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唐猛地抬起頭,雨水糊了她一臉,她呆呆地看著眼前跪倒一片的村民,聽著那荒謬至極的歡呼,感受著臉上冰涼的雨點,胃里二十碗飯沉甸甸地提醒著她剛才發(fā)生的一切。
一個荒謬到極點的念頭,劈開了她的腦海。
她……她好像……真的……
“嗝——”一個響亮的飽嗝,不受控制地沖出了她的喉嚨。
天空的雨,應(yīng)聲更猛烈了一些,嘩嘩作響。
唐唐絕望地抱住了自己快要炸開的腦袋,發(fā)出一聲凄慘的、被雷雨聲淹沒的哀嚎:
“誰家諸侯靠干飯上崗啊?!這TM到底是什么見鬼的超能力?。?!”
雨點噼里啪啦砸在唐唐臉上,冰冷,真實。
她蜷在泥水里,胃袋沉甸甸地墜著,里面裝著整整二十碗糙米飯的冤魂,此刻正隨著雨水的沖刷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腦子里嗡嗡作響,村民狂熱的“飯桶諸侯”歡呼聲和震耳欲聾的雷雨聲攪合成一團亂麻。
誰家諸侯靠干飯上崗?
這問題在她空蕩蕩的腦海里回蕩,配著一個應(yīng)景的、響亮的飽嗝。
“嗝——”
天空的雨幕仿佛被無形的手撥動,嘩啦一聲,更密集了,砸得人頭皮發(fā)麻。
跪在地上的祁老渾身一顫,猛地將頭埋得更低,聲音帶著哭腔的狂喜:“主公神威!天地響應(yīng)!天地響應(yīng)?。 ?/p>
響應(yīng)個屁!那是噎的!唐唐想把這話吼出來,但胃部一陣痙攣,她只能痛苦地捂住肚子,在泥水里縮成一團。
村民們卻不管這些,雨水沖刷著他們積年的貧瘠和絕望,帶來了近乎癲狂的希望。他們看向唐唐的眼神,徹底變了。從前是死馬當活馬醫(yī)的最后期盼,現(xiàn)在則是看到了活生生的、能吃飯降雨的神祇!
這場雨,斷斷續(xù)續(xù)下了三天。
龜裂的土地喝飽了水,重新變得濕潤柔軟;枯黃的草木抽出了細微的綠意;村子那條幾乎見底的小溪,也重新傳來了潺潺的水聲。孝城村,活了過來。
但唐唐“活”得有點艱難。
那二十碗飯的后遺癥遠不止是胃脹。隨之而來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虛弱感,仿佛身體被掏空,手腳發(fā)軟,頭暈眼花,比連續(xù)熬三個通宵畫稿還要命。她足足躺了兩天,才能勉強下床走動。
祁老對此的解釋是:“主公施展如此逆天神術(shù),耗損元氣乃是必然!需得好生進補!”
于是,全村最后一點點珍藏的、不知道從哪里摳出來的臘肉干和野果,都優(yōu)先送到了唐唐面前。
唐唐看著那些東西,心情復雜得無以復加。
她好像……真的有點不一樣了?
她嘗試著回憶下雨前的感覺。除了撐得想死和悲憤交加之外,似乎確實有那么一瞬間,感覺到一股微弱的氣流從自己身體里蕩出去,然后……
她不敢深想,這太荒謬了!
然而,更荒謬的事情還在后面。
雨停后,土地是濕潤了,但錯過了播種時節(jié),存糧也徹底見底,饑餓的陰影并未遠離。而且,孝城村下雨的“神跡”,不知怎么的,竟傳到了外面。
先是周圍幾個同樣遭災(zāi)的村子,派人來探頭探腦,眼神驚疑不定。后來,甚至連三十里外一個據(jù)說是某個破落宗室子弟占據(jù)的塢堡,也派來了人。
來的是個三角眼、留著兩撇鼠須的管事,帶著幾個歪瓜裂棗的持械部曲,態(tài)度倨傲得很。
“聽說你們這兒出了個能求雨的能人?”鼠須管事斜著眼睛,上下打量被祁老恭敬請出來的唐唐,見她年紀輕輕,穿著打補丁的粗布衣,面色因為之前的虛弱還有些蒼白,臉上頓時露出輕蔑,“就這?細胳膊細腿的,飯都吃不飽的樣子,能求雨?別是走了什么狗屎運,碰巧了吧!”
祁老臉色一變,剛要反駁,那管事卻話鋒一轉(zhuǎn),趾高氣揚:“我們堡主說了,既然有這本事,那就跟我們回塢堡去,好好為堡主效力!保你們村子這個冬天餓不死人!若是欺世盜名……”他冷哼一聲,手按上了腰間的刀柄,威脅意味十足。
村民們的臉色瞬間白了,緊張地看著唐唐。
唐唐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去塢堡?給人當呼風喚雨的工具?聽著就不是什么好去處。拒絕?對方明顯帶著武力,孝城村老弱病殘,怎么擋?
就在她腦筋急轉(zhuǎn),思考怎么糊弄過去時,旁邊的傻大個阿勇不干了。
他腦子直,只聽懂了對方要搶他的“主公”,頓時怒吼一聲:“滾開!不準碰俺主公!”
吼著,他就掄起旁邊的一根木棍,朝著那鼠須管事?lián)溥^去!
“阿勇不可!”祁老驚叫。
鼠須管事身后的部曲反應(yīng)極快,獰笑一聲,拔刀就迎了上去!眼看血光之濺就要發(fā)生!
唐唐頭皮炸開,一股熱血直沖頭頂!那是她手底下唯一能算“武力”的家伙,雖然傻,但也不能眼睜睜看他被砍死!
“住手!”她情急之下猛地踏前一步。
幾乎是同時,一種極度的饑餓感——并非來自胃部,而是源于身體更深處,仿佛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著渴求能量——猛地攥住了她!
她眼前甚至恍惚了一下。
然后,她感覺到,三天前那種微弱的氣流,又一次出現(xiàn)了。但這一次,不再是蕩開,而是以一種笨拙又狂暴的方式,被她下意識地推了出去,目標直指那個拔刀的部曲!
沒有光芒,沒有聲響。
那沖過來的部曲突然腳下一滑,“哎喲”一聲,像是踩中了什么看不見的西瓜皮,整個人失去平衡,臉朝下重重摔進旁邊的泥水坑里,刀也脫手飛了出去,啃了一嘴的泥。
場面瞬間靜止。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摔懵了的部曲和準備拼命的阿勇。
鼠須管事臉上的輕蔑僵住了,瞳孔微微收縮,驚疑不定地看著唐唐,又看看趴在泥坑里哼哼唧唧的部下。
剛才……發(fā)生了什么?巧合?
唐唐自己也愣住了,那股突如其來的虛弱感再次襲來,讓她踉蹌了一下,差點沒站穩(wěn)。她下意識捂住又開始咕咕叫的肚子。
祁老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挺直了腰桿,聲音都洪亮了幾分,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神秘:“哼!看到了嗎?此乃我家主公微末之能!念爾等無知,還不速速退去!莫非真想嘗嘗地陷天崩的滋味?!”他其實也不知道有啥滋味,但不妨礙他使勁吹。
鼠須管事臉色變了幾變,看看面無表情(其實是虛弱加懵逼)的唐唐,又看看泥坑里的手下,最終色厲內(nèi)荏地撂下一句“你們等著!”,便帶著人灰溜溜地跑了。
危機暫時解除。
村民們松了口氣,再看唐唐的眼神,敬畏之外,又多了一絲狂熱的安全感。
只有唐唐自己心里翻江倒海。
一次是巧合,兩次呢?
那次摔倒……真的是她干的?
那種饑餓感,那股氣流……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微微顫抖。所以,她的“超能力”不僅需要干飯啟動,使用后還會餓?并且效果……似乎跟“運氣”或者“巧合”有關(guān)?讓人平地摔跤?
這算什么?因果律武器之飯桶版?
“主公?”祁老小心翼翼地上前,眼神灼灼,“您是否又耗損元氣了?快!快去給主公準備吃食!”
新的食物很快端上來,雖然只是簡單的糊糊和菜葉,但唐唐狼吞虎咽地吃下去后,那陣心悸和虛弱感果然緩解了不少。
實錘了。
她,唐唐,現(xiàn)代美術(shù)生,穿越人士,現(xiàn)任飯桶諸侯——能力是:干飯積攢能量,消耗能量制造……巧合?或者厄運?
這能力還能再坑爹一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