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那個狗窩似的出租屋,許言反手就把門給鎖死了。
他靠在門上,心臟還在砰砰狂跳。
兜里那塊木牌子,像揣著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心慌。
他把木牌掏出來,扔在桌上,自己則離得遠遠的,點了根煙,死死盯著它。
這玩意兒到底是什么來頭?
剛才那股殺伐之氣太真實了,讓他現(xiàn)在后脖頸子還冒涼風。
他狠狠吸了口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觸摸物體能感知到其過去,這是他從小就有的毛病。
小時候,他摸了家里的祖?zhèn)鞒幣_,結果在床上躺了三天,滿腦子都是一個白胡子老頭在搖頭晃腦地念“之乎者也”。
后來他才知道,那是他太爺爺?shù)奶珷敔?,前清的一個秀才。
這能力,是他的秘密,也是他的詛咒。
它能讓他輕易地分辨古董的真?zhèn)?,也能讓他在觸碰到一些“不干凈”的東西時,被其中殘留的強烈情緒和記憶碎片沖擊得精神錯亂。
所以他一直很小心,在古玩市場混了這么多年,專挑那些普普通通、沒啥故事的玩意兒倒騰,賺個差價糊口。
可昨天那個鎮(zhèn)紙,今天這個木牌,一個比一個邪門。
特別是這個木牌,里面殘留的意志,簡直就是一臺絞肉機,充滿了暴戾和毀滅的氣息。
“姜瓷……你到底是誰?”
許言吐出一口煙圈,眼神變得凝重起來。
他拿出昨天那個鎮(zhèn)紙,和木牌并排放在桌上。
一個是文人雅士的案頭清供,一個是金戈鐵馬的沙場遺物。
兩樣東西,風格天差地別,卻都出現(xiàn)在同一個女人的地攤上,這本身就極不合理。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再冒一次險。
他戴上一雙絕緣手套——這是他多年來總結出的經驗,能稍微隔絕一點精神沖擊——然后深吸一口氣,用指尖再次輕輕觸碰那塊焦黑的木牌。
“轟!”
這一次,他有了準備,但腦海中的畫面依舊讓他頭皮發(fā)麻。
不再是模糊的片段,而是更加清晰的場景。
那是一場攻城戰(zhàn)。
一個渾身浴血、身披黑色重甲的將軍,手持一把斷裂的長槍,站在尸山血海的城頭。
他腳下,是燃燒的城樓。
他身后,是絕望的婦孺。
他身前,是密密麻麻、如同潮水般涌來的敵軍。
將軍仰天長嘯,聲音悲愴而決絕。
他用盡最后的力氣,將一面令旗狠狠地插在城垛之上!
那面令旗的旗桿,就是用這種焦黑的木頭制成的!
畫面到此戛然而止。
許言猛地抽回手,一屁股坐在地上,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令牌……這是古代軍隊的令牌!”
他終于明白了這玩意兒是什么。
這不是普通的木頭,這是雷擊木!而且是被用來制作軍中令旗的雷擊木!
這種東西,常年經受沙場煞氣和軍魂意志的浸染,本身就是一件威力無窮的法器。
在懂行的人眼里,這玩意兒比什么金銀財寶都珍貴。
鎮(zhèn)宅、辟邪,甚至能影響一個人的氣運!
“瘋子,那個女人絕對是個瘋子!”許言喃喃自語,“這種東西,她居然隨手就送人了?”
他忽然想起姜瓷那清冷平靜的眼神。
或許在她眼里,這塊能讓玄學圈瘋狂的寶貝,真的就只是一塊“爛木頭”。
要么,是她根本不知道這東西的厲害。
要么,就是她手里有比這更厲害的東西!
許言更傾向于后者。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車水馬龍的街道,心里卻亂成一鍋粥。
他原本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地當個小倒爺,賺點錢,然后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躺平。
可現(xiàn)在,他被卷進了一個巨大的漩渦里。
退出去?
他看了看桌上那塊令牌,還有兜里那個價值不菲的鎮(zhèn)紙。
就這么退出去,他甘心嗎?
富貴險中求。
這個道理,混古玩行的都懂。
“媽的,干了!”
許言狠狠地把煙頭摁滅在煙灰缸里,眼神中閃過一絲狠厲。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胖子,我許言?!?/p>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喲,言哥,稀客啊,怎么想起給我打電話了?是不是又淘到什么好東西了?”
“東西有,就怕你吃不下?!痹S言沉聲說道,“我手里有塊雷擊木的軍令牌,年份很足,煞氣也重。你幫我問問,有沒有老板感興趣?!?/p>
電話那頭的胖子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鐘,然后爆發(fā)出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臥槽?!言哥,你他媽別跟我開玩笑!雷擊木的軍令牌?你從哪個將軍墳里刨出來的?”
“別廢話,就說有沒有人要?!?/p>
“要!怎么會沒人要!”胖子激動得聲音都破了音,“這玩意兒要是真的,別說一套房,換一棟樓都有人搶著要!言哥,你發(fā)了!你真的發(fā)了!”
許言沒有理會胖子的激動,只是淡淡地說道:“先別聲張,把風放出去就行。記住,我要找的,不是最有錢的買家,而是最‘懂’這塊牌子的買家?!?/p>
他要通過這塊令牌,把水下的那條大魚,給釣出來!
他要看看,到底是誰,在找這種東西。
而這一切,都和那個叫姜瓷的女人,脫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