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瞪大了雙眼，猛的抬頭看向張起靈。
“為什么？”
“警告汪家?！睆埰痨`拿過吳邪手上的檔案袋，隨手放到身后的桌子上。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眳切拔⑽櫭迹骸盀槭裁捶且前閭H？我以自己本來的身份不行嗎？”
“那你會成為眾矢之的。”張起靈坐了回去，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汪家忌憚的不是吳家。他們動不了我，就會對你下手?！?/p>
“有什么區(qū)別？”吳邪敏銳的指出張起靈話語里的漏洞，“結(jié)果都一樣。當你選擇把我推出來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是靶子了?！?/p>
吳邪有些自嘲的笑了一下，雖然他知道張起靈那些周到跟細心肯定是有目的的，但他還是有一絲失落。
“不一樣?！睆埰痨`看著吳邪的表情，放下茶杯。直視著他，有些鄭重的開口：“他們不敢動我的伴侶，因為那等于向我宣戰(zhàn)?！?/p>
聽到這話吳邪瞥了一眼張起靈，咋，他張起靈面子這么大？他的伴侶汪家就不敢動？他又低頭看了看手上的玉扳指。
這個扳指，是張家族長及夫人的信物。
等會兒，嗯？
族長？
他猛的一抬頭：“你說這東西只有兩個，是族長跟族長夫人才能戴？”
張起靈不置可否。
“那，你跟我戴著？你……”吳邪有些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張起靈，東北張家他是知道的，可是他怎么聽說張家族長是個年紀很大的人??？
“嗯?！睆埰痨`點點頭，“我是族長?！?/p>
“可……”吳邪張了張嘴，一時竟有些語塞。張起靈承認的太坦然了，讓他都有點沒反應過來。
張起靈這人的坦誠有時候也挺過分的。吳邪心想，這么坦誠反而讓他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果然真誠才是必殺技嗎？
得知了真實身份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起眼前的人。張起靈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大，吳邪一開始以為他只是個張家海外分支的一個大少爺，沒想到竟然是張家的族長。
“所以這是最好的保護。”張起靈低頭看著吳邪手上的玉扳指。
“不過，你也可以以你本來的身份?！睆埰痨`又補充到，“只是你二叔跟三叔會麻煩一些?！?/p>
吳邪陷入沉思。
張起靈給出的方案的確對他來說是最好的。張家族長的伴侶，相當于所有的目光都會聚集在張起靈身上，吳家反而不會被太注意到。只不過…
如果這么做，今晚過后，恐怕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張起靈的伴侶了。
其實同性伴侶在他們這個圈子里也并不少見，樂于公開的也有很多。況且……吳邪看了一眼張起靈的臉。就這個長相和氣質(zhì)，加上這個身份，怎么看他都不是很虧。
只不過他是吳家唯一的獨苗。就算不是真的，他三叔知道后肯定也會暴跳如雷，然后拉著一張黃瓜臉揪著他的耳朵狂罵他。
畢竟擁有一個同性伴侶會影響他在那些世家叔伯眼中的形象。
正好，他樂得不用去相親了。
“算了。就按你說的辦吧?！眳切皣@了口氣，隨即臉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不過既然是演戲，張大族長可得演得像一點?！?/p>
反正也不是真的，又不會少塊肉。又不是真的結(jié)婚，伴侶也可以分手的不是嗎？
“自然?！睆埰痨`的眸光里閃過一絲笑意。
吳邪準備繼續(xù)研究一下拍賣資料，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檔案袋，又看了一眼坐在隔壁的張起靈。
腦海里突然靈光一閃。
吳邪站了起來，走過去十分自然的坐在張起靈的腿上。他的臉上帶著充滿著深意的笑，單手搭上張起靈的肩膀，微微側(cè)頭，半垂著眼盯著張起靈的唇。張起靈的唇色很淺，軟軟的看起來很好親。他的頭緩慢的靠近，嘴唇微張，然后———側(cè)過頭伸手拿起那個檔案袋。
張起靈微微愣了一秒，隨即無奈的看了眼前的人一眼。
真是睚眥必報。
吳邪心情大好的沖他吹了個口哨。然后起身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打開檔案袋繼續(xù)研究起拍賣資料。他注意到那個匣子的編號是0220，起拍價只有一百四十八萬，在一眾拍賣品中并不起眼。但資料上特意標注了「來源特殊，需現(xiàn)場驗貨。」的字樣。
“這個要求現(xiàn)場驗貨，是不讓它落在汪家人手里的最后一道保障吧?！?/p>
張起靈點了點頭。
“倒是周到，”吳邪笑了一下，“可是汪家已經(jīng)察覺，這個人身份被發(fā)現(xiàn)也是遲早的事吧？”
“不會。”張起靈語氣篤定，“他清楚，我知道，就是最好的保障?！?/p>
“對你這么自信？”吳邪挑了挑眉“看來這人挺了解你的?！?/p>
“了解不一定，但是個聰明人?！睆埰痨`又喝了一口茶。
這人十分聰明，行事大膽且縝密。不光算到自己知道后一定會幫他隱藏身份，作為誠意還把吳邪給他送了上來。
甚至還選擇在由他發(fā)起的那場慈善晚會上。
那場晚會僅允許收到邀請函的人出席，不可攜帶他人。而且從制定到落實，沒有任何一個人報告他有向吳邪發(fā)了邀請函。
這人在表達誠意的同時，也是告訴他，他的事也能被插手。
行事如此乖張，肯定大有來頭。
不過沒關(guān)系，他不怕。張起靈轉(zhuǎn)動著手上的扳指，眼神落在吳邪身上。
所以他在當晚看到賓客名單上吳邪的名字后，順水推舟的接了這份人情。
唯一有些遺憾的是，他本來是打算用另一種方式去接近吳邪的。
也沒事，對他來說結(jié)局都一樣。
“你確定今晚汪家不會拍它么？”吳邪渾然不知張起靈心里究竟在想什么，還在思考汪家的事。
“不會?！睆埰痨`淡淡道，“你我一現(xiàn)身，他們就知道計劃已落空。”
也是，吳邪心想。汪家本意是挑撥張吳兩家關(guān)系，但他倆以伴侶的身份出場，汪家這還怎么玩？只能直接游戲結(jié)束。
不對，這根本都不只是游戲結(jié)束了，這是直接把游戲全滿分通關(guān)還順手把游戲機都砸了。絕不給汪家任何玩的機會。
“那他們會安排人搶吧？”吳邪問道，不給玩了不會惱羞成怒？
“他們搶不走?！睆埰痨`回答道，今晚他從張家把身手好的都安排過來了，汪家不可能有機會搶走東西。
吳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張家的謎語人體質(zhì)傳染了，也驢頭不對馬嘴的問了一句：“汪家人知道你是族長嗎？”
“部分人知道，他們封口了?！睆埰痨`果然說話算話，有問必答，“他們也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p>
“哦，那他們倒還挺講道理?！眳切袄浜叩囊宦?，果然這種大家族就是迂腐，這要是他，秉承著我不好過你們也別好過的心態(tài)，早就捅出去讓張起靈身份曝光，做事處處受限。還能讓你這么舒服？
“利益最大化罷了?！?/p>
“那別人知道這兩個扳指是代表著什么嗎？你的身份會不會泄露？”
“極少人知道。但汪家今晚來的人認識它?！睆埰痨`又看了一眼手表：“五分鐘后出發(fā)?！?/p>
“好。”吳邪點了點頭，“那你就不怕其他競拍者？”
“其他人都在可控范圍內(nèi)?！睆埰痨`淡淡道，“除了一個。”
吳邪挑眉：“誰？”
“解雨臣?！?/p>
“解雨臣？”吳邪皺眉，“是北京的那個解家？”
他聽說過這個人，小小年紀就當家，性格謹慎思慮周全，手腕了得。年紀輕輕就在北京站穩(wěn)了腳跟。
張起靈點頭：“他是今晚的變數(shù)?！?/p>
“那……”
“大少爺，車已經(jīng)安排好了。”門口張海樓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吳邪要說的話。
吳邪跟張起靈對視一眼。
“走吧?！?/p>
黑色勞斯萊斯平穩(wěn)地駛向會場，吳邪坐在車內(nèi)，目光望著車外，手無意識的把玩著扳指。他在腦海里快速的消化今晚接收到的所有信息。
張起靈能開口說解雨臣是變數(shù)，那他一定不是單純的競拍者。這里不是他的地盤，那他想要什么？
“你說解雨臣的目的是什么?！眳切巴蝗婚_口。
“不確定?！睆埰痨`沉思了一下。“他是昨晚才出現(xiàn)在拍賣者名單上的?！?/p>
吳邪若有所思：“他有沒有可能就是那個第三方？”
“有可能。”張起靈看向窗外“但動機不明?！?/p>
吳邪皺了皺眉，沒有再開口。
很快到了會場，車子平穩(wěn)的停下。張起靈先一步下車，然后轉(zhuǎn)身向吳邪伸出手，而吳邪此時還在聚精會神的思考，沒有注意到張起靈的動作。
“吳邪?！睆埰痨`輕輕喚了一句。
吳邪下意識的轉(zhuǎn)頭看去，然后整個人頓了一下。張起靈站在黑夜里，衣角隨風飄揚，暖光色的燈光從背后打來，顯得他整個人意外的柔和。他向吳邪伸出手，就像一個神明等待垂憐他虔誠的信徒，只要抓住，從此便能脫離這紛擾的塵世，隨他踏入永恒的安寧。
吳邪的笑了一下，將自己的手搭了上去。任由他將自己從車里帶出。
張起靈沒有松手，而是從褲袋里掏出兩個腕帶，把其中一個帶到吳邪的手上。
“這是？”吳邪低頭看了一眼。
“RFID芯片腕帶?！?/p>
“哦？”吳邪挑了挑眉，他知道這個腕帶，只針對頂級拍賣行的VIP客戶發(fā)行，與瑞士的私人銀行賬戶直連，獲取條件極其嚴苛：“那我可真的隨便買了??？”
“隨你喜歡?！睆埰痨`幫他戴完后，順勢牽起他那只手。
張?？痛藭r也到了，他跟張海樓一起下了車，兩人把鑰匙交給一旁的泊車員，便跟在他們的身后。
“族長，都安排好了?！睆埡？偷吐曊f到。
張起靈沖他點了點頭，眼神再次看向吳邪，吳邪對他一笑，眼睛在黑夜里格外的亮。那笑容就像他本人那樣，自信，灑脫，從容。那是金錢堆里泡著長大的年輕人特有的恣意。
“從現(xiàn)在開始，”張起靈的聲音很低，拇指在吳邪的手背上輕輕的撫摸：“你就是我的伴侶?！?/p>
吳邪點頭，調(diào)整了一下表情。兩人由侍者引導著，十指相扣的走向電梯，張起靈的手掌溫暖有力，就像他的人一樣，讓人十分有安全感。
電梯直達拍賣會所在的樓層。電梯門一開，吳邪就感受到數(shù)道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他們。大廳里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賓客，看到張起靈和吳邪的組合，不少人露出驚訝的表情。
“大少爺?！币粋€穿著深灰色西裝的管家迎上來，目光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您來了?！?/p>
張起靈微微頷首：“李生?！?/p>
管家微笑的也朝吳邪打招呼：“小三爺您好?！?/p>
吳邪看了一眼面前的管家，點了點頭。他并不意外對方知道他的身份，這種地方的管家本來個個都是人精。
“兩位請跟我來。”管家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都安排好了?！?/p>
張海樓跟張海客對視一眼，張海客悄悄對著張海樓聳了聳肩，接著一起跟了上去。
族長那點心思，他們能不知道嗎？
吳邪看著周圍人驚訝的眼神，微微有些疑惑。因為那眼神并非是都放在他身上，而是更多的放在張起靈身上。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腕帶，突然反應了過來。
“你是故意走這里的？”吳邪湊近張起靈耳邊，低聲問到。他雖然沒來過，但是他知道，這里的VIP區(qū)是不用經(jīng)過公開拍賣區(qū)的，而是由另外一個入口進入，人臉識別對比預存客戶檔案，然后再刷芯片腕帶，最后走特殊通道，直接到達包廂。
“嗯。”張起靈點頭。
“為了露面？”吳邪不是很理解，如果只是想汪家知道，沒必要走這里。因為進入vip區(qū)后，香檳臺一般都會準備在進每個包廂的必經(jīng)之路上，那個位置屬于vip客人們的半開放社交帶，汪家人一定會看到他的。
“效果更好?！睆埰痨`一筆帶過，“刷腕帶。”
“大少爺上次看中的那類宣德青花，佳士得紐約剛秘密征集到一套更精的，已經(jīng)為您預留了48 小時優(yōu)先選購權(quán)。”管家站在張起靈身后半步，開口道。
張起靈應了一聲。
管家又笑著轉(zhuǎn)頭又對吳邪說到：“聽說小三爺對古董研究頗深，尤其偏愛漢代物價。今天正好有黃玉帶鉤?！?/p>
吳邪用余光瞥了管家一眼。漢代黃玉帶鉤確實是他最近研究的重點，但這屬于相當冷門的收藏領(lǐng)域，連他三叔都不一定清楚。
“李生消息很靈通啊?！眳切八菩Ψ切Φ乜戳怂谎郏斑B我喜歡什么都這么清楚。”
“小三爺見諒?！惫芗倚θ莶蛔?，“這是大少爺特意囑咐的。”
吳邪轉(zhuǎn)頭看向張起靈，張起靈神色如常，只是在他掌心輕輕捏了一下。
“先看拍品。”張起靈簡短地說，帶著吳邪徑直走向香檳臺。
果然，香檳臺旁已經(jīng)站了幾個人。其中一位穿著深棕色西裝的男人在看到張起靈跟吳邪時明顯僵了一下，目光死死盯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汪家的人?！睆埰痨`低聲說，同時舉起香檳杯遞給吳邪，“別看他?！?/p>
吳邪接過酒杯，余光掃向右側(cè)。那里站著個穿白色西裝的年輕男子，正漫不經(jīng)心地翻看今晚的拍賣圖錄。那人面容精致，舉手投足間自帶一股風流氣度。
奇怪的是，吳邪竟然覺得他有點眼熟。
“那位是？”吳邪抿了口香檳。
“解雨臣?！睆埰痨`的手自然的放到吳邪腰間，“他在觀察我們。”
吳邪順勢靠向張起靈，嘴唇幾乎貼上他的耳垂，低聲道：“他比照片上好看多了?！?/p>
張起靈的手突然微微收緊，意會不明的瞥了吳邪一眼，“專心點?！?/p>
吳邪輕笑，故意用手掌揉捏張起靈的肩膀：“怎么，張大族長吃醋了？”
張起靈沒有回答，只是帶著他向包廂走去。經(jīng)過解雨臣身邊時，對方突然抬頭，沖吳邪微微一笑。
那笑容讓吳邪心頭又是一跳。太熟悉了，這笑容，他絕對在哪見過。
“吳小三爺？”解雨臣合上圖錄，“久仰啊。”
吳邪停下腳步，他總覺得解雨臣的話里有話，“解當家，沒想到在這見到你?！?/p>
“我也沒想到真能見到你。”解雨臣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轉(zhuǎn)了一圈，最后落在吳邪的玉扳指上，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看來傳言不虛。”
張起靈不動聲色地將吳邪往身后帶了帶，解雨臣見狀，很燦爛的笑了一下：“吳邪，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
“我是小花啊。”解雨臣眨了一下眼睛：“小時候過年我們還一起玩來著?！?/p>
“小花？小花……你是小花？”吳邪的眼中閃過一絲困惑。他小時候的確是跟一個叫小花的一起玩過，可那是個女孩子啊？“可小花不是女的嗎？”
“那是小時候長得比較像女生而已。”解雨臣笑的更燦爛了，“小時候跟二爺學戲，唱青衣跟花旦，很多人分不出來，以為我是女的?！?/p>
接著，他伸手想拉過吳邪，被張起靈再次不動聲色的擋掉了。
“這么護食？”解雨臣挑了下眉，“看來你跟張大族長好事將近？”
這個稱呼讓吳邪心里一驚，但他表面上沒有表現(xiàn)出來。張起靈則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解雨臣，似乎對于解雨臣知道他身份的事情并不意外。
“小花你對今晚哪個拍品感興趣？”吳邪岔開了話題。
“我就是隨便看看?！苯庥瓿紡南銠壟_上取過一杯酒，“聽說0220號很特別。”
吳邪稍稍用力捏了捏張起靈的手掌。
“確實特別?！眳切敖舆^話頭，“小花你對這種感興趣？”
解雨臣晃了晃酒杯：“吳邪，明人不說暗話，我們做個交易?！?/p>
“什么交易？”張起靈冷聲道。
“我?guī)湍銈兡孟?220，你們告訴我上面的密文內(nèi)容。”解雨臣笑得人畜無害，“各取所需。”
吳邪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張起靈，張起靈神色仍然平靜，他看著解雨臣，緩緩的開口：“是你送來拍賣會的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