍捏緊劍柄，指節(jié)泛白。他不想惹事，轉(zhuǎn)身想換個地方練劍，可張猛的跟班已經(jīng)堵了上來。
“唐師弟，別急著走啊。” 矮個子跟班伸出胳膊攔住他，“張師兄現(xiàn)在可是內(nèi)門弟子，按規(guī)矩，外門弟子見了內(nèi)門師兄得行禮問好，你懂不懂規(guī)矩？”
唐衍低著頭，聲音悶悶的：“讓開?！?/p>
“喲，還敢耍脾氣？” 高個子跟班上前一步，伸手就去推他的胸口，“我看你是昨天在淬靈池沒被燒糊涂，還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話沒說完，他的手腕突然被唐衍攥住了。
高個子跟班愣了一下，隨即笑了：“怎么，廢物想還手？”
唐衍沒說話，只是手上加了幾分力。他能感覺到丹田的真氣順著手臂涌過去，雖然微弱，卻讓他的力氣比平時大了不少。高個子跟班想抽回手，竟然沒抽動。
“還敢動真格的？” 張猛臉色沉了下來，親自上前一腳踹在唐衍腰上，“給我放開！”
這一腳帶著煉氣一層的真氣，唐衍踉蹌著后退幾步，攥著對方手腕的手也松了。后腰撞到演武場的石鎖上，疼得他倒吸口涼氣，剛凝聚的那點真氣在經(jīng)脈里亂撞，差點潰散。
“就憑你這點微末道行，也敢跟內(nèi)門弟子叫板？” 張猛活動著手腕走過來，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看來昨天在淬靈池還是沒吃夠苦頭。”
他突然揚手，一巴掌扇向唐衍的臉。
唐衍下意識地偏頭躲開，同時揮劍格擋。銹鐵劍 “鐺” 地一聲撞上張猛的手掌，雖然沒能傷到對方，卻讓張猛的動作頓了一下。
“好啊，你還敢用劍？” 張猛徹底怒了，“看來不教訓(xùn)教訓(xùn)你，你不知道青云宗的規(guī)矩！”
他運轉(zhuǎn)真氣，手掌泛起層淡淡的白芒，朝著唐衍的肩膀拍來。這一掌要是拍實了，至少得斷兩根骨頭。
唐衍不敢硬接，借著后退的力道翻身躲開，同時鐵劍橫掃，直取張猛下盤。這一劍又快又急，帶著股不要命的狠勁，倒讓張猛有些措手不及，連忙提氣躍起。
“偷襲算什么本事？” 張猛在空中調(diào)整身形，落下時一腳踹在唐衍的胸口。
唐衍像個破麻袋似的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嘴里涌出一口腥甜。銹鐵劍也脫手飛出，“哐當(dāng)” 一聲落在不遠處的泥地里。
“唐衍！”
一聲怒喝傳來，負責(zé)晨練的劉執(zhí)事快步走過來，看到場中的情景，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張猛，你在干什么？”
張猛立刻換上委屈的表情：“回執(zhí)事，弟子只是在指點唐師弟練劍，沒想到他不知好歹，還對我動了手?！?/p>
“你胡說！” 唐衍掙扎著爬起來，胸口的疼痛讓他說話都有些費勁，“是你先動手打人的！”
“哦？是嗎？” 張猛冷笑一聲，看向周圍的外門弟子，“大家都看到了，是他先揮劍砍我的吧？”
周圍的弟子們低下頭，沒人敢說話。張猛現(xiàn)在是內(nèi)門弟子，誰也不想得罪他。
劉執(zhí)事看了看唐衍嘴角的血跡，又看了看張猛完好無損的手，皺了皺眉：“唐衍，張師兄是內(nèi)門弟子，指點你是看得起你，你怎么能對師兄動劍？”
“我沒有……” 唐衍急得臉都紅了，卻不知道該怎么辯解。
“好了，” 劉執(zhí)事不耐煩地揮揮手，“唐衍，罰你去打掃后山的思過崖，沒有我的命令不準(zhǔn)下來！張猛，你也回去吧，以后注意點分寸?！?/p>
張猛得意地看了唐衍一眼，帶著跟班揚長而去。
唐衍看著他們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圍冷漠的同門，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他撿起地上的銹鐵劍，默默轉(zhuǎn)身往后山走去。
思過崖在青云宗的最深處，是座光禿禿的懸崖，上面只有幾間破舊的石屋，平時很少有人去。唐衍被罰在這里打掃，其實就是變相的禁閉。
他拿著掃帚，慢悠悠地清掃著崖邊的落葉。秋風(fēng)蕭瑟，吹得他單薄的身影有些搖晃。胸口還在疼，可心里的委屈和憤怒比身體的疼痛更甚。
憑什么？就因為張猛是內(nèi)門弟子，就可以隨意欺負外門弟子？就因為他是混沌道體，就活該被人看不起？
他越想越氣，猛地將掃帚扔在地上，拔出銹鐵劍朝著旁邊的巨石砍去。
“哐當(dāng)” 一聲，銹鐵劍被彈了回來，巨石上只留下道淺淺的白痕。唐衍不甘心，又接連砍了幾劍，直到手臂酸麻，虎口裂開，才停了下來。
他靠在巨石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不是因為疼，而是因為委屈和不甘。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落在了石屋墻角的一堆雜草上。那里似乎藏著什么東西，露出個布角。
唐衍走過去，撥開雜草，發(fā)現(xiàn)是個破舊的布包。他打開布包，里面是幾塊干硬的麥餅，還有一個小小的瓷瓶。
他打開瓷瓶，里面裝著些暗紅色的藥膏，散發(fā)著淡淡的草藥味。這應(yīng)該是以前被罰到思過崖的弟子留下的。
唐衍抹了把眼淚，拿出藥膏，小心翼翼地涂在虎口的傷口上。藥膏很清涼，涂抹上去后，疼痛立刻減輕了不少。
他又拿出麥餅，雖然又干又硬，可他現(xiàn)在餓得厲害，也顧不上那么多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吃完麥餅，他感覺身上恢復(fù)了些力氣。他走到崖邊，看著遠處云霧繚繞的山峰，心里漸漸平靜下來。
哭是沒有用的，憤怒也沒有用。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只有實力才是最有力的武器。
他握緊拳頭，丹田那絲微弱的真氣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決心，輕輕跳動了一下。
“張猛，還有那些看不起我的人，你們等著。” 唐衍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知道，混沌道體不是廢物，我唐衍也不是好欺負的！”
他轉(zhuǎn)身回到石屋，撿起地上的銹鐵劍，開始在思過崖上練劍。
沒有招式，沒有章法，只有一次次揮劍、劈砍、突刺。汗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下，滴落在干燥的土地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丹田的真氣在一次次練劍中慢慢增長，雖然依舊微弱，卻比之前更加凝練。唐衍能感覺到，自己對真氣的掌控也越來越熟練。
夕陽西下時，他終于停下了練劍的動作。銹鐵劍的劍身被磨得發(fā)亮，露出里面暗沉的金屬光澤。他的手臂酸得抬不起來，可心里卻充滿了力量。
他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后面還有更多的困難和挑戰(zhàn)在等著他，還有更多的欺辱和白眼在等著他。
但他不會再退縮，不會再放棄。
因為他的丹田，終于不再是空的了。
因為他的心里，已經(jīng)燃起了一團永不熄滅的火焰。
夜幕降臨，思過崖上只剩下唐衍一個人的身影。他靠在石屋的墻角，望著天上的星星，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明天，又將是新的一天。而他，也將迎來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