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母審視地看了姜雨晴一眼,起身離去。姜雨晴長舒一口氣,這才發(fā)現后背已經濕透了。
"別介意,伯母對誰都這樣。"程遠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后,嚇得她差點跳起來,"不過她對你的敵意格外大,有趣。"
姜雨晴警惕地看著他:"什么意思?"
程遠聳聳肩:"沒什么。對了,景深哥有沒有告訴你,今晚有家族聚會?所有親戚都會來,包括他那個難纏的姑姑。"
姜雨晴的心沉了下去——更多的審訊,更多的謊言。
"別擔心,"程遠遞給她一杯香檳,"我會幫你的。"
他的笑容陽光燦爛,卻讓姜雨晴莫名感到一絲寒意。
傍晚時分,程家老宅突然熱鬧起來。各種親戚陸續(xù)抵達,每個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姜雨晴。程景深始終站在她身邊,一只手始終搭在她腰間,像個盡職的"丈夫"。
"景深,聽說你結婚了都不通知我們?"一位濃妝艷抹的中年婦女尖聲問道,"怎么,看不起我們這些窮親戚?"
程景深面不改色:"姑姑說笑了,只是不想太張揚。"
"讓我看看新娘子,"姑姑一把拉過姜雨晴的手,力道大得讓她皺眉,"喲,手這么粗糙,不像大戶人家的小姐啊。"
客廳里瞬間安靜下來。姜雨晴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臉頰火辣辣地燒起來。
"姑姑,"程景深的聲音冷得像冰,"雨晴的手我很喜歡,不必您費心評價。"
他一把將姜雨晴拉回身邊,手指與她十指相扣,舉到唇邊輕輕一吻。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不僅讓姑姑目瞪口呆,也讓姜雨晴心跳漏了一拍。
"跳舞吧,"程景深在她耳邊低語,"比站著被圍觀強。"
沒等她回應,他已經拉著她走向客廳中央。管家適時地放起了音樂——是一首舒緩的華爾茲。程景深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扶住她的腰,帶著她旋轉起來。
"我不會跳這個,"姜雨晴慌亂地小聲說。
"跟著我就好,"程景深的聲音低沉而溫柔,"我?guī)恪?
說來奇怪,在他的引導下,姜雨晴真的找到了節(jié)奏。他們的腳步逐漸協調,旋轉的速度也慢慢加快。程景深是個出色的領舞者,每個動作都精準而有力,讓她不由自主地跟隨。
"看,"他輕聲說,"你跳得很好。"
姜雨晴抬頭,正對上他深邃的目光。那一刻,客廳里的其他人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們兩人,在這支舞中奇妙地融為一體。程景深的眼神如此專注,仿佛她是世界上唯一值得他注視的人。
音樂結束時,掌聲響起。姜雨晴這才回過神來,發(fā)現所有親戚都在看著他們,表情各異。程母的臉色尤其難看。
"跳得不錯,"程遠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邊,手里拿著兩杯香檳,"看來你們很有默契。"
程景深接過酒杯,卻沒有喝:"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這么快?"程遠挑眉,"聚會才剛開始。"
程景深已經拉著姜雨晴向門口走去:"明天還有會議。"
告別儀式簡短而冷淡。程母只說了句"路上小心",連看都沒看姜雨晴一眼。程遠則一直送他們到車前,臉上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容。
"嫂子,下次單獨聊,"他幫姜雨晴拉開車門,"我還有很多故事想跟你分享。"
車門關上后,姜雨晴終于松了口氣:"你家人真...特別。"
程景深沒有回應,只是拿出手機查看消息。姜雨晴靠在座椅上,回想著今天的種種——那些照片,那些問題,那支舞...尤其是那支舞。程景深摟著她的感覺如此真實,讓她幾乎忘記了這只是一場表演。
車子駛出別墅區(qū)不久,程景深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眉頭緊鎖,按下接聽鍵:"說。"
電話那頭傳來急促的說話聲。姜雨晴假裝看向窗外,實則豎起了耳朵。
"什么時候的事?"程景深的聲音突然變得鋒利,"查清楚是誰泄露的。"
又是一陣急促的對話。
"不管用什么方法,壓下來。"程景深冷冷地說,"如果明天之前解決不了,你知道后果。"
他掛斷電話,整個人的氣場瞬間變得陰沉可怕。姜雨晴不自覺地往車門方向縮了縮。
"出什么事了?"她小心翼翼地問。
程景深轉頭看她,眼神銳利得幾乎能刺穿她:"沒什么,公司的事。"
但姜雨晴知道,絕對不是什么普通的"公司事"。那個電話后,程景深就像變了個人,周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氣息。直到車子停在她的公寓樓下,他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明天見。"他簡短地告別,甚至沒有看她一眼。
姜雨晴站在路邊,看著黑色邁巴赫絕塵而去,心中充滿疑問。今天的程家之行讓她看到了程景深的另一面,卻也帶來了更多謎團。那些照片,那個電話,還有程遠意味深長的眼神...這一切背后,到底隱藏著什么?
回到公寓,她剛脫下外套,手機就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發(fā)來的彩信——一張程景深和林雅在某個餐廳親密交談的照片,日期是三天前。附言只有一句話:「想知道真相嗎?」
姜雨晴盯著照片看了很久,突然笑了。她到底在期待什么?這本來就是一場交易,一場表演。程景深有他的計劃,而她,只是一個臨時演員罷了。
窗外,夜色已深。姜雨晴拉上窗簾,將那張照片和今天所有的混亂思緒一起鎖進了抽屜深處。
公司團建活動選在了郊區(qū)的溫泉度假村。姜雨晴站在大堂里,看著同事們三三兩兩地辦理入住,感覺自己像個局外人。自從收到那條神秘彩信后,她已經三天沒和程景深說過工作以外的話了。
"夫人,您的房卡。"前臺小姐恭敬地遞來一張金色卡片,"頂層套房,和程總一起。"
姜雨晴的手指僵在半空。沒人告訴她還要和程景深同住一間房。她剛要開口,一只修長的手從她肩后伸出,接過了房卡。
"謝謝。"程景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近得讓她后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行李已經送上去了。"
姜雨晴轉身,差點撞上他的胸膛。三天不見,程景深似乎更英俊了——黑色高領毛衣襯得他膚色如玉,下頜線條如刀削般鋒利。他低頭看她,眼睛里帶著詢問,似乎在奇怪她為什么這么緊張。
"我...我去幫行政部安排活動。"姜雨晴結結巴巴地說,迅速從他身邊溜走。
度假村的后花園正在準備燒烤派對。姜雨晴假裝忙碌地幫忙擺放餐具,實則是在躲避程景深。那張他和林雅的照片像根刺一樣扎在她心里,讓她無法正常思考。
"夫人,這些我們來就好。"行政部的小張笑著接過她手中的餐巾,"程總在VIP區(qū)等您呢。"
姜雨晴勉強笑了笑,環(huán)顧四周,確定程景深不在視線范圍內后,悄悄溜進了主樓。她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理清思緒。沿著走廊漫無目的地走著,她發(fā)現了一扇標有"員工專用"的小門。推門進去,是個放清潔用品的儲物間,但比想象中寬敞。
姜雨晴剛松了口氣,突然聽到隔壁房間傳來熟悉的聲音。
"計劃進行得如何?"是程景深。
姜雨晴屏住呼吸。墻壁很薄,對話清晰可聞。
"按部就班。"另一個男聲回答,姜雨晴認出是財務總監(jiān)吳志明,"林氏那邊已經上鉤了,就等時機成熟收網。"
"姜家那邊呢?"程景深的聲音冷靜得可怕。
"還在調查,不過證據已經很明確了。十年前那件事,確實是姜父一手策劃的。"
姜雨晴的心臟猛地一跳,手指不自覺地掐進了掌心。她父親?十年前?那不就是程父車禍去世的時間嗎?
"繼續(xù)查,"程景深說,"我要確鑿證據。"
"那個姜雨晴..."吳志明猶豫了一下,"她還不知道?"
"她只是棋子,"程景深的聲音像淬了冰,"時候到了,自然會有她的用處。"
姜雨晴雙腿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棋子?用處?所有零碎的線索突然拼湊成一幅可怕的圖畫——程景深選中她不是偶然,從那些照片開始,這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報復。而她,傻乎乎地跳進了陷阱,還在為那個虛假的吻心跳加速。
隔壁房間的門開了又關,腳步聲漸行漸遠。姜雨晴癱坐在一堆拖把中間,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必須離開這里,立刻,馬上。
剛推開儲物間的門,她就撞上了一個人。
"哎呀,夫人,"林雅紅唇微揚,"躲在這里干什么呢?"
姜雨晴后退一步:"林小姐。"
林雅今天穿了一件白色高領連衣裙,襯得她膚如凝脂。她上下打量著姜雨晴,眼中閃爍著貓捉老鼠般的愉悅。
"你知道嗎,"林雅突然說,"景深和我從小就有婚約。"
姜雨晴強裝鎮(zhèn)定:"那是你們的事。"
"哦?"林雅從手包里掏出一張折疊的報紙,優(yōu)雅地展開,"那這個呢?"
報紙上赫然是程景深和一位陌生千金的合影,標題寫著《程林兩家聯姻在即,強強聯手打造商業(yè)帝國》。日期是三天前。
"商業(yè)聯姻,"林雅輕笑,"這才是真正的程夫人。而你,不過是個臨時演員。"
姜雨晴的視線模糊了一瞬。她強迫自己深呼吸,挺直腰背:"林小姐,我和程總只是工作關系。你們的事,與我無關。"
林雅挑眉:"是嗎?那為什么你臉色這么難看?"
"夫人!"行政部的小張突然出現在走廊盡頭,"原來您在這兒!程總找您半天了。"
林雅優(yōu)雅地收起報紙:"去吧,夫人。你的'丈夫'在等你呢。"
姜雨晴機械地跟著小張走向花園,大腦一片空白。燒烤派對已經開始,空氣中彌漫著烤肉和歡笑的香氣。程景深站在VIP區(qū)的中央,身邊圍著一圈高管。看到她走來,他微微皺眉。
"去哪了?"他問,聲音只有她能聽見。
姜雨晴抬頭看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陌生得可怕。那雙她曾經覺得深邃迷人的眼睛,現在看起來只有深不見底的算計。
"洗手間。"她簡短地回答。
程景深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異常,伸手想碰她的額頭:"不舒服?"
姜雨晴條件反射般躲開他的觸碰:"我很好。"
這個動作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程景深的目光一沉,攬住她的腰強行將她帶到角落。
"怎么回事?"他低聲質問。
姜雨晴抬頭直視他的眼睛:"我剛才見到了林小姐。"
程景深的表情沒有絲毫波動:"所以?"
"她給我看了報紙。"姜雨晴的聲音開始顫抖,"你和她的婚約,三天前的新聞。"
程景深松開她,冷冷地說:"商業(yè)策略而已。"
"那我呢?"姜雨晴終于忍不住了,"也是'商業(yè)策略'?還是什么復仇計劃中的'棋子'?"
程景深的瞳孔猛地收縮:"你聽到了什么?"
"足夠多了。"姜雨晴后退一步,"我要退出這場戲。辭呈明天會送到你桌上。"
她轉身要走,程景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皺眉。
"別在這里鬧,"他壓低聲音,語氣危險,"有什么事回去再說。"
姜雨晴甩開他的手:"不必了,程總。戲演完了。"
她頭也不回地走向主樓,無視身后同事們的竊竊私語?;氐巾攲犹追浚杆偈帐靶欣?。這半年的荒唐鬧劇該結束了,趁她還沒有完全迷失自己之前。
剛拉上行李箱,房門被猛地推開。程景深大步走進來,臉色陰沉得可怕。
"把話說清楚,"他一把奪過她的行李箱,"什么辭呈?什么棋子?"
姜雨晴從包里掏出一張折疊的紙,遞給他:"我的辭職信。至于其他問題,你應該比我清楚。"
程景深展開信紙,掃了一眼,然后——在姜雨晴震驚的注視下——將它撕成了碎片。
"你瘋了?"姜雨晴聲音發(fā)抖,"這是正式辭職程序!"
"我不接受。"程景深將碎片扔進垃圾桶,"合同簽的是半年,一天都不能少。"
姜雨晴氣得笑了出來:"你憑什么?就因為我父親十年前可能做了什么?還是因為你需要一個替身來掩護你的商業(yè)聯姻?"
程景深的表情瞬間凝固:"誰告訴你這些的?"
"這不重要,"姜雨晴抱起行李箱,"重要的是,我不會再配合你的游戲了。"
她剛邁出一步,程景深就擋在了門前。他高大的身軀像一堵墻,擋住了所有去路。
"讓開。"姜雨晴咬牙道。
程景深一動不動:"把話說清楚再走。"
"說什么?"姜雨晴終于爆發(fā)了,"說我怎么傻乎乎地相信了你?說我怎么差點以為那些溫柔是真的?說我怎么——"
她的話被突然截斷。程景深俯身吻住了她,這個吻與之前那個做戲般的輕觸完全不同——強勢、熾熱、不容抗拒。他的手掌扣住她的后腦,另一只手緊緊箍住她的腰,將她牢牢鎖在懷中。
姜雨晴的大腦一片空白。她的身體先于理智做出了反應——雙手抵在他胸前想要推開,卻被他更用力地壓向自己。他的唇舌帶著懲罰性的力度,仿佛要將她整個人吞噬。一股電流般的戰(zhàn)栗從脊椎竄上頭頂,她的反抗逐漸軟化。
就在她幾乎要沉溺在這個吻中時,理智猛然回籠。姜雨晴用盡全力推開程景深,抬手給了他一記耳光。
"夠了!"她喘息著,嘴唇火辣辣地疼,"我不是你的玩物!"
程景深的臉偏向一側,白皙的皮膚上浮現出清晰的指印。他緩緩轉回來,眼中翻騰著姜雨晴從未見過的情緒風暴。
"滾。"他最終只吐出這一個字,聲音低啞得可怕。
姜雨晴拉起行李箱,頭也不回地沖出房間。電梯門關上的瞬間,她終于崩潰了,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她胡亂抹去眼淚,卻怎么也擦不干。
度假村門口,她攔了輛出租車。
"去哪兒?"司機問。
姜雨晴張了張嘴,卻發(fā)現自己無處可去。回家?父母會擔心。朋友家?她不想解釋這團糟心事。
"市區(qū),隨便哪里。"她最終說。
車子駛離度假村時,姜雨晴的手機響了。是程景深。她按下拒接鍵,將手機調成靜音。不一會兒,屏幕上彈出十幾條未讀消息和未接來電。她索性關機,將頭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速后退的景色。
半年來的一切像場荒誕的夢。那些溫柔的眼神,那些體貼的舉動,那些讓她心跳加速的觸碰...全都是演技。而她,竟然差點當真了。
出租車駛入市區(qū),霓虹燈在雨后的路面上投下斑斕的倒影。姜雨晴讓司機在一家酒店門口停下。辦理入住時,前臺小姐好奇地打量著她紅腫的眼睛和簡單的行李,但什么也沒問。
酒店房間小而整潔。姜雨晴放下行李,終于打開手機。除了程景深的幾十條未接來電,還有周明輝發(fā)來的消息:「緊急,看到立刻回電?!?/p>
她猶豫了一下,撥通了周明輝的電話。
"姜小姐!"周明輝的聲音異常緊張,"你在哪?全公司都在找你!"
"我在酒店,"姜雨晴疲憊地說,"我辭職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事情沒那么簡單。程遠正在聯合董事會發(fā)起對程總的罷免,理由之一就是他'假結婚欺騙投資者'。"
姜雨晴的心一沉:"什么?"
"程遠不知道從哪搞到了你們合同的復印件,"周明輝急促地說,"現在整個董事會都炸鍋了。程總剛才下令封鎖所有消息,但明天股市一開盤..."
姜雨晴的腦子嗡嗡作響。程遠?那個看起來陽光開朗的堂弟?
"為什么告訴我這些?"她輕聲問。
周明輝又沉默了一會:"因為我覺得,你應該知道自己在什么局里。"
掛斷電話,姜雨晴站在窗前,看著城市的萬家燈火。她以為自己只是退出一場荒唐的戲劇,卻不知何時已踏入一個巨大的漩渦。程景深、程遠、林雅...每個人都在下一盤她看不懂的棋。
而她現在,該何去何從?
手機再次震動,是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想知道程景深為什么選中你嗎?明早十點,藍灣咖啡?!?/p>
姜雨晴盯著那條短信看了很久,最終沒有回復。她太累了,累到無法思考。明天,明天再面對這一切吧。
她關上燈,躺在陌生的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每次閉上眼睛,都會看到程景深吻她時那雙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盛滿了她讀不懂的情緒,復雜而熾熱,像是憤怒,又像是...痛苦?
不,一定是錯覺。那個男人沒有心,怎么可能會痛苦。
姜雨晴翻了個身,將臉埋進枕頭。枕頭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一點也不像程景深辦公室里的那種木質香氣。這個念頭冒出來的瞬間,她恨不得掐死自己——到了這種時候,她居然還在想他身上的味道?
窗外,城市的燈光依舊明亮,如同她混亂思緒中那些無法解答的疑問,刺眼而固執(zhí)地存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