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威脅電話之后,一連幾天,風平浪靜。
劉輝和包工頭馬強被刑拘,趙小軍的案子重新啟動調(diào)查。網(wǎng)絡上,輝煌建設偷工減料、草菅人命的丑聞鬧得沸沸揚揚,公司股價一落千丈,瀕臨破產(chǎn)。
一切似乎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
秦崢給我打了個電話,告訴我老趙拿到了輝煌建設最大額度的工傷賠償,他說他想把那五萬塊錢還給我,剩下的錢,他準備成立一個基金,幫助那些跟他有類似遭遇的工友。
我讓他把錢直接捐給基金,我這里,不需要。
日子好像又恢復了平靜。我每天待在工作室,看書,練習,偶爾接一些普通的活兒。
我以為那天的威脅,只是虛張聲勢。
直到那天晚上。
我加完班,從工作室出來,已經(jīng)是深夜。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路燈投下昏黃的光。
我像往常一樣,走向我的車。
就在我拉開車門的一瞬間,一股強烈的、不祥的預感,攫住了我。我能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一絲……惡意。
我猛地回頭。
一輛黑色的面包車,不知道什么時候,無聲無息地停在了我的車后。車上沒有開燈,像一只潛伏在黑暗中的野獸。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我沒有上車,而是立刻轉(zhuǎn)身,朝著反方向跑去。
幾乎在我跑出去的同時,那輛面包車的車門,“嘩啦”一聲被拉開,三個戴著口罩的男人從車上跳了下來,朝我追了過來。
他們的速度很快,腳步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
我拼了命地跑。我不知道他們是誰,也不知道他們想干什么。我只知道,我一旦被抓住,下場絕對不會好。
我的肺像要炸開一樣,雙腿越來越沉。后面的腳步聲,卻越來越近。
就在一個拐角處,我腳下一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膝蓋和手掌,傳來火辣辣的疼。
我掙扎著想爬起來,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那三個男人,已經(jīng)追了上來,將我團團圍住。他們什么話都沒說,其中一個人,從懷里掏出了一根甩棍。
銀色的甩棍,在路燈下,閃著冰冷的光。
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
我只聽到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和一個男人的慘叫。
我睜開眼,看到了一個讓我意想不到的人。
言蹊。
他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他穿著一身便服,手里拿著一個……滅火器?
剛才那一下,就是他用滅-火器,砸在了一個男人的頭上。
“蘇榆!快跑!”他沖我大喊。
另外兩個男人反應過來,立刻朝著言蹊撲了過去。言蹊雖然看起來文弱,但身手似乎不錯。他揮舞著滅火器,和那兩個人纏斗在一起。
我從地上爬起來,沒有跑。我抄起路邊的一塊磚頭,沖了上去,狠狠地砸向其中一個人的后背。
那人悶哼一聲,回過頭,一腳踹在我的肚子上。
我被踹得飛了出去,感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蘇榆!”言蹊急了,他想過來幫我,卻被另一個人死死纏住。他的胳膊,被甩棍狠狠地抽了一下,發(fā)出“咔”的一聲脆響。
他的胳膊,斷了。
我看著他因為劇痛而瞬間慘白的臉,一股怒火,從心底里燒了起來。
這些人,是沖著我來的。言蹊,是被我連累的。
我從地上爬起來,像一頭發(fā)瘋的野獸,再次沖了過去。我沒有章法,沒有技巧,只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抓,去咬,去撞。
就在場面一片混亂的時候,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
那幾個男人對視一眼,不再戀戰(zhàn),迅速地跳上面包車,逃走了。
我跑到言蹊身邊,他靠著墻,抱著那條骨折的胳膊,額頭上全是冷汗。
“你怎么樣?”我的聲音在發(fā)抖。
“沒事……”他扯出一個蒼白的笑,“還好……你也沒事。”
警車很快就到了。秦崢也來了。
他看到我們兩個的樣子,特別是言蹊那條不自然彎曲的胳膊,臉色瞬間變得陰沉。
“是誰干的?”他的聲音,冷得像冰。
“不知道?!蔽艺f。
“是劉輝背后的人?!鼻貚樚嫖一卮鹆?,“我早就警告過你,他們會報復?!?/p>
他走到我面前,看著我擦破的膝蓋和手掌,還有臉上的灰塵。他的眼神很復雜,有憤怒,有……自責?
“對不起?!彼f,“是我把你卷進來的。”
我搖了搖頭。“和你無關。這是我自己的選擇?!?/p>
言蹊被送上了救護車。臨走前,他看著我,叮囑道:“蘇榆,你自己,一定要小心?!?/p>
我點點頭。
救護車開走后,秦崢對我說:“今晚,你不能再回你那里了。不安全。”
他把我?guī)У搅怂墓ⅰ?/p>
那是一個位于市中心頂層的復式公寓,裝修得極其奢華。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個城市的夜景。
“你先住在這里。”他說,“在我解決掉那些麻煩之前?!?/p>
他給我找來了醫(yī)藥箱,親自蹲下身,為我處理膝蓋上的傷口。
他的動作很輕柔,和他平時的樣子,判若兩人。
消毒水的刺痛傳來,我忍不住“嘶”了一聲。
他抬起頭,看著我。“疼?”
“不疼。”
他沒說話,只是繼續(xù)手上的動作。包扎好傷口,他站起身,從酒柜里拿出一瓶紅酒。
“喝點?”
我沒拒絕。我需要酒精來麻痹一下神經(jīng)。
我們坐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沉默地喝著酒。
“言蹊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那里?”我問。
“他擔心你?!鼻貚樆瘟嘶尉票?,“自從知道你被威脅之后,他就一直不放心。這幾天,他下班后,都會偷偷在你工作室附近守著。沒想到,還真讓他等到了?!?/p>
我的心,像被什么東西,輕輕地撞了一下。
“他是個好人?!蔽艺f。
“是啊,他是個好人?!鼻卣恼Z氣里,聽不出什么情緒,“但有時候,好人,是斗不過壞人的?!?/p>
他轉(zhuǎn)過頭,看著我。“蘇榆,答應我,以后不要再一個人冒險。有事,第一時間通知我。”
“你是我什么人?”
“你的……搭檔。兼……保鏢?!彼猿暗匦α诵Γ霸谀闳浅龅穆闊?,超出我的處理能力之前?!?/p>
我看著他,這個男人,時而像魔鬼,時而,又好像……沒那么壞。
那一晚,我住在了秦崢的公寓。我睡在客房,一夜無夢。
但我知道,這場戰(zhàn)爭,已經(jīng)從暗處,擺到了明面。他們想讓我消失。而我,絕不會讓他們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