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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寶釵一直絞盡腦汁如何可以給薛蟠換個好的學習環(huán)境,他已經上學堂很久,但到現在估計連三字經都背不全!

這連童生都做不了,如何能按照寶釵的想法去考科舉,該換門庭?寶釵心急不已。

這天,薛蟠又厭學了,直接沒有去學堂!

寶釵拉著薛蟠去薛父的書房看熱鬧,紫檀木大書案上,攤著一幅剛送來的《歲朝清供圖》,工筆細膩,設色秾麗,幾枝紅梅斜逸,襯著水仙、佛手、柿子,一派富貴吉祥。

薛謙負手立在案前,難得有閑情逸致,細細賞玩。

薛蟠的心思哪在畫上?他踮著腳,小胖手胡亂指著畫上金燦燦的柿子,嚷道:“爹!這柿子畫得真像!黃澄澄的,肯定甜!趕明兒讓莊子上送幾筐來!” 薛謙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沒應聲。

薛寶釵站在薛蟠身側,小手悄悄扯了扯哥哥的衣角,仰起小臉,聲音又軟又糯,帶著全然的崇拜,像裹了蜜糖的小鉤子:

“哥哥好厲害!連……連畫上的柿子……都知道甜不甜!不像寶釵……只認識……紅紅的花花……” 她指著那幾枝紅梅,眼神“懵懂”又“羨慕”。

薛蟠被妹妹這突如其來的、直白的崇拜捧得渾身舒坦,小胸脯不自覺地挺高了幾分,下巴微揚,得意地“哼”了一聲:“那是!你哥哥我懂得可多了!先生都夸我……” 他順嘴就要吹噓。

“哦?”薛謙的目光終于從畫上移開,落在兒子那張因得意而微微發(fā)紅的小臉上,語氣聽不出喜怒,“先生夸你什么了?說來爹聽聽?!?/p>

薛蟠一噎。先生夸他?先生不拿戒尺敲他手心就不錯了!

他平日里在私塾,不是睡覺就是跟金榮那幾個傳紙條、畫王八,先生能夸他什么?他支支吾吾,眼神閃爍:

“嗯……先生……先生夸我……夸我……” 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夸我……坐得直!”

薛寶釵在一旁,適時地拍著小手,大眼睛亮晶晶的,滿是“真誠”的贊嘆:“哇!哥哥好棒!坐得直直的!先生都喜歡!”

她轉向薛謙,小臉滿是崇拜,“爹爹!哥哥在學堂……一定是最用功、最聰明的那個!對不對?”

薛謙看著女兒那全然信賴、仿佛哥哥就是天下第一等好學生的眼神,再看看兒子那明顯心虛、連句完整夸贊都編不出來的模樣,心頭那點疑慮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間漾開一圈圈冷意。

他不動聲色,淡淡問道:“既如此,蟠兒,先生前幾日教的那篇《千字文》,‘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后面是什么?背給爹聽聽?!?/p>

“???”薛蟠傻眼了。他腦子里一片空白?!肚ё治摹??先生好像講過?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后面?后面是啥?

他急得抓耳撓腮,小臉憋得通紅,汗都冒出來了,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硬是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書房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只有薛寶釵依舊“天真”地看著哥哥,小臉上寫滿了“期待”和“信任”,仿佛堅信哥哥下一刻就能流利地背出來。

“今日不是休沐的日子,你為何沒有去學堂?”薛謙問道。看著薛蟠支支吾吾的樣子薛謙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他不再看兒子,目光轉向侍立在一旁的心腹長隨薛貴:“去套車?,F在就去蟠兒那間‘云松書院’?!?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硬。

薛蟠嚇得小臉煞白,腿肚子都在打顫:“爹……爹……”

薛謙沒理他,只對薛寶釵溫聲道:“寶兒乖,跟你鶯兒姐姐回房去玩,爹爹和你哥哥出去一趟?!?/p>

薛寶釵乖巧地點頭,伸出小手拉住薛蟠冰涼汗?jié)竦拇笫?,輕輕搖了搖,聲音軟軟的,帶著孩童特有的安慰:

“哥哥別怕……爹爹……帶哥哥去……買糖葫蘆……” 她努力扮演著一個不知風雨、以為父親只是帶哥哥出去玩的“傻妹妹”。

薛蟠看著妹妹清澈懵懂、全然信任的眼神,心里更是又愧又怕,幾乎要哭出來。

馬車一路疾行,駛向位于城西的“云松書院”。薛謙端坐車內,面沉如水。薛蟠縮在角落,大氣不敢出,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

書院門口,掛著“云松書院”的匾額,字跡倒有幾分古樸。然而,還未進門,一陣嘈雜的喧囂聲就遠遠傳來,夾雜著孩童肆無忌憚的尖叫笑鬧和幾句粗鄙的喝罵,哪里像個讀書的地方?

薛謙的眉頭擰成了川字。他示意薛貴停車,自己帶著薛蟠,悄無聲息地走了進去。守門的老蒼頭正倚著門框打盹,口水流了一襟。

繞過影壁,眼前景象更是讓薛謙怒火中燒!

院子里,一群十歲上下的學童,哪里是在讀書?

有的正圍成一圈,吆五喝六地擲骰子賭銅錢,小臉激動得通紅;有的拿著彈弓追打一只瑟瑟發(fā)抖的野貓;還有幾個扭打在一起,滾在塵土里,扯頭發(fā)抓臉,嘴里不干不凈地罵著街。

幾個書童模樣的小廝,不僅不勸阻,反而在一旁嬉笑著看熱鬧,甚至偷偷下注賭誰贏。

朗朗讀書聲?半句也無!只有一片烏煙瘴氣!

薛謙的臉,黑得能滴出水來。他強壓著怒火,目光如電,掃視著這混亂的“學堂”。

薛蟠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小臉慘白,死死抓著父親的衣角,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這時,一個穿著半舊綢衫、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大概就是先生了,才慢悠悠地從一間廂房里踱出來,手里還端著一杯熱茶。

他顯然沒注意到門口站著臉色鐵青的薛謙,對著院子里鬧得最兇的一撮學童,懶洋洋地拖長了調子斥道:“鬧什么鬧!小點聲!吵著本夫子清夢了!再鬧,下午的課都給我抄書!”

這輕飄飄、毫無威懾力的“斥責”,淹沒在更大的哄笑聲和骰子落地的脆響中。

那夫子也不以為意,啜了口茶,眼神掃過那些賭錢的學童,其中一個衣著最華貴的胖小子,正巧贏了,笑嘻嘻地抓了一把銅錢塞給旁邊侍候的小廝。

那夫子的目光在那小廝手上頓了一瞬,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隨即又若無其事地踱回了廂房。

這一幕,清清楚楚地落入了薛謙眼中!那眼神,那表情,哪里是為人師表?分明是見錢眼開,縱容包庇!

“好!好一個‘云松書院’!好一個‘傳道授業(yè)’的夫子!” 薛謙怒極反笑,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冰錐,砸在薛蟠心上,也驚動了院子里鬧騰的學童。

瞬間,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驚恐地看著門口那氣度威嚴、面沉如水的男人和他身邊抖如篩糠的薛蟠。

薛謙不再看那群呆若木雞的學童和聞聲從廂房倉皇跑出、臉色煞白的夫子,一把攥住薛蟠的手腕,力道之大,疼得薛蟠“哎喲”一聲。

“回家!” 冰冷的兩個字,砸在地上,帶著雷霆之怒。

回程的馬車上,氣壓低得讓人窒息。薛蟠縮在角落,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連哭都不敢大聲。薛謙閉著眼,胸膛微微起伏,顯然怒到了極點。

他沒想到,自己花重金送兒子進的,竟是這樣一個藏污納垢、誤人子弟的魔窟!

想到自己方才還因為女兒一句“哥哥最聰明”而升起過一絲懷疑,更是覺得諷刺無比!

蟠兒在這等地方,能學到什么?除了吃喝玩樂、斗雞走狗、沾染一身市井流氓氣,還能有什么?!


更新時間:2025-08-26 11:18: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