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餅干里的針
蘇哲寧沖進老城區(qū)的巷子時,肺像要炸開。
身后的腳步聲被縱橫交錯的窄巷切碎,暫時甩開了,但他知道,沈敬言他們遲早會找過來——林慕堯對新海市的每一條血管都了如指掌。
他憑著記憶摸到那棟破舊的居民樓,樓道里的燈依舊是壞的,伸手不見五指。蘇哲寧扶著墻往上走,每一步都踩在“吱呀”作響的木板上,像踩在繃緊的神經上。
小美住三樓。他剛走到二樓轉角,就聞到一股甜香味——是烤餅干的味道,混著點焦糊味,從樓上傳下來。
心猛地一松,又猛地一緊。
松的是,小美似乎真的在等他,短信不是陷阱;緊的是,這股香味太明顯了,在空曠的老城區(qū)里,簡直是在給追兵指路。
“眉漱陽?”他放輕腳步,低聲喊了一句。
樓上沒回應,只有烤箱“?!钡囊宦曒p響,像是在回答他。
蘇哲寧加快腳步沖上樓。三樓的房門虛掩著,甜香味更濃了。他推開門,看到小美正蹲在地上,往一個鐵皮餅干盒里裝餅干,背對著門口,哼著不成調的兒歌。
“你怎么還在烤餅干?”蘇哲寧關上門,靠在門板上喘氣,“他們快追來了?!?/p>
小美回過頭,臉上沾著點面粉,笑得傻乎乎的:“我聽樓下王奶奶說,吃甜的能讓人有精神。你跑了這么久,肯定累了。”她拿起一塊餅干遞過來,“嘗嘗?巧克力味的,我放了好多巧克力豆?!?/p>
餅干是心形的,邊緣有點焦,上面撒著糖霜,看起來和她小本子里畫的一樣,笨拙卻透著認真。
蘇哲寧的目光落在餅干上,又看向小美。女孩的眼睛很亮,像藏著星星,臉上沒有任何說謊的痕跡——至少他感知不到。
是他太多心了?
他接過餅干,剛要放進嘴里,指尖突然頓住。
餅干的邊緣有點硌手,不是巧克力豆的硬度,更像是……金屬。
蘇哲寧的心沉了下去。他不動聲色地把餅干翻過來,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看到焦黑的邊緣里,嵌著一小截銀色的針尖,針尖上閃著微弱的光,像是涂了什么東西。
不是小美。
他猛地抬頭看向小美,女孩還保持著遞餅干的姿勢,笑容僵在臉上,眼睛里的光一點點熄滅,取而代之的是恐懼和茫然。
“我……我不知道……”她突然往后縮了縮,手忙腳亂地翻看其他餅干,“我沒放這個……真的沒有……”
蘇哲寧看著她慌亂的樣子,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扎了一下。
是林慕堯,一定是他。
在他來之前,有人潛入這里,在餅干里藏了針——不是為了殺他,是為了讓他懷疑小美,讓他剛剛建立起來的那點“信任”徹底崩塌。
這比直接派人來殺他更狠。林慕堯太了解他了,知道他最害怕的不是危險,是再次被欺騙,是發(fā)現自己拼盡全力保護的人,其實從一開始就在算計他。
“咚咚咚——”
敲門聲突然響起,伴隨著沈敬言冰冷的聲音:“蘇律師,開門吧,別躲了?!?/p>
小美嚇得臉色慘白,抓著蘇哲寧的胳膊:“怎么辦?”
蘇哲寧深吸一口氣,把那塊藏著針的餅干塞進兜里,拿起鐵皮盒:“跟我走?!?/p>
他拉著小美沖向陽臺。這棟樓的陽臺是連通的,像老城區(qū)特有的“空中走廊”。
他翻到隔壁陽臺時,聽到身后的門被撞開的聲音,沈敬言的吼聲傳來:“抓住他們!”
兩人在狹窄的陽臺間奔跑,月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兩只倉皇逃竄的壁虎。
小美跑得很慢,好幾次差點摔倒,蘇哲寧只能拽著她的胳膊,用盡全力往前沖。
“對不起……”小美一邊跑一邊哭,“都怪我……要是我不烤餅干就好了……”
“不關你的事。”蘇哲寧打斷她,聲音很沉,“是他太狠了?!?/p>
他終于明白林慕堯為什么不直接殺了小美。
留著她,就像在他身邊埋了顆定時炸彈,隨時可以用她來試探他、折磨他,讓他永遠活在“懷疑”和“愧疚”里。
跑到樓道盡頭,蘇哲寧推開一扇積滿灰塵的門,里面是通往樓頂的樓梯。他把小美推上去:“你先上樓,從天臺另一邊下去,到老地方等我。”
“那你呢?”小美抓住他的手,不肯放。
“我引開他們?!碧K哲寧扯出一個算不上笑的表情,“放心,我比他們跑得快?!?/p>
他沒等小美再說什么,轉身就往樓下跑,故意發(fā)出很大的腳步聲。沈敬言的聲音果然追了過來:“在那邊!”
蘇哲寧跑下樓梯,沖進另一條巷子。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能感覺到沈敬言的“傲慢”能力在逼近,像一張無形的網,試圖鎖住他的動作。
他拐進一個死胡同,靠墻站定,掏出那塊藏著針的餅干。
月光下,針尖的寒光像林慕堯的眼睛。
蘇哲寧突然笑了,笑得有點自嘲。
林慕堯想讓他懷疑小美?想讓他放棄最后一點“同情心”?
沒門。
把餅干扔進垃圾桶,拍了拍手,仿佛扔掉了什么骯臟的東西。
他轉過身,看著追過來的沈敬言和羅宇飛,眼神里沒有了之前的慌亂,只剩下一種冰冷的平靜。
“你們抓不到我的?!彼f。
話音剛落,他發(fā)動“傲慢”能力,不是攻擊,而是制造了一個簡單的幻覺——讓沈敬言他們誤以為胡同口還有路。
趁他們愣神的瞬間,蘇哲寧翻身爬上旁邊的院墻,消失在夜色里。
他沒有去小美說的“老地方”。
他知道,那里肯定也有埋伏。
他朝著與老城區(qū)相反的方向跑,口袋里的牛皮紙信封硌著胸口,像母親的手,在黑暗里推著他往前。
不管前路有多少陷阱,不管身邊的人是敵是友,他都必須走下去。
因為他終于明白,反抗林慕堯,不只是為了真相,更是為了守住那些林慕堯最看不起的東西——
比如一塊藏著針的餅干,比如一個想開蛋糕店的女孩,比如他自己那顆終于開始跳動的、不再完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