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亞的海霧比北港的更濃，像浸了水的棉絮裹在“潛鮫號”周圍，能見度不足五米。船身切開浪濤的聲音被霧吞了大半，只剩引擎悶沉的“突突”聲，撞在霧里又彈回來，倒像是身后有人跟著。我靠在船舷上，指尖捏著海外客戶名單的邊角，紙頁被海風浸得發(fā)潮，“歐洲貴族”那行字的墨跡暈開，像團化不開的黑。
“劉先生，前面就是坤沙的老對手——羅爺?shù)牡乇P了?！睆埌棠樑e著望遠鏡，鏡片上凝著霧珠，“但這霧太怪了，往年這個時候，這片海從沒有這么大的霧?！蔽覜]接話，摸了摸腰后的刀——刀鞘上的麻繩沾了海水，和當年在寺廟里擦拭佛像時用的棉繩觸感，竟有幾分相似，只是現(xiàn)在這“棉繩”裹著的，是見血的刃。
突然，“潛鮫號”猛地一震，像是撞在了什么東西上。74號女人踉蹌著扶住貨艙門，鋼管“當”地砸在甲板上：“是暗礁？還是……”她的話沒說完，霧里突然傳來船錨鏈拖動的“嘩啦”聲，接著是男人的吼聲：“船上的人聽著！羅爺?shù)牡乇P，不下船接受檢查，就把你們的船鑿沉！”
是羅爺?shù)娜?！我心里一沉，卻沒慌——來之前我就通過張局長留下的暗線聯(lián)系過羅爺，說要帶著海外代孕渠道和三箱毒粉合作，他沒理由一上來就動硬的。我讓女人抱著73號孩子躲進貨艙，護工抱著女兒縮在船角，自己攥著刀走到船頭：“我是劉應成，和羅爺約好來談合作的！”
霧里慢慢駛出一艘更大的船，船身沒標志，卻在船頭裝著兩挺機槍，槍口在霧里泛著冷光。一個穿花襯衫的男人站在船梯口，脖子上掛著金鏈子，手里攥著對講機：“合作？羅爺說了，想見他，先把貨和名單交出來！”他身后的十幾個手下都舉著槍，袖口沒沾海豚鱗片，卻別著銀色的蛇形徽章——是羅爺?shù)膶贅擞洝?/p>
“交出去？”我笑了，摸出懷里的副本賬本，“羅爺要的是能扳倒坤沙的籌碼，我要是把貨和名單交了，你們還會讓我見他？”花襯衫的臉色變了變，剛要說話，“潛鮫號”的貨艙突然傳來孩子的哭聲——是73號孩子被外面的動靜嚇醒了，銀鎖從他手里掉在甲板上，“當”的一聲，在霧里格外響。
花襯衫的眼神瞬間亮了，盯著貨艙的方向：“里面有孩子？是代孕的‘貨’？”他揮了揮手，手下立刻往“潛鮫號”的船梯沖，“羅爺正缺能跟歐洲客戶交差的孩子，把孩子先帶過來！”
74號女人立刻舉起鋼管，擋在貨艙門口：“別過來！誰動孩子，我就跟誰拼命！”她的手在抖，卻把鋼管握得死緊，病號服改的外套袖口磨破了，露出里面淡粉色的疤痕——是當年被張局長的人打的，現(xiàn)在這疤痕，倒成了護著孩子的鎧甲。
我趁機往花襯衫的方向跨一步，刀抵在他的喉嚨上：“你敢動孩子，我就把你私吞羅爺海豚肉貨款的事，全說出去！”我指了指他的花襯衫口袋，“你口袋里的賬本，記著你去年吞了羅爺三百萬，對吧？”
花襯衫的身體僵了，喉嚨動了動：“你……你怎么知道？”“張局長的賬本里，記著所有和羅爺有關(guān)的人。”我把刀又往前送了送，“想活，就帶我見羅爺，不然我現(xiàn)在就把賬本扔給你的手下！”
花襯衫咬了咬牙，把槍扔在甲板上：“好！我?guī)阋娏_爺，但你要是騙我……”“我沒功夫騙你?！蔽掖驍嗨?，讓張疤臉看著他的手下，自己帶著74號女人和孩子，跟著花襯衫往羅爺?shù)拇摺?/p>
羅爺?shù)拇摾镤佒t色地毯，墻上掛著幅海豚皮做的裝飾畫，鱗片在燈光下泛著銀亮的光，像極了“順安號”貨艙里的尸體。羅爺坐在真皮沙發(fā)上，手里攥著個翡翠煙斗，煙霧繚繞里，他的眼神掃過我手里的名單：“劉應成？張局長的人？”
“現(xiàn)在是我自己的人?！蔽野衙麊畏旁诓鑾咨希拔矣袣W洲和南美的代孕客戶，還有三箱毒粉，能幫你扳倒坤沙——但我要你一半的海豚肉加工渠道，還有東南亞的運毒航線?！?/p>
羅爺笑了，煙斗往名單上敲了敲：“胃口不小。”他從抽屜里掏出個照片，扔在我面前——是“順安號”爆炸的現(xiàn)場，海警正在打撈沉船，照片角落有個模糊的人影，是坤沙，“你以為坤沙會善罷甘休？他已經(jīng)聯(lián)合了本地的海盜，要在你回去的路上截殺你?！?/p>
我心里一沉，卻沒表現(xiàn)出來：“所以我才要和你合作——你幫我解決海盜，我?guī)湍隳孟潞Ｍ饪蛻?，雙贏?！绷_爺沒說話，反而指了指73號孩子：“這孩子是誰的？”“張局長的?！蔽颐龊⒆討牙锏你y鎖，“坤沙想要這孩子，因為他能用來要挾張局長的殘余勢力——你要是幫我，這孩子可以給你?！?/p>
羅爺?shù)难劬α亮耍瑹煻吠鶡熁腋桌锇戳税矗骸昂?！但你得先幫我做件事——坤沙在附近有個海豚肉提煉廠，里面藏著他給歐洲客戶準備的‘煥顏坊’美容膏原料，你去把提煉廠炸了，我就把渠道和航線給你。”
炸提煉廠？我心里冷笑——羅爺是想讓我和坤沙徹底反目，他坐收漁利。但我沒的選，現(xiàn)在只有羅爺能幫我對抗坤沙。我剛要答應，張疤臉突然沖進來，臉上沾著血：“劉先生！花襯衫的手下反水了！他們把我們的貨和孩子……”
他的話沒說完，船艙的門突然被踹開，花襯衫帶著十幾個手下沖進來，手里都舉著槍：“羅爺！劉應成是坤沙的臥底！他想炸你的提煉廠！”他的手里還攥著個對講機，里面?zhèn)鱽砝ど车穆曇簦骸傲_爺，殺了劉應成，我把代孕渠道分你三成！”
原來花襯衫早就和坤沙勾結(jié)了！我心里一沉，摸出腰后的刀，對著沖過來的手下?lián)]過去——刀刃劃破他的胳膊，血濺在紅色地毯上，像朵突然綻放的花。74號女人也舉起鋼管，砸在另一個手下的頭上：“想動孩子，先過我這關(guān)！”
羅爺沒慌，反而掏出槍，對著花襯衫的胸口就是一槍：“你以為我沒發(fā)現(xiàn)你和坤沙勾結(jié)？”花襯衫倒在地毯上，眼睛瞪得老大，金鏈子掉在血里，像條死蛇。羅爺?shù)氖窒铝⒖虥_進來，和花襯衫的人打在一起，船艙里頓時亂成一團。
我趁機拉著女人和孩子往船梯跑，張疤臉跟在后面，手里的鋼管砸倒了兩個想攔我們的人。剛跑到“潛鮫號”上，就看見遠處的霧里傳來槍聲——是坤沙的海盜來了！船身突然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接著是海盜的吼聲：“把貨和孩子交出來！不然炸船！”
“開船！”我對著74號女人吼，自己摸出槍，對著霧里的海盜船開槍。子彈打在海盜船的甲板上，木屑飛起來，混著霧珠落在我臉上。護工抱著女兒躲進貨艙，孩子的哭聲和引擎的“突突”聲混在一起，像首絕望的曲子。
“潛鮫號”慢慢駛出霧區(qū)，身后海盜船的槍聲越來越遠。我靠在船舷上，摸了摸懷里的名單——紙頁上沾了血，是剛才打斗時濺上的，“歐洲貴族”那行字被血暈開，倒像是給這齷齪的交易，蓋了個血色的章。
羅爺?shù)拇€在霧里，槍聲和慘叫聲漸漸被海風吹散。我知道，羅爺不會真的幫我，他只是想利用我消耗坤沙的勢力；坤沙也不會放過我，海盜只是他的第一步。但我不怕——手里有名單，有貨，還有能為我拼命的人，更重要的是，我比他們都狠，比他們都能算。
“接下來去哪？”女人抱著孩子，聲音發(fā)顫。我摸了摸孩子手里的銀鎖，鎖面的“永”字硌著掌心，像在提醒我當年寺廟里的“忍”——只是現(xiàn)在，我要的不是“忍”，是把所有算計我的人，都踩在腳下。
“去坤沙的提煉廠?！蔽覍χＣ嬲f，“羅爺想讓我炸廠，我就炸——但不是為了他，是為了我自己的渠道?！焙ｏL卷著我的聲音，往提煉廠的方向飄去，“潛鮫號”的船頭劈開浪濤，像把刀，要在這滿是算計的海里，劃出條屬于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