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笙那句“我恨你”,像一道魔咒,日日夜夜在我耳邊回響。
我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只要一閉上眼,就是她那張寫滿絕望和恨意的臉。我不敢出門,不敢見人,把自己徹底鎖在了那個充滿了我和她回憶的出租屋里。
我以為我的報復(fù)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但裴然顯然不打算就這么放過我。
他雖然公司瀕臨破產(chǎn),名聲也臭了,但他畢竟家底豐厚。他開始動用他的關(guān)系,瘋狂地報復(fù)我。
首先,是我賴以生存的技術(shù)。我發(fā)現(xiàn)我接私活的幾個平臺賬號,全都被封了。我投出去的簡歷,全都石沉大海。我被這個行業(yè)徹底封殺了。沒有人敢用我,因為我的名字,已經(jīng)和“黑客攻擊”、“竊取商業(yè)機(jī)密”這些詞聯(lián)系在了一起。
我斷了所有的經(jīng)濟(jì)來源。
緊接著,麻煩接踵而至。
房東突然上門,說我砸壞了屋子里的東西,要我立刻賠償,不然就滾蛋。我知道,這背后肯定是裴然在搞鬼。
我拿不出錢,只能被趕了出來。
我拖著一個破舊的行李箱,站在曾經(jīng)的家門口,茫然四顧。我成了真正的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我開始在網(wǎng)吧過夜,靠著以前剩下的一點(diǎn)積蓄度日。但很快,那點(diǎn)錢也花光了。我開始挨餓,開始體會到什么叫真正的走投無路。
我去找工作,但沒有任何一家公司肯要我。我去工地搬磚,但干了不到兩天,就因為體力不支被辭退了。
我像一只過街老鼠,在這個偌大的城市里,找不到任何容身之處。
巨大的落差和絕望,讓我心里的那頭野獸,再次蘇醒了。
我把這一切,都?xì)w咎于裴然。
如果不是他,我不會失去阮笙,不會失去工作,不會變得這么狼狽。
是他毀了我的一切。
既然他不想讓我活,那我就跟他同歸于盡。
我心里涌起一個瘋狂的念頭。
我要?dú)⒘怂?/p>
這個念頭一出現(xiàn),就再也無法遏制。它像一顆毒瘤,在我的心里瘋狂地生長,吞噬了我最后一點(diǎn)理智。
我開始計劃。
我賣掉了我最后一點(diǎn)值錢的東西——那臺陪我多年的筆記本電腦,換了幾百塊錢。然后,我去五金店,買了一把長長的水果刀,和一卷厚厚的膠帶。
我開始跟蹤裴然。
他現(xiàn)在雖然落魄了,但依舊住在高檔小區(qū),開著他的保時捷。我每天就蹲在他家小區(qū)對面的馬路邊,像一個幽靈一樣,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尋找下手的機(jī)會。
我發(fā)現(xiàn)他每天晚上都會去一家固定的酒吧喝酒,而且每次都喝得爛醉,一個人開車回家。
這就是我的機(jī)會。
我選定了一個雨夜。
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像是要把整個城市都淹沒。我穿著一件黑色的雨衣,戴著帽子和口罩,把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我手里緊緊地攥著那把藏在袖子里的刀,心臟因為緊張和興奮,劇烈地跳動著。
我埋伏在他家小區(qū)的地下車庫入口附近。
凌晨一點(diǎn),裴然的車終于出現(xiàn)了。他果然喝得爛醉,車子開得歪歪扭扭。
就在他的車轉(zhuǎn)彎進(jìn)入車庫,速度放慢的那一刻,我猛地沖了出去,拉開了他的副駕駛車門,鉆了進(jìn)去。
裴然被嚇了一跳,酒瞬間醒了大半。
“你是什么人?”他驚恐地看著我。
我摘下口罩,沖他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
“裴總監(jiān),好久不見。”
看到是我,裴然的臉上先是閃過一絲驚恐,然后迅速被憤怒和不屑所取代。
“晏辭?你這個瘋子,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從袖子里抽出那把閃著寒光的水果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送你上路。”
冰冷的刀鋒貼著他的皮膚,裴然的身體瞬間僵住了。他能感覺到,我不是在開玩笑。
“你……你別亂來!”他的聲音開始顫抖,“殺人是犯法的!你為了我這種人渣,毀了你自己一輩子,值得嗎?”
“值得。”我冷冷地說,“我早就一無所有了。能拉著你一起下地獄,我覺得很值?!?/p>
我用刀逼著他,讓他把車開到一個偏僻的廢棄工廠。
一路上,他試圖跟我說話,想穩(wěn)住我。
“晏辭,我們談?wù)?。你放了我,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一百萬?五百萬?只要你開口?!?/p>
“錢?”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以為我做這一切,是為了錢嗎?我告訴你,我就是要你的命!”
我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握著刀的手,也越來越用力。刀鋒已經(jīng)劃破了他的皮膚,滲出了血絲。
裴然不敢再說話了。
到了廢棄工廠,我用膠帶把他的手腳都捆在了椅子上,嘴也封了起來。
我看著他驚恐萬狀,拼命掙扎的樣子,心里涌起一股變態(tài)的滿足感。
“裴然,你也有今天。”我拿著刀,在他臉上輕輕地拍了拍,“你搶走我女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會有今天?你用錢和關(guān)系把我逼上絕路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會有今天?”
他嗚嗚地叫著,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和求饒。
“現(xiàn)在知道怕了?晚了!”我舉起刀,對準(zhǔn)了他的心臟,“去死吧!”
就在我準(zhǔn)備把刀刺下去的那一刻,工廠的大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了。
“住手!”
一聲凄厲的尖叫傳來。
我猛地回頭,看到了一個我做夢也想不到的人。
是阮笙。
她渾身濕透,頭發(fā)凌亂地貼在臉上,臉色蒼白得像鬼。她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和絕望。
“晏辭,你把刀放下!”她哭著向我跑來。
我愣住了。她怎么會在這里?她怎么會知道我在這里?
“你別過來!”我沖她吼道,把刀更緊地抵在了裴然的脖子上,“你再過來一步,我就立刻殺了他!”
阮笙停下了腳步,不敢再靠近。
“晏辭,你別做傻事!”她哭著求我,“你殺了他,你這輩子就完了!你不能這么做!”
“我完了?”我瘋狂地大笑起來,“我早就完了!從你背叛我的那天起,我就完了!現(xiàn)在,我要讓這個罪魁禍?zhǔn)?,付出代價!”
“不是的!”阮笙用力地?fù)u頭,“罪魁禍?zhǔn)撞皇撬?,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錯!你要報復(fù),沖我來!你殺我!你放了他!”
說著,她竟然真的向我沖了過來,張開雙臂,擋在了裴然的身前。
“你干什么?你給我讓開!”我怒吼道。
“我不讓!”阮笙死死地盯著我,眼神決絕,“晏辭,今天你要是想殺他,就先從我的尸體上跨過去!”
我看著她,這個我曾經(jīng)愛到骨子里的女人,此刻卻用她的身體,去保護(hù)另一個男人。
我的心,像是被瞬間撕裂了。
“好,好,好!”我連說三個好字,眼里的血色越來越濃,“你以為我不敢嗎?阮笙,這是你自找的!”
我的理智,在這一刻徹底崩斷了。我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失去了所有的控制。我舉起刀,不再猶豫,狠狠地向著她和她身后的裴然刺了過去。
我只想殺了他們。
這兩個毀了我一生的人,都該死!
然而,就在我的刀即將刺中阮笙的那一刻,預(yù)想中的鮮血淋漓并沒有出現(xiàn)。
阮笙沒有躲。
她閉上了眼睛,臉上帶著淚水,但表情卻異常平靜。
而就在刀尖即將觸碰到她身體的瞬間,另一件事發(fā)生了。
一直被綁在椅子上的裴然,不知道什么時候掙脫了手上的膠帶。他猛地推開了身前的阮笙,用自己的身體,迎上了我的刀。
“噗嗤”一聲。
刀,深深地刺進(jìn)了他的肩膀。
鮮血,瞬間噴涌而出,染紅了他的白色襯衫。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看著自己手里的刀,看著裴然肩膀上不斷涌出的鮮血,大腦一片空白。
我……我殺人了?
裴然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但他沒有倒下,反而用盡全身力氣,一腳踹在了我的肚子上。
我被踹得連連后退,手里的刀也掉在了地上。
“快跑!”裴然沖著呆住的阮笙大吼一聲。
阮笙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她沒有跑,而是沖過來,死死地抱住了我。
“晏辭,你醒醒!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她在我懷里,放聲大哭。
工廠外面,傳來了刺耳的警笛聲。
是阮笙報了警。
我看著懷里哭得撕心裂肺的阮笙,看著不遠(yuǎn)處倒在血泊中的裴然,聽著由遠(yuǎn)及近的警笛聲,我終于意識到,我的人生,徹底完了。
我像一尊雕塑一樣,任由阮笙抱著,一動不動。
我不是野獸。
我只是一個,被逼到絕路的,可憐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