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
路明非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回流。他臉上的最后一絲血色瞬間褪去,比壁爐里的灰燼還要蒼白。
瞳孔驟然收縮,像是被無形的針狠狠刺中。握著青銅掛件的手在口袋里猛地收緊,指關節(jié)因為過分用力而泛出青白,劇烈的痛楚從腫脹的手指關節(jié)沿著手臂蔓延上來。額角一層細密的冷汗,在爐火的微光下,無聲地滲了出來。
那段經(jīng)歷路明非已經(jīng)不像再次回憶,撕心裂肺的痛苦,利爪輕易切開肉體的觸感,血液的腥味,還有腦中的怒號。而最清晰的是路鳴澤嘲諷般的話語,記得帶上腦子。
坦白?告訴鄧布利多我是一個怪物?能一下手撕數(shù)米大小蜘蛛的怪物?這些巫師會怎么對待自己,是把自己五花大綁起來來測試各種魔藥,還是干脆直接把自己做成什么煉金器械?
撒謊?海格親眼目睹了現(xiàn)場——一片被徹底毀滅的、成年巨蛛的殘骸,還有他這個唯一的幸存者。說和他自己沒關系,這可能嗎?
路明非的內心告訴他,不能完全說實話,但是不能瞎編,畢竟能讓一個惡魔評價不簡單的人,肯定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輩。
一想到可能的遭遇,路明非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不過這樣剛好,能讓鄧布利多教授認為他是因為那段可怕的回憶,汗水從他的鬢角留下,目光閃爍地躲閃著鄧布利多的視線,先是掃過一旁無害的牙牙,最后目光凝聚在爐火上。
“我…我不知道……”路明非再次開口道,聲音中帶有明顯的哭腔和哽咽,抬起含著眼淚的眼睛看向鄧布利多教授,同時心里想著自己該怎么說。
“要不把那個惡魔說出來,讓這個巫師和惡魔去狗咬狗,正好,巫師和惡魔,不是很搭嗎?”路明非心里想著。
“教授…我…我記不清楚了…”他斷斷續(xù)續(xù)的說,“我只記得從一個很高的地方落下來,周圍很黑,很冷……”
“然后一只巨大的影子朝我撲過來,”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臉上露出極致恐懼的表情,仿佛不堪回憶,“它動作好快……撲過來……聲音……很可怕……像……像打雷……”
“我當時就……嚇傻了……拼命想跑……結果……摔倒了……”他說著,身體配合地抖了一下,仿佛再次感受到那滑倒的瞬間?!叭缓笪业亩许懫鹆艘粋€聲音,他告訴我他是惡魔,但是能幫我脫離險境……”
“沒等我同意,然后我就什么也不記得了……”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埋下頭,肩膀控制不住地聳動,只露出亂糟糟、濕漉漉的黑發(fā)頂。
他不敢提身體的劇變,不敢提龍爪和鱗片,將自己完全塑造成一個無辜卷入未知生物襲擊,然后又倒霉遇見惡魔的可憐蟲。
說完這些,路明非把頭埋得更深了,整個人縮在椅子里,只剩下輕微的、帶著顫音的喘息聲??诖锏氖忠琅f死死攥著那枚冰冷的青銅掛件。
鄧布利多教授沒有立刻說話。他的目光溫和依舊,但那溫和似乎帶著穿透性的力量。他看著蜷縮的少年,那亂糟糟的黑發(fā)頂,劇烈起伏、裹在過大鼴鼠皮衣里的瘦削肩膀。
小屋再次陷入寂靜。時間仿佛被拉長了。路明非只能聽見自己如雷的心跳聲,砰砰砰地撞擊著耳膜。他在等待,在恐懼,不知道自己的故事是否能蒙混過關。
終于,鄧布利多輕輕動了。他微微俯身,用一種平和無波的語調說道:“我相信,那一定是一段極其可怕的經(jīng)歷,路先生。孤身一人,身處陌生、黑暗而充滿危險的環(huán)境,遭遇無法理解的威脅……”
“還有那個惡魔,我需要一些時間去查找資料,不過一般如果你沒同意的話,惡魔是不能強買強賣的,至少需要一個口頭上的同意,不要太擔心了?!彼脑捳Z帶著理解和安撫,仿佛輕易接納了路明非作為純粹受害者的身份設定。
然而,在他說完這句寬慰的話后,鄧布利多湛藍色的眼睛微微轉動,目光落在了路明非裹著鼴鼠皮大衣的手臂位置。
那里的衣袖在混亂中微微卷起了一截,露出了下面破破爛爛的、沾著暗綠與暗紅污漬的校服。污漬的邊緣,有一道非常不明顯,但在他銳利目光下難以遁形的——極其細微的撕裂痕跡。
那痕跡很奇特,不像是被樹枝掛破,也不像是摔倒時磨破。它更像是由內而外的、某種力量瞬間膨脹時,將普通的布帛纖維強行撐開的……爆裂。
同時,鄧布利多的目光似乎在不經(jīng)意間掃過路明非放在口袋外面那只手的手背和裸露的一小截手腕。那里的皮膚有些紅腫,甚至能看到細微的表皮擦傷,這在摔倒后并不奇怪。
但就在那紅腫的邊緣,皮膚似乎透著一種極其不自然的、隱約的……青灰色,并非淤青,更像是一種金屬在高溫灼燒后殘留的、暗淡的釉光,而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極快地消退著。
路明非感受到那道目光的停留,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想把手縮回口袋深處,卻又強行忍住,只是指尖在口袋布料下捏得更緊,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的肉里。
鄧布利多仿佛什么異常也沒發(fā)現(xiàn),他只是自然而然地伸出手,不是碰路明非,而是輕輕拿起爐火邊桌子上的茶壺,給路明非空了的那個巨大陶杯里續(xù)上了一點還在冒熱氣的甜茶。
“喝點吧,路先生,”他的聲音依舊溫和,帶著一種令人放松的韻律,“壓壓驚。身體的創(chuàng)傷和精神的沖擊都需要慢慢恢復。今晚你什么都不用想了,待在這里會很安全,海格會照顧好你?!?/p>
對于禁林里發(fā)生的那場‘意外’……”他放下茶壺,抬眼看著路明非,鏡片后的藍眼睛深邃如海,“……魔法部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的人會去調查的。畢竟,一只(其實是好幾只)成年的八眼巨蛛遭到如此……徹底的毀滅,在禁林并不常見?!?/p>
他特意停頓了一下,用了一個極其模糊的詞“徹底”,而不是“兇殘”或“暴虐”,似乎在避免刺激路明非。但他的話語也清晰地傳達出一個信息:這件事還沒有完,巫師世界的官方會介入。
“還有,你的英語真的不錯。”鄧布利多微笑著說著,路明非這才發(fā)現(xiàn)最后幾段話鄧布利多是用英語說的。
路明非的心臟驟然一緊。魔法部?那聽起來可比眼前的鄧布利多教授還要可怕!而且鄧布利多似乎接受了他“受害者”的說法?這算糊弄過去了嗎?但他最后那段話,以及打量的眼神,讓路明非感覺到一片寒意用上后背。
就在路明非在想怎么回應的時候,小屋的門“砰”地一聲被大力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