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海的海風(fēng)比許沉想象中更冷。清晨六點,他站在海晏路17號門前,手指懸在門鈴上方,
卻遲遲沒有按下去。這座白色的小別墅面朝大海,院子里種滿了雛菊,
正是阮知秋會喜歡的那種地方。門突然開了,一位銀發(fā)女士提著水壺走出來,
看到許沉明顯愣了一下:"你是...""您好,我是許沉。"他聲音沙啞,
一夜未眠的眼睛布滿血絲,"我來找阮知秋。"女士——那位著名的繪本作家打量著他,
眼神從驚訝轉(zhuǎn)為了然:"你就是那只鯨魚。"許沉怔住了。"知秋昨晚哭到凌晨才睡下。
"女士側(cè)身讓出路,"她在后院的客房,別吵醒她。"許沉輕聲道謝,
穿過掛滿兒童畫作的走廊,來到面向大海的后院。草坪上立著一間小小的玻璃房,
透過窗簾縫隙,能看到床上蜷縮的身影。海風(fēng)掀起窗簾一角,許沉屏住呼吸。
阮知秋側(cè)臥在床上,臉頰還掛著淚痕,懷里緊抱著什么——許沉瞇起眼,
認(rèn)出那是他落在工作室的外套。他輕輕推開門,木質(zhì)地板發(fā)出細(xì)微的吱呀聲。阮知秋動了動,
沒有醒。許沉躡手躡腳走到床邊,蹲下身,近距離凝視她的睡顏。陽光透過玻璃灑在她臉上,
睫毛在臉頰投下細(xì)小的陰影。許沉注意到她左手腕內(nèi)側(cè)有一道淡淡的疤痕——之前從未發(fā)現(xiàn),
因為她總是戴著那條編織手鏈。他伸手想拂開她額前的碎發(fā),卻在即將觸碰時停住了。
昨晚的眼淚還留在她睫毛上,像清晨的露珠。"知秋..."他輕聲喚道。
阮知秋猛地睜開眼,看到許沉的瞬間,瞳孔驟然收縮。她像受驚的小鹿般彈坐起來,
懷中的外套滑落:"你...你怎么...""我看了你的信。"許沉保持蹲姿,與她平視,
"你說別找你,但我做不到。"阮知秋的嘴唇顫抖起來,她抓起外套擋在胸前,
像是要筑起一道屏障:"網(wǎng)上那些事...""都解決了。"許沉輕聲說,
"蘇婉的記者會取消了,輿論已經(jīng)反轉(zhuǎn)。""不是這個問題!"阮知秋突然提高聲音,
眼淚奪眶而出,"是我的問題!我有病,許沉!抑郁癥會反復(fù)發(fā)作,
我不知道哪天又會跌入谷底...我不想讓你看到那樣的我..."許沉伸出手,
輕輕擦去她的淚水:"知秋,記得你說過什么嗎?愛不該是交易。我愛你不因為你是完美的,
只因為你是你。"阮知秋搖頭,淚水不斷滾落:"你不明白...我跟蹤你十年,
收藏你的照片,這根本不是正常的愛...""那是什么?""是...是執(zhí)念,
是病態(tài)..."她的聲音支離破碎,"蘇婉說得對,我就是個瘋子..."許沉突然站起身,
阮知秋瑟縮了一下。但他只是走到窗前,拉開窗簾。朝陽瞬間傾瀉而入,照亮了整個房間。
"看那邊。"他指向遠(yuǎn)處的海灘,"漲潮了。"阮知秋茫然地看向窗外。"潮汐有漲有落,
月亮有圓有缺。"許沉回到她身邊,聲音溫柔而堅定,"人心為什么不能有起伏?
抑郁不是你的錯,知秋。就像大海不會因為潮落而道歉。"阮知秋的眼淚流得更兇了。
她松開緊握的外套,露出腕上那道疤痕:"大三那年...我差點死了。
"她聲音輕得像羽毛,"那天是你的攝影展閉幕式..."許沉的心跳停滯了一瞬。
"我站在天臺上,手里攥著你的照片。"阮知秋盯著自己的手腕,
"然后我聽見有人喊我的名字...是宿管阿姨來找我交作業(yè)。"她苦笑,"多可笑,
一個陌生人的聲音救了我。"許沉輕輕握住她的手,拇指摩挲著那道疤痕:"后來呢?
""住院,治療,休學(xué)一年。"阮知秋深吸一口氣,"再回學(xué)校時,
聽說你已經(jīng)畢業(yè)了...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許沉將她拉入懷中,
阮知秋沒有抗拒,額頭抵在他肩上,淚水浸透了他的襯衫。"直到三年前,"她悶聲說,
"我在雜志上看到一篇報道,提到你和你的公司...那天我站在你公司樓下,
看著你走出來,身邊跟著蘇婉..."許沉收緊手臂,胸口泛起一陣酸楚。
原來他們的生命軌跡曾如此接近,卻又一再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