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傲慢的裂痕
蘇哲寧邁出的那一步，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
李婷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蘇律師，你這是……要違抗林先生的意思？”
蘇哲寧沒說話。他只是抬手摘下了眼鏡，露出那雙過分銳利的眼睛。
月光透過屋頂?shù)钠贫绰湓谒桌?，映出小美被金色絲線勒得滲血的身軀，映出李婷貪婪的嘴臉，也映出自己手心里那袋快要融化的泡芙。
“傲慢”的能力在血液里沖撞，不是林慕堯教的那種精密操控，而是帶著一種近乎粗暴的灼熱。
他能感覺到周圍每個人的情緒波動——李婷的貪婪像油膩的墨汁，她手下的恐懼像細碎的玻璃碴，還有……小美那團龐大身軀里，藏著一絲微弱卻固執(zhí)的、想要保護誰的決心。
“把她放了?！碧K哲寧的聲音比剛才低了些，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李婷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拍著大腿笑起來：“放了她？蘇律師，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天幕裁決者’的傳承者，不是孤兒院的義工！”她揮了揮手，“給我一起拿下！林先生說了，不聽話的棋子，就該早點銷毀！”
金色的絲線像毒蛇一樣竄過來，纏向蘇哲寧的手腕。
換作平時，他會用能力讓這些絲線“誤以為”纏錯了方向，優(yōu)雅得像一場魔術(shù)。但今天，他側(cè)身避開的動作帶著一股狠勁，袖口的布料被絲線劃開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白皙卻青筋微跳的手臂。
“看來你是真要反啊。”李婷的臉沉了下來，“也好，省得林先生總拿你當寶，我倒要看看，沒了他的庇護，你這‘天才’還能囂張多久！”
更多的絲線涌上來，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wǎng)。
蘇哲寧的能力在瘋狂運轉(zhuǎn)，他讓李婷的手下產(chǎn)生“自己人打自己人”的幻覺，讓絲線的末端誤以為纏住了“更有價值的目標”而轉(zhuǎn)向。
他的額頭很快滲出冷汗——這些動作太“亂”了，不符合林慕堯教的任何章法，更像是在……憑本能掙扎。
“蘇律師！小心！”
小美突然嘶吼一聲，龐大的身軀猛地撞向李婷。金色絲線瞬間收緊，深深勒進她的肉里，血珠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
但她沒停，用盡全力把李婷撞得后退了幾步。
就是這幾秒的空檔，蘇哲寧抓住了李婷的破綻。他沖到李婷面前，指尖按在她的眉心——這是“傲慢”最直接的攻擊方式，強行讓對方陷入“自我否定”的幻境。
李婷的眼神突然渙散了，嘴里喃喃自語：“我怎么這么沒用……連個毛頭小子都對付不了……金戒指……我的金戒指不夠多……”
她的手下見狀，頓時亂了陣腳。蘇哲寧趁機扯斷纏在小美身上的絲線，能力催動到極致：“走！”
小美龐大的身軀開始縮小，恢復成瘦小的模樣，臉色慘白得像紙。
她抓著蘇哲寧的胳膊，聲音氣若游絲：“蛋糕店……我的本子……”
蘇哲寧回頭，看見那個貼滿蛋糕照片的小本子掉在地上，被剛才的碎石壓得變了形。他彎腰去撿，手指剛碰到紙頁，就聽見身后傳來熟悉的、帶著冰碴的聲音。
“撿完了嗎？”
林慕堯站在被炸穿的墻洞門口，身后跟著兩個穿黑風衣的人，是傲慢陣營的“孤視”沈敬言和“星屑”羅宇飛。
林慕堯手里把玩著那枚掉在地上的鉑金領(lǐng)帶夾，眼神像在看一件沾了灰的垃圾。
蘇哲寧的動作僵住了。
小美下意識往他身后縮了縮，抓著他胳膊的手在發(fā)抖。
“林先生……”李婷從幻境中回過神，看到林慕堯，像看到了救星，“蘇律師他……”
“閉嘴。”林慕堯冷冷打斷她，目光始終鎖在蘇哲寧身上，“我教過你，不要為無關(guān)緊要的人和事浪費時間?！?/p>
蘇哲寧慢慢直起身，手里緊緊攥著那個皺巴巴的小本子。紙頁邊緣的蛋糕屑硌著掌心，有點疼。
“她不是無關(guān)緊要的人?！彼牭阶约旱穆曇粽f。
林慕堯挑了挑眉，像是覺得有趣：“哦？那她是什么？你的同情心？”他笑了笑，那笑容讓蘇哲寧想起小時候，他因為多看了一眼流浪貓，林慕堯就當著他的面把貓?zhí)哌M了垃圾桶，
“蘇哲寧，別忘了你的身份。你是要成為‘天幕裁決者’的人，同情心這種東西，只會讓你變成廢物?！?/p>
“那你呢？”蘇哲寧突然抬起頭，直視著林慕堯的眼睛，“你把所有人都當成棋子，連我母親……”
“啪！”
一聲清脆的耳光打斷了他的話。蘇哲寧被打得偏過頭，嘴角火辣辣地疼，嘗到了一絲血腥味。
林慕堯的手還揚在半空，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看來是我太縱容你了。”他對沈敬言說，“把那個‘暴食’處理掉，帶蘇哲寧回去。”
沈敬言應了一聲，伸手就要抓小美。
“不準碰她！”蘇哲寧猛地擋在小美面前，傲慢的能力毫無保留地爆發(fā)出來。
這一次，他不再控制力道，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沈敬言和羅宇飛都被這股突如其來的壓迫感逼得后退了一步。
林慕堯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你要為了一個‘暴食’，跟我作對？”
蘇哲寧沒回答。他只是死死盯著林慕堯，手里的小本子被攥得更緊了。
他能感覺到，自己一直以來信奉的“完美”、“規(guī)則”，在這一刻，像被打碎的鏡子，裂出了一道再也無法愈合的縫。
縫里漏出來的，是他二十六年人生里，第一次敢直面的、名為“反抗”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