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辰時。
麒麟載著哈欠連連的扶誅抵達(dá)西山腳時,燼淵早已抱劍而立,等候多時。
往日途經(jīng)此處未曾細(xì)看,如今登頂才見奇景——蜿蜒的石徑從青綠的高山之間盤旋而上,一路延至懸崖邊竟未斷絕,反而逆勢而上,直指蒼穹。
幾人駕云至峰頂,抬頭俱是一怔。
天路盡頭竟懸著座倒垂的山峰!恰似天地間立了面水鏡,天上的似是鏡中的假象,又仿佛地面的才是水中的倒影。
奇哉!
這座奇怪的山,正是曜天境的山外山,與山體一樣,山中所有東西都倒懸向下,云霧繚繞間,一座七層鐵塔倒懸而立,玄鐵塔尖直指眾人眉心,未近已覺威壓逼人。
再往上,就不能御風(fēng)了,要順著那連接上下的天路一步步走上去。
不知從何處吹來的勁風(fēng)在耳旁斯拉斯拉地呼嘯著,山上的樹木花草卻并不隨風(fēng)起舞,這里處處透著詭異,只有像刀刃在臉上劃過般的痛感在傳遞著真實。
扶誅瞇眼望向上方鐵塔,靴底碾碎的石子滾落懸崖。嗓音在風(fēng)聲里透著難掩的興奮,她偏頭對身后的燼淵勾起唇角,“喂,腿軟沒?"
這天路其實寬闊平整,不過懸空而立看著唬人。
燼淵都懶得理她,直接越過她踏上石階。扶誅也不惱,慢悠悠跟在后面,三人如履平地般輕松登頂。
奇的是——
方才在下方所見倒懸的山峰,踏足后竟成了實地。反倒是來路此刻高懸頭頂,天地似被無形之手顛倒。沒有頭暈?zāi)垦?,沒有失重墜落,仿佛這方天地自有其玄妙法則。
扶誅仰頭望著頭頂“倒掛”的來時山路,第一次對“天外有天”有了實感。
向前走了百余米,那座七層祭魂塔就映入了眼簾,斑駁的塔身上爬滿暗青色藤蔓,蛇蟲在銹跡間游走。塔檐翹角上不時往下滴落著什么,有的落在塔身上,有的落在地上,瞬間就化為了青煙,隱約聽見從塔中傳出來什么怪聲,詭秘而恐怖非常。
扶誅與燼淵不約而同停下腳步,對視的瞬間,眼底燃起相似的戰(zhàn)意。
“嘁!裝神弄鬼,嚇唬誰呢?” 扶誅嗤笑著甩袖,抬腿就往里走。
燼淵沉默跟上,祁厭卻突然加快腳步,與他并肩而立。三人身影在鐵塔投下的陰影中漸漸重合。
扶誅掌心抵上冰涼的塔門,運力一推——
"轟隆隆..."
石門僅開半寸,刺耳摩擦聲里竟混著金戈之音。氣流暗涌,似有千軍萬馬在門后列陣。
燼淵挑眉一笑,搖頭跟了上去。
祁厭看著前方兩人,一向冷清的眸中閃過一絲未知的情緒,快走了兩步與燼淵并肩而立。
三人身影在鐵塔投下的陰影中漸漸重合。
扶誅伸手撫上塔門,塔門厚重而冰涼,運力一推——
“轟隆隆……”
石門僅開半寸,刺耳摩擦聲里竟混著金戈之音。氣流暗涌,似有千軍萬馬在門后列陣。
“有意思?!狈稣D邪魅一笑,眸中更多了一絲危險而興奮的亮光,指尖撫過劍柄。
“小心!”
兩道聲音同時炸響。燼淵玄衣翻飛,祁厭墨發(fā)掠空,雙雙搶上前來。
扶誅嘴角勾起,對二人的話置若罔聞,長劍瞬間離手,“咔嚓”一聲后已釘入石門,一支從塔內(nèi)破空而來的利箭被生生斬成兩半。
身后傳來悶哼聲。
回頭看去——
燼淵臉色陰沉,手中捏著半截箭尾,玄色外裳上一個淺淺的洞勾出絲縷金線;祁厭掌中躺著另半截箭簇,神色平靜。
“噗嗤……”
扶誅瞧著燼淵肩上那道破口,忍俊不禁,“師弟啊,你這算不算……救人未遂反被補刀?”
燼淵冷臉,撇眼,不語。
“可別想著來英雄救美那一出,”扶誅抱臂輕笑,更是忍不住想戲謔他,“就算你替我擋箭,我也不會喊你師兄?!?/p>
轉(zhuǎn)身又奪過祁厭手中斷箭,在他額前輕敲一記,“還有你,這么厲害?還想舍命救我啊?”
“主人,女子何必事事爭先……”祁厭只是有些心疼。
“停!”扶誅抬手打斷,“太古界都隕落八萬年了,誰也不許搞性別歧視???”
她向來只信手中劍、心中道,什么男女之別、世俗之見,于她不過浮云。想斬便斬,要戰(zhàn)便戰(zhàn),這世間還沒人能左右她的抉擇。
呃,當(dāng)然了,像葶藶?zāi)菢佑梦淞Ρ扑牟凰恪?/p>
“小師弟啊——”忽地,她湊近燼淵,用肩膀推了推他,眼中閃著狡黠的光,“你若愿意……躲師姐身后?我罩你啊~”
“無聊!荒唐!”
燼淵拂袖入塔,步伐略顯凌亂。微微泛紅的耳尖,在昏暗塔內(nèi)格外顯眼。
祭魂塔第一層,塔內(nèi)空蕩得詭異。
倒是從塔底到層頂,環(huán)壁而上的孔洞密密麻麻,如蜂巢般布滿整座塔身。先前隱約的金戈之聲此刻在封閉空間內(nèi)不斷回蕩,愈發(fā)刺耳。
“轟——”
石門在三人踏入瞬間猛然閉合,最后一絲天光被生生掐滅。
“嗖!嗖!嗖!”
萬千箭矢自孔洞暴射而出,寒芒在漆黑中劃出致命流光。破空聲如惡鬼嘶吼,每一寸空氣都浸滿殺機。
無盡的黑暗中,耳邊盡是箭矢破風(fēng)的刺啦聲,恐懼被無限放大。
“箭速極快,當(dāng)心。”
燼淵出聲提醒,話音未落,劍鋒已旋出凜冽寒光。只見他右腕一抖,劍刃劃出完美弧線,身后箭矢紛紛斷作兩截,叮叮當(dāng)當(dāng)落了一地。
扶誅嗤笑,雙掌交疊胸前,指訣變幻如蝶??烧菩膭偩燮鸲勾箪`光,便如風(fēng)中殘燭般倏然熄滅。
“嗯?”
她不信邪地再試,卻連亮光都不再出現(xiàn)了,體內(nèi)靈力竟如泥牛入海,毫無回應(yīng)。
“別枉費氣力了?!睜a淵反手劈落數(shù)十冷箭,玄衣在箭雨中獵獵作響,“可還記得老榆樹所說,第一層劍冢,第二層氣海,第三層靈臺,顯然每一層都有特定的修煉之道?!?/p>
劍鋒斜指她腰間佩劍,“再不用劍,就等著變刺猬?!?/p>
“倒是小覷了這破塔?!狈稣D眸中寒芒一閃,長劍出鞘,與燼淵祁厭三人背靠背形成犄角之勢。劍鋒過處,箭矢盡斷,黑暗中只聞金鐵交鳴之聲。
三人原以為箭雨終有盡時,卻不料兩個時辰過去,那孔洞中仍在源源不斷射出冷箭。純靠體力揮劍,又無靈力加持,縱是鐵打的身軀也漸感不支。
誰知,就在此時——
“咔嗒”一聲機括響動,地面突然裂開無數(shù)地洞,地樁如毒蛇獠牙般雜亂無章地刺出!
地樁破土而出,扶誅足尖急點,凌空翻躍間長劍舞成銀網(wǎng)。箭矢擦著衣角掠過,在地樁上迸出點點火星。
三人在黑暗中輾轉(zhuǎn)騰挪,距離越拉越遠(yuǎn)。箭嘯聲里,祁厭的呼喚隱約傳來:“主人?沒事吧?”尾音帶著一絲關(guān)切。
“你倆在哪個方位,循聲匯合!”扶誅一劍劈開迎面箭簇,聲震塔壁。
絕對的黑暗吞噬了一切。此刻他們?nèi)缤?zhàn)的困獸,唯有彼此的聲音是指引——正如老榆所言,同心方是破局關(guān)鍵。
思量間,腳下又一道地樁突起,扶誅一時閃避不及,身形踉蹌一步,撞上一堵堅實的胸膛。
“嘶!”
黑暗中意外相撞,那人手中劍鋒無所防備擦過扶誅肩頭,衣帛裂響,血腥氣頓時彌漫開來。扶誅咬住下唇,將痛呼咽回喉間。
“沒事吧?”燼淵迅速伸手一攬幫她穩(wěn)住身形,另一手劍勢未停格擋利箭。
“怎么了?”祁厭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
“沒事?!狈稣D借力旋身,語氣恢復(fù)輕快如常。
“主人,當(dāng)心些?!逼顓挼哪_步聲漸漸靠近。
“知道啦?!焙迷谶@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藏住了她煞白的臉色。其實真的很疼,大概是沒有了內(nèi)力加持的緣故,往常這點小傷早就愈合。
是她太疏忽大意了,這塔,遠(yuǎn)比想象中棘手。
“不能坐以待斃了!”扶誅握緊劍柄,指甲幾乎掐進(jìn)掌心,她可不想被葶藶這小把戲困在這里,她還夸下海口五日之內(nèi)必能出塔呢,豈能在此折戟?
扶誅強迫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嚴(yán)陣以待,靜下心仔細(xì)聽聲辯位起來。眼睛漸漸地適應(yīng)了黑暗,已經(jīng)能稍稍看清楚一些東西。
“你們可有發(fā)現(xiàn),從最初八方齊射,到現(xiàn)在,墻上出箭在漸漸變少,且我看每次出箭的位置都不一樣,想必其中定有規(guī)律,腳下地樁定然也是如此,只要找出其中規(guī)律,我們就能避過箭雨上到第二層,只是還要同時摸黑找到上樓的機關(guān)才行?!狈稣D忽然轉(zhuǎn)身向兩人道。
“嗯,到現(xiàn)在每次只有兩個完全相對的方位同時出箭,按照八個方位從東向開始,逆向輪轉(zhuǎn)出箭。”燼淵點頭,再次格擋開身前數(shù)箭,一邊偏頭回答身后的扶誅。
“現(xiàn)在箭是從西南與東北方向來的,下一次出箭是……”
“南向與北向?!?祁厭搶答,在那箭矢還未近身之前精準(zhǔn)斬斷。
扶誅側(cè)頭,揚眉看了一眼黑暗中那兩個身影,黑暗中唇角無聲揚了起來!
果然,找到出箭規(guī)律之后更能游刃有余,想必接下來尋找暗樁規(guī)律,以及上樓機關(guān)會更輕松一些。
扶誅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朝著身后倆人提議道,“燼淵祁厭,不如這樣,我為你們斬箭,你們一人專心破解暗樁規(guī)律,一人破解上樓機關(guān),我們盡快離開第一層?!?/p>
“可以。”燼淵答應(yīng)地很痛快。
話落,他便收了劍,飛身而起迅速游走。
“你小心點。”祁厭提著劍看了一眼扶誅的方向,溫柔地囑咐道。
“放心?!彪m然知道看不見,扶誅還是重重點頭朝著他笑了笑。
祁厭便也收了手,游走起來。
扶誅反應(yīng)迅速跟在兩人身旁,追著出箭的方向,干脆利落地將箭提前斬落,一支箭矢也再沒近過兩人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