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發(fā)被猛地扯住,頭皮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迫使我的頭向后仰起,脖頸拉出一條脆弱而繃緊的弧線。
鏡子里,顧衍琛那雙翻涌著暴戾與困惑的眼睛近在咫尺,滾燙的、帶著酒氣的呼吸噴在我的皮膚上,激起一陣戰(zhàn)栗。
「你到底是誰?」
這句話,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我的耳膜。
心臟在那一瞬間似乎停止了跳動,血液逆流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冰。
他知道了?他看出什么了?
巨大的驚恐如同巨浪,瞬間將我淹沒!幾乎要脫口而出的尖叫被死死卡在喉嚨里,只剩下破碎的、急促的喘息。
不!不能承認(rèn)!絕對不能!
電光石火間,前世無數(shù)次被這樣粗暴對待的記憶和深入骨髓的恐懼本能般地涌上來,反而完美地掩蓋了我此刻真正的驚慌。
眼淚瞬間涌出,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那種被驟然施加暴力、無所適從的絕望和恐懼。
「顧先生……疼……」我嗚咽著,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順著太陽穴滑進發(fā)鬢,「我是蘇晚啊……求求您……放開我……我好怕……」
我掙扎著,手腳并用,卻不敢真的用力反抗,只是徒勞地扭動,像一只被釘住翅膀的蝴蝶,每一個動作都牽扯著頭皮,帶來更尖銳的疼痛,也顯得更加無助和可憐。
我的哭求似乎刺激了他。他眼底的困惑被一種更深的煩躁和暴戾覆蓋,攥著我頭發(fā)的手又收緊了幾分,幾乎要將我整個人從椅子上提起來!
「蘇晚?」他嗤笑一聲,聲音冰冷刺骨,帶著濃濃的嘲諷和不確定,「那個唯唯諾諾、連大聲說話都不敢的蘇晚?那個看到針頭就發(fā)抖的蘇晚?」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刮過我的臉,試圖從我的淚眼婆娑和驚恐萬狀中,找出任何一絲偽裝的痕跡。
「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戲?」他逼問,另一只手猛地掐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嗯?你以為你那點小聰明,能瞞得過我?」
劇烈的疼痛和窒息感襲來,我眼前陣陣發(fā)黑,肺里的空氣被擠壓殆盡,只剩下本能的、徒勞的掙扎和嗚咽。
就在我以為他真的要失控掐死我的時候,他卻猛地松開了手!
我瞬間癱軟在地毯上,捂著被掐出紅痕的脖子和劇痛的頭皮,蜷縮起身體,劇烈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呼吸,眼淚鼻涕糊了滿臉,狼狽不堪,也真實得無可挑剔。
他站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巨大的陰影,將我完全籠罩。
他胸口微微起伏,盯著地上瑟瑟發(fā)抖、哭得幾乎背過氣去的我,眼神里的暴戾和困惑交織翻滾,最終化為了更深的、令人捉摸不透的陰郁。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看了我足足有一分鐘,那目光沉重得仿佛能把我壓垮。
然后,他猛地轉(zhuǎn)身,大步離開了臥室,門被「砰」地一聲甩上,震得墻壁都在顫動。
我依舊蜷縮在地上,過了很久,直到外面徹底沒了動靜,才慢慢停止顫抖。
眼淚還掛在睫毛上,但眼底所有的驚恐和脆弱,已經(jīng)一點點褪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冰冷和一絲殘余的戰(zhàn)栗。
好險。
他只是在試探,在發(fā)泄他那該死的、因為失控感而產(chǎn)生的暴躁。
我撫摸著依舊刺疼的頭皮和脖頸,心里卻沒有半分松懈。
我知道,這只是開始。他的疑心已經(jīng)被徹底勾起,像一頭被驚擾的兇獸,絕不會輕易放下。
接下來的幾天,我表現(xiàn)得更加驚弓之鳥。
聽到他的腳步聲就會嚇得縮起肩膀,看到他甚至不敢抬頭,說話聲音細(xì)若蚊蚋,仿佛真的被他那晚的暴行嚇破了膽。
他似乎暫時接受了這個解釋——一只被逼急了也會露出一點點爪牙、但本質(zhì)上依舊懦弱可欺的寵物,被他稍微一嚇,就又縮回了殼里。
但他并沒有放松監(jiān)視。別墅里的攝像頭角度似乎又經(jīng)過了微調(diào),傭人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幾分隱秘的探究。
而我,則在暗中焦急地等待著沈聿的消息。那個微型硬盤里的數(shù)據(jù),是我們打破僵局的關(guān)鍵。
然而,我沒等來沈聿的聯(lián)系,卻先等來了林薇薇的反撲。
這天下午,天氣陰沉。我正心神不寧地坐在窗邊,忽然聽到樓下傳來不同尋常的動靜,似乎有陌生的車輛駛?cè)?,還有幾聲短促的、不容置疑的命令。
心里莫名一沉。
不等我起身查看,臥室門就被猛地推開!
不是傭人,而是兩個穿著黑色西裝、面容冷峻、我從未見過的男人!他們身后,跟著那個面色刻板的女傭,眼神躲閃,不敢看我。
「蘇小姐,」其中一個男人開口,聲音毫無情緒,「先生請您下去一趟。」
這架勢,絕不是什么「請」!
我心臟狂跳,下意識地后退一步:「顧先生……有什么事嗎?」
「下去就知道了?!鼓腥瞬蝗葜靡傻厣锨埃蛔笠挥业亍阜觥棺×宋业母觳?,力道之大,根本不容我掙扎。
我被他們幾乎是半強迫地帶下了樓。
客廳里,氣氛降到了冰點。
顧衍琛坐在主位沙發(fā)上,臉色陰沉得可怕,周身散發(fā)出的寒意幾乎能讓空氣凝結(jié)。他面前的茶幾上,放著一個平板電腦。
林薇薇竟然也在。她就坐在顧衍琛身旁,眼睛紅腫,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一副受了天大委屈、搖搖欲墜的模樣。
看到我被帶下來,她立刻投來一道混合著悲痛、失望和一絲隱秘惡毒的目光。
我的心徹底沉了下去。這陣仗,來者不善。
「衍琛……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怎么會拿這種事情胡說……」林薇薇帶著哭腔,柔弱地靠向顧衍琛,肩膀微微顫抖。
顧衍琛沒看她,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像兩口冰窖,死死地盯在我身上,里面翻涌著滔天的怒意和一種……被背叛的森寒。
「你自己看?!顾麤]有任何廢話,直接將平板電腦屏幕轉(zhuǎn)向我。
屏幕上,赫然是幾張放大的、異常清晰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那家廢棄的私人醫(yī)院!昏暗的光線,破敗的環(huán)境!
而照片的主角——是我和沈聿!
有一張,是我正將微型相機遞給他,角度抓拍得極其刁鉆,看起來像是在進行什么隱秘的交易。
另一張,是我蹲在地上,低頭替他包扎手臂上的傷口,側(cè)臉看起來專注而……親近?沈聿垂眸看著我的頭頂,光影模糊了他的表情,卻莫名營造出一種詭異的氛圍。
最后一張,甚至捕捉到了他猛地握住我手腕的那一瞬間!
我的錯愕,他的逼近,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曖昧不清,充滿了難以言說的張力!
轟——!
大腦一片空白!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冰!
這些照片……這些角度……分明是有人早就潛伏在附近,刻意抓拍的!
是誰?!沈聿的人?不可能!那就是……顧衍?。∷缇蛻岩晌伊?!他甚至可能早就掌握了沈聿的行蹤!
他一直在等!等一個足以徹底摁死我的證據(jù)!
巨大的恐懼和絕望瞬間將我吞沒!手腳冰涼,連呼吸都停止了!
「不……不是的……顧先生你聽我解釋……」我聲音嘶啞,試圖辯解,卻發(fā)現(xiàn)所有的語言在這樣「鐵證如山」的照片面前,都蒼白無力到了極點!
「解釋?」顧衍琛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起平板電腦,狠狠砸在我腳邊的地毯上!屏幕瞬間碎裂!
他一步步逼近我,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臟上,滔天的怒意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將我焚毀!
「解釋你怎么會跟沈家那個早就該死的雜種混在一起?!」
「解釋你偷偷跑出去私會野男人?!」
「解釋你在他面前這副下賤樣子?!嗯?!」
他每一個字都像裹著冰碴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我身上!巨大的威壓讓我?guī)缀跽玖⒉蛔?,臉色慘白如紙,渾身抖得如同風(fēng)中落葉。
「我沒有……是他逼我的……他威脅我……」我語無倫次,眼淚瘋狂涌出,是真正的恐懼和絕望的眼淚,「他抓了我爸媽……我沒辦法……」
我只能把父母推出來當(dāng)擋箭牌,這是唯一可能勉強站得住腳的理由!
「威脅你?」顧衍琛猛地掐住我的脖子,力道之大,幾乎瞬間就剝奪了我的呼吸!
他的眼睛赤紅,里面是瘋狂的暴怒和一種被徹底愚弄的恥辱!
「用你這副身子去換嗎?!蘇晚,你當(dāng)我是什么?!啊?!」
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襲來,眼前陣陣發(fā)黑,肺部的空氣被擠壓殆盡……
「衍??!不要!」林薇薇驚呼著撲上來,抱住他的手臂,哭得梨花帶雨,「為了這種女人不值得……問清楚再說……」
她的勸阻,更像是在火上澆油!
顧衍琛猛地甩開她,像丟開一件垃圾,赤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我,從牙縫里擠出冰冷徹骨的命令:
「把她給我關(guān)進地下室!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zhǔn)放她出來!」
那兩個黑衣男人立刻上前,粗暴地架起幾乎癱軟的我。
完了。
這一次,真的完了。
在被拖出客廳的最后瞬間,我看到了林薇薇投向我的眼神。
那里面哪里還有半點淚水和無辜,只剩下毫不掩飾的、惡毒而快意的冷笑。
仿佛在說:跟我斗?這就是下場!
黑暗的地下室門在我眼前重重關(guān)上。
最后的光線被吞噬。
只剩下無邊的冰冷、絕望和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