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墳地里靜悄悄的，只有李波的呼吸聲，還有《驅(qū)邪錄》在枕頭邊，散發(fā)著淡淡的紙墨香。這兩年的日子，苦是苦，窮是窮，可李波覺得，比睡在木橋上的時候，踏實多了——因為他知道，自己不再是那個任人欺負、怕這怕那的“李三皮”，而是能握著符咒、站在墳地里也不慌的李波，是陳忠發(fā)的徒弟，是快要能“驅(qū)邪”的人。第三章 紅衣孃孃纏稚子 夜探舊宅尋根源
3.紅衣孃孃纏稚子
天剛蒙蒙亮，清元觀的煙囪就冒起了青煙。陳忠發(fā)在灶臺前煮著玉米糊糊，李波則蹲在院子里磨桃木劍——劍刃上沾了點去年驅(qū)瘴時的灰，他得磨得亮些，好應(yīng)付西漠村的井水怪事?？捎衩缀齽傊蠛?，院門口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李二寶喘著粗氣跑進來，褲腳沾著露水，額頭上全是汗。
“小波！陳師傅！救救我娃！”李二寶一進門就往地上跪，被李波一把扶住。他比李波大五歲，小時候在村里常帶著李波掏鳥窩，李波餓肚子時，還偷偷從家里拿饃饃給他。此刻他眼眶通紅，聲音發(fā)顫：“我家小虎，昨夜半夜突然說胡話，一個勁喊‘紅衣服孃孃’，喊得人心里發(fā)毛！”
陳忠發(fā)端著碗走出來，眉頭皺了皺：“西漠村的事耽誤不得，井水發(fā)渾若真是邪祟，拖久了要出人命?！彼戳搜劾畈?，又掃過李二寶焦急的臉，沉吟片刻，“這樣，你帶二寶去李家村，西漠村我去就行。你跟二寶同村，又欠他人情，這忙該幫。記住，先看清楚情況，別冒失動手?！?/p>
李波點點頭，把桃木劍別在腰后，又揣了幾張“靜心符”和“破煞符”——都是他昨晚剛畫的，朱砂還透著點潮氣?！岸毟?，走，去你家看看?！彼牧伺睦疃毜募绨?，語氣穩(wěn)得很，沒了半點當年的怯懦。
從清元觀到李家村要走一個時辰的山路。李二寶一路上絮絮叨叨，說小虎平時很乖，昨晚睡前還好好的，半夜突然坐起來，眼睛半睜半閉，嘴里反復(fù)念叨“紅衣服孃孃來抱我”，手還往空氣里抓，像是有東西在他面前。潘二春嚇得直哭，連夜抱著孩子去了鄉(xiāng)衛(wèi)生院，醫(yī)生說是“發(fā)食燒”，打了針退了燒，可他總覺得不對勁——哪有孩子燒退了，還念叨“紅衣服孃孃”的？
“醫(yī)生說沒事，可我心里慌。”李二寶搓著手，聲音壓得低，“你師傅是懂行的，你跟著學(xué)了兩年，肯定也能看出點啥。小虎要是真有啥好歹，我跟他娘可咋活？”
李波沒接話，心里卻犯了嘀咕?！凹t衣孃孃”這說法，他在《驅(qū)邪錄》里見過類似記載——有些枉死的女子，若是穿著紅衣下葬，怨氣重，容易纏上小孩。但也不能急著下結(jié)論，說不定是孩子白天看了啥紅衣人，夜里做夢記混了。他得先看看小虎的狀態(tài)，再查清楚村里最近有沒有啥異常。
到了李家村，太陽已經(jīng)升得老高。李二寶家在村東頭，土坯房，院門口曬著玉米棒子。潘二春正坐在門檻上抹眼淚，看見李波和李二寶進來，趕緊站起來：“李波來了？快進屋，小虎剛睡著，可睡得不安穩(wěn)，總蹬被子?！?/p>
李波走進里屋，小虎躺在床上，小臉煞白，嘴唇卻有點紅，呼吸不均勻，偶爾還嘟囔一句“別抓我”。他伸手摸了摸小虎的額頭，不燙——燒確實退了?？僧斔氖峙龅叫』⒌氖滞髸r，心里“咯噔”一下：小虎的脈搏跳得又快又亂，不像是普通發(fā)燒后的樣子，倒像是被啥東西纏上，陽氣虛浮。
潘二春在旁邊看著，語氣帶著期盼：“醫(yī)生說燒退了就沒事，可我總覺得他不對勁。你看，他這手，總往天上抓，像是有東西拉他?！彼f著，把小虎的手按下來，可剛一松開，小虎的手又抬了起來，手指蜷著，像是抓住了啥看不見的東西。
李波皺著眉，沒明說——他知道村里人大多信“邪祟”，但畢竟沒怎么見過，若是直接說小虎被“紅衣孃孃”纏上，潘二春說不定會害怕，反而亂了分寸。他收回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嫂子，醫(yī)生都說沒事了，應(yīng)該是還沒緩過來。我今天也沒啥事，在村里轉(zhuǎn)一轉(zhuǎn)，等晚飯時再來蹭頓飯，順便看看小虎的情況。”
李二寶愣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李波不是真來蹭飯的，是怕白天人多眼雜，不方便查事。他趕緊附和：“對對，李波難得來一次，就在村里多轉(zhuǎn)轉(zhuǎn)。二春，你去殺只雞，晚上好好招待李波?！?/p>
潘二春雖有點疑惑，但也沒多問，轉(zhuǎn)身去了廚房。李波跟著李二寶走出屋，壓低聲音：“二寶哥，小虎的事不簡單。白天陽氣重，看不出什么，等晚上天黑了，我再看看。你別跟嫂子說太多，省得她害怕?！?/p>
李二寶臉色一白，連連點頭：“我懂，我懂。你要啥幫忙，盡管說?！?/p>
接下來的大半天，李波在李家村里轉(zhuǎn)。他沒亂走，專門往村里偏僻的地方去——《驅(qū)邪錄》里說，邪祟多藏在陰氣重的地方，比如舊宅、老井、荒墳。李家村不大，村西頭有片廢棄的老宅子，據(jù)說早年間住過一個姓王的寡婦，后來寡婦穿著紅衣服上吊了，那宅子就沒人敢住，荒了快十年。
李波走到老宅子門口，院墻塌了大半，院里長滿了齊腰高的野草，房門破得只剩個框，風一吹“吱呀”響。他剛要進去，就聽見身后有人喊：“李波，你咋往這兒來？這地方邪性！”
回頭一看，是村里的王大爺，拄著拐杖，臉色不太好。“這宅子鬧過鬼，當年王寡婦上吊后，有人夜里看見過紅影子在院里飄?！蓖醮鬆斪呓?，聲音壓得低，“前幾天我路過這兒，還聽見院里有女人哭，嚇得我趕緊走了。你可別進去，小心沾上晦氣?！?/p>
李波心里一動，問：“王大爺，您說的哭，是啥時候的事？”
“就三四天前，夜里三更左右?！蓖醮鬆斚肓讼?，又補充道，“對了，小虎前幾天還跟村里的娃子來這兒玩過，被二寶罵了一頓，說這兒不干凈，不讓他來?！?/p>
這話一出，李波心里有了數(shù)——小虎多半是在老宅子附近沾了王寡婦的怨氣，才被“紅衣孃孃”纏上。他謝過王大爺，沒進老宅子，而是繞著宅子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宅子后院有棵老槐樹，樹干上掛著紅紙，像是有人 來過。他走近一看，紅紙是新的，上面還寫著個“囍”字。
“看來這怨氣是被啥東西引出來的?！崩畈t布條，心里琢磨?！厄?qū)邪錄》里說，紅衣枉死者的怨氣，若遇到喜慶的東西，容易被激化——這紅布條繡著“囍”，說不定是村里哪家辦喜事，不小心丟在這兒的，剛好引動了王寡婦的怨氣，又剛好被小虎撞上。
傍晚時分，李波回到李二寶家。潘二春已經(jīng)把雞肉燉好了，香味飄滿了院子。小虎醒了，坐在炕上吃著饅頭，看起來精神好了些，可眼神還是有點發(fā)直，偶爾會往門口看，像是在找啥。
“小虎，還記得叔叔不？”李波走過去，掏出一顆水果糖——是上次陳忠發(fā)去鎮(zhèn)上換的，他一直沒舍得吃。小虎接過糖，小聲說了句“謝謝叔叔”，可剛把糖放進嘴里，突然就哭了起來，指著門口喊：“紅衣服孃孃！她在門口！”
潘二春臉色一下子白了，手里的碗“哐當”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李二寶趕緊抱住小虎，看向李波，眼神里滿是懇求：“小波，你快想想辦法！小虎肯定是被那東西纏上了！”
李波點點頭，不再廢話：“二寶哥，嫂子，你們別慌！你們按我說的去做：第一，到土里去挖蟲鱔（學(xué)名蚯蚓），越發(fā)越好，記住一定要紅蟲鱔；第二，找?guī)讉€子雞蛋（第一次下蛋的雞下的蛋），第三找一些祭拜用的香灰，紙錢灰；生一盆炭灰子火（炭火）；大一點的祭拜用的紙錢！”
兩口子聞言，立馬去找。很快就找來了，因為這些東西在農(nóng)村再常見不過了。
李波將東西備齊。便在灶頭（灶臺）上的鍋上，刮下來一層鍋灰，裝到盆里，然后將蟲鱔、子雞蛋、香灰、紙錢灰一股腦的倒進盆里去，然后用刀把將這些東西使勁搗鼓，杵成浠泥巴狀！然后先是墊了兩張祭拜用的紙錢在地上，把那些泥巴狀的東西倒上去，然后又蓋上兩張！弄好后，放到了小虎的肚子上！
“暫時沒事了！只需要等十來分鐘就有效果！”
果然，十多分鐘后，小虎不說胡話了，眼神也清澈了很多，雖然精神頭還不太好。
李二寶兩口子見兒子好轉(zhuǎn)，神情這才好起來！
“遭了，還沒吃晚飯！你個憨包婆娘，卵大點事情都辦不好！”李二寶氣鼓鼓的說道。潘二春聞言，瞪了李二寶一眼后，重新跑進灶房（廚房）準備晚飯。見婆娘去準備，李二寶又是開口道：“小波，我跟你說，婆娘就是拿來生崽兒，煮飯和打的，來老子們先坐到，等到吃飯”！
李波聽了，不由得好笑。很快，飯菜準備好，三人是邊吃邊聊。
“對了，小波，你跟二哥說說，你這些個是哪樣幾把名堂？”
“二寶哥，這沒什么好稀奇的！既然是坐騎起吃飯吹牛逼，那我就從小虎開始說。小虎五歲，按我們學(xué)道之人的說法來講。二虎這類小孩子，三魂七魄還不穩(wěn)，容易被驚到！聽說前幾天，小虎去過王華都吊死的地方，很明顯是被驚到三魂七魄了，多少有些陰氣入體。我用的這些東西都是常見的陽氣重的東西，尤其是蟲鱔，俗稱地龍，陽氣很重！所以小虎好得這么快，就是這個道理！”
“嗦嘎！原來如此！那炭灰子火又是搞哪樣幾把用的？”
“燒雞蛋用的，也是有大用，這個吃完了飯，看老子給你表演個絕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