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沉醒來時,陽光已經透過窗簾縫隙灑進臥室。他伸手摸向身旁,空蕩蕩的床單上只余一點微溫。手機屏幕亮起,顯示著阮知秋兩小時前發(fā)來的消息:「我回工作室拿點東西,中午回來吃飯?!?/p>
他撥通阮知秋的電話,卻轉入語音信箱。這不太尋?!钪锟偸堑谝粫r間接他的電話,尤其是在經歷了昨晚的暴雨夜后。
許沉翻身下床,冷水沖過臉龐時,昨晚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蘇婉摔在地上的病歷,阮知秋顫抖的坦白,還有那句"其實我認識你十年了"...他擦干臉,又撥了一次電話,依然無人接聽。
工作室的電話也無人應答。許沉套上外套出門,清晨的空氣帶著昨夜雨水的潮濕。路過報亭時,一份娛樂雜志的封面標題刺痛了他的眼睛:《插畫師阮知秋被曝十年跟蹤癖,抑郁癥歷險記》。
許沉一把抓起雜志,內頁赫然是阮知秋的病歷照片和蘇婉的采訪:"她就是個瘋子!偷偷收集我男友照片十年,裝偶遇接近他..."
雜志從許沉手中滑落。他掏出手機,顫抖著點開社交媒體——熱搜前三全是相關話題:#阮知秋跟蹤狂#、#抑郁癥有多可怕#、#第三者插足實錄#。
評論區(qū)像一場惡意的狂歡:
"長得挺清純,原來是變態(tài)!"
"抑郁癥不就是矯情?還搶別人男朋友!"
"聽說她以前就勾引過合作方老公,慣三了!"
許沉攔了輛出租車,心臟在胸腔里狂跳。車還沒停穩(wěn),他就沖了出去。鯨落文化工作室的門大敞著,里面一片狼藉——顏料灑了一地,畫稿被撕得粉碎,墻上那些照片全都不見了,只留下刺眼的空白和釘子。
"知秋!"許沉沖進里間,空無一人。只有小夏蹲在角落收拾殘局,眼睛紅腫得像桃子。
"許哥..."小夏看見他,眼淚又涌出來,"知秋姐走了..."
"去哪了?"
"不知道...早上我來就看到這樣..."小夏指著工作臺,"她只留了這個。"
臺面上放著一本素描本。許沉翻開,里面全是速寫——洱海邊的他,咖啡廳里的他,修電腦時的他...每一幅都栩栩如生,角落標注著日期,最早的在三年前。
最后一頁是昨天畫的:許沉在燭光中凝視著阮知秋,眼神溫柔得能融化冰川。畫旁寫著一行小字:"對不起,弄臟了你的世界。"
許沉的手機響了,是林巧:"許沉,你看熱搜了嗎?婉婉她..."
"她在哪?"許沉的聲音冷得像冰。
"我不知道...她昨晚就沒回家..."林巧的聲音帶著哭腔,"許沉,我有東西給你。關于婉婉和李明的...很重要。"
"我現(xiàn)在沒空..."
"是關于阮知秋的!"林巧急切地說,"婉婉不只發(fā)了網帖,她還...她還聯(lián)系了幾家媒體,說明天要開記者會..."
許沉的血瞬間凍結。記者會?蘇婉這是要把阮知秋徹底毀掉。
"半小時后,老地方見。"他掛斷電話,轉向小夏,"知秋有沒有說過可能去哪?老家?朋友家?"
小夏搖頭,突然想起什么:"對了!她上周說過想去看海...說是需要靜一靜..."
"看海?哪里?青島?廈門?"
"沒說具體..."小夏咬著嘴唇,"許哥,你一定要找到她...知秋姐最近情緒很不穩(wěn)定,我怕她..."
許沉握緊那本素描本,胸口像壓了塊巨石。十年。阮知秋默默注視了他十年,而他才剛剛開始了解她,就要失去她了嗎?
咖啡廳里,林巧比許沉記憶中憔悴了許多。她遞過一個U盤:"這里面有婉婉和李明所有的聊天記錄,還有...前天晚上的錄音。"
許沉插入筆記本電腦。錄音里,蘇婉的聲音帶著醉意:"...明天記者會,我要讓那個賤人身敗名裂!抑郁癥?我讓她直接進精神病院!"
李明的聲音:"你悠著點,別玩脫了。"
"怕什么?她一個瘋子說的話誰信?"蘇婉冷笑,"許沉那個傻逼居然為了她威脅我...好啊,看誰更狠!"
錄音結束,許沉的手握成拳頭,指節(jié)發(fā)白:"為什么給我這個?"
林巧低頭攪動著已經冷掉的咖啡:"我欠你的...也欠阮知秋的。"她抬起頭,眼淚在眼眶里打轉,"許沉,婉婉她...從來沒愛過你。從始至終,她都在和李明交往。"
許沉靜靜地看著她。
"那些禮物...她轉手就給了李明變現(xiàn)。你的工資卡...她每個月固定轉兩萬給李明還賭債。"林巧的聲音越來越小,"就連...就連她所謂的'自殺',都是李明出的主意,為了逼你心軟..."
許沉合上電腦,聲音異常平靜:"記者會在哪開?"
"國際酒店,明早十點。"林巧猶豫了一下,"許沉...阮知秋還好嗎?"
許沉沒有回答。他起身離開咖啡廳,陽光刺得他眼睛發(fā)痛。回到車上,他再次撥打阮知秋的電話,依然是冰冷的語音提示。
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許沉像臺機器般高效運轉。他聯(lián)系了律師,整理了所有證據,甚至找到了當年大學攝影展的參與名單——阮知秋的名字赫然在列,她確實去看過他的展覽。
夜深人靜時,許沉坐在阮知秋的工作室里,翻看她留下的素描本。每一筆線條都那么溫柔,仿佛她透過畫筆在輕輕撫摸他的輪廓。他想起洱海邊她說"我不相信你是渣男"時的篤定,想起暴雨夜里她顫抖的坦白,想起她每次看向他時眼中閃爍的光...
手機震動起來,是陳默:「老許,你看這個!」
鏈接跳轉到一個新帖子:《實錘!蘇婉與李明長期合謀詐騙許沉錢財!》。帖子詳細列出了過去三年蘇婉給李明的每一筆轉賬記錄,以及兩人密謀如何從許沉身上榨取更多錢財的聊天截圖。
評論區(qū)瞬間炸鍋:
"驚天反轉!原來真正的騙子是蘇婉!"
"心疼許沉,被pua了三年..."
"那個阮知秋是不是被冤枉了?"
許沉皺眉,這不是他安排的。他撥通陳默電話:"誰發(fā)的帖子?"
"不知道啊,突然就火了!"陳默興奮地說,"現(xiàn)在全網都在罵蘇婉,阮知秋的粉絲也開始反擊了!"
許沉點開阮知秋的微博,最新一條下面已經有兩萬多條評論。最新熱評是:"知秋姐姐我們相信你!抑郁癥不是你的錯!"
他繼續(xù)往下翻,看到一條被頂上來的一年前的微博:"今天去了大學校友的攝影展,被那張洱海日出深深打動。有時候,光就在那里,只是我們不敢伸手去碰。"
配圖是許沉當年攝影展的海報,角落里隱約能看到他的側影。許沉放大圖片,胸口一陣酸澀——原來早在那個時候,他們的故事就開始了。
天亮前,許沉完成了一份詳盡的證據包,包括蘇婉偽造醫(yī)療證明、挪用共同財產、誹謗他人的全部證據。他注冊了一個新賬號"深海鯨魚",將資料打包發(fā)布,標題是:《關于蘇婉的一切真相》。
點擊發(fā)送的那一刻,許沉感到一種奇異的平靜。這不是報復,而是澄清。為了阮知秋,也為了他自己。
帖子以驚人的速度傳播。兩小時后,#蘇婉詐騙#登上熱搜第一,而原定十點的記者會遲遲沒有開始。許沉撥通國際酒店前臺電話,得知蘇婉確實預訂了會議室,但至今未現(xiàn)身。
中午十二點,林巧發(fā)來短信:「婉婉看到網上的帖子,崩潰了。她現(xiàn)在在醫(yī)院,記者會取消了?!?/p>
許沉沒有回復。他驅車前往所有阮知秋可能去的地方——圖書館、美術館、他們曾一起去過的咖啡館...但都沒有她的蹤影。
傍晚,許沉疲憊地回到阮知秋的工作室。小夏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墻上的空白處掛上了新的畫作——一只孤獨的鯨魚在深海中歌唱。
"許哥..."小夏遞給他一個信封,"知秋姐留給你的。"
信封里是一張車票和一封信。車票是去往威海,明天早上七點的高鐵。信很短:
「許沉,我去看海了。別找我,也別為我難過。遇見你,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意外?!铩?/p>
許沉盯著那張車票,突然想起什么:"小夏,知秋的老家是不是在威海?"
小夏搖頭:"不是啊,知秋姐是云南人。"
"那她在威海有親戚朋友嗎?"
"沒聽她說過..."小夏突然瞪大眼睛,"等等!她最喜歡的繪本作家住在威海!去年還邀請她去玩!"
許沉立刻搜索那位作家的微博,最新一條發(fā)布于三天前:"歡迎來我的海邊小屋做客,地址:威海環(huán)翠區(qū)海晏路17號..."
他看了眼車票時間——明早七點。但許沉等不了那么久。他抓起外套沖出門,身后小夏喊道:"許哥!一定要把知秋姐帶回來啊!"
機場最后一班飛往威海的航班在四十分鐘后起飛。許沉在值機柜臺前焦急地等待時,手機不斷震動。陳默、同事、甚至久未聯(lián)系的大學室友都在轉發(fā)他的證據帖,輿論已經徹底反轉。
但許沉只關心一件事:找到阮知秋,告訴她這一切都不重要。不重要她是否抑郁,不重要她愛了他多久,重要的是他們終于相遇了,而他絕不會讓她再次獨自面對黑暗。
飛機沖上云霄時,許沉望向窗外的云海。他突然想起阮知秋繪本里的一句話:"鯨魚在深海里歌唱,卻沒人聽見。直到有一天,海來了。"
現(xiàn)在,他要去做她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