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長，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程度急切地問道，“要不要采取強(qiáng)制措施，先把人請走？或者，讓宣傳部門介入，控制一下輿論？”
祁同偉緩緩轉(zhuǎn)過身，“你現(xiàn)在下去告訴門口的警衛(wèi)，不要阻攔，更不許對陳老檢察長有任何不敬。同時，通知市局的趙東來，讓他派人過來維持秩序，確?，F(xiàn)場的安全，我倒要看看，這場戲，他們打算怎么唱下去?！?/p>
“是！”
“另外，通知我的領(lǐng)導(dǎo)育良書記，只有他能控制住局面。”
……
省委三號別院內(nèi)，高育良也正通過電話，聽取著現(xiàn)場的實時匯報。
“……是的，書記，陳老檢察長情緒非常激動，現(xiàn)在已經(jīng)堵在公安廳門口快一個小時了，影響非常壞?！?/p>
高育良掛斷電話，臉色陰沉。
他走到窗前，看著遠(yuǎn)處那棟代表著漢東政法權(quán)力的公安廳大樓，心中涌起深深的無力感。
“好一招釜底抽薪，借刀殺人?！彼哉Z，“趙立春，鐘正國……你們這些老家伙，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還真是不擇手段啊?！?/p>
書房的門被推開，吳老師端著一杯熱茶走了進(jìn)來，臉上寫滿了憂慮。
“育良，公安廳那邊的事，你聽說了嗎？”
高育良接過茶杯，卻沒有喝，“整個漢東現(xiàn)在恐怕都傳遍了，我那個學(xué)生現(xiàn)在成了千夫所指的殺人兇手了?！?/p>
“那你打算怎么辦？”吳老師擔(dān)憂地問道，“陳巖石那個老頭子，又臭又硬，一旦認(rèn)準(zhǔn)了死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如果任由他這么鬧下去，對祁同偉極為不利?！?/p>
“我知道?！备哂键c(diǎn)了點(diǎn)頭，眼神變得決絕，“我不能再坐在這里等了。這把火，是沖著祁同偉來的，但最終要燒的是我們所有人?！?/p>
“我必須親自去一趟，把這把火給它摁下去。”
……
半小時后，高育良的專車直接開到了省公安廳的門口。
他從車上走下來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陳巖石看到高育良，仿佛看到了救星，他撥開人群，顫顫巍巍地沖了過去，一把抓住了高育良的手臂。
“育良啊你來得正好，你可要為我做主?。 崩先说穆曇衾飵е耷?，“我兒子陳海冤枉啊！兇手祁同偉就在這棟樓里，你們政法委不能不管啊！”
高育良扶住情緒激動的老人，臉上露出了沉痛而又關(guān)切的神情。
“陳老，您先別激動，有什么話，我們慢慢說?！?/p>
他試圖安撫陳巖石的情緒。
“這里人多嘴雜，不是談事情的地方。您信得過我，就跟我到我的辦公室去。我向您保證，我，還有我們省政法委，一定會把這件事調(diào)查得水落石出，給您一個公正的交代?！?/p>
然而，此刻的陳巖石，早已被侯亮平遞上的那份“鐵證”和喪子之痛沖昏了頭腦。
他用力地甩開高育良的手，赤紅著雙眼吼道：
“我不去！我就在這里說！我要讓全漢東的人都看看，都聽聽！看看祁同偉是什么樣的人?！?/p>
高育良的臉色微微一變，但他還是耐著性子勸說道。
“陳老，您也是在政法系統(tǒng)工作了一輩子的老同志了，我們辦案講的是證據(jù)，在沒有證據(jù)的情況下用輿論審判是在給別有用心的人當(dāng)槍使！這對查明真相沒有任何好處！”
陳巖石慘笑一聲
“我兒子都快被人害死了，我還怕被人當(dāng)槍使嗎？高育良，我問你，祁同偉是不是你的學(xué)生？”
“是?！备哂键c(diǎn)了點(diǎn)頭。
“那好！”陳巖石指著公安廳的大樓，說道，“今天，你要么把他交出來，要么，就從我這把老骨頭的尸體上跨過去！”
面對如此固執(zhí)、幾乎失去理智的陳巖石。
高育良知道，所有的勸說都已是徒勞。
他深吸一口氣，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來人?！彼麑χ砗蟮拿貢途l(wèi)員說道，“把陳老檢察長，‘請’到我的車上去?！?/p>
……
省委大樓，政法委書記辦公室內(nèi)。
陳巖石被“請”到了這里，但他依舊沒有絲毫的妥協(xié)，只是憤怒地瞪著高育良，一言不發(fā)。
高育良親自為他倒上一杯熱茶，放在他面前的茶幾上。
“陳老，我知道您現(xiàn)在心里有火，有怨。”高育良的語氣恢復(fù)了平靜，“我理解您作為一個父親的心情，陳海的悲劇我們所有人都感到痛心，但是，痛心歸痛心，我們不能被情緒左右，更不能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p>
“利用？”陳巖石冷哼一聲，“證據(jù)就擺在那里，白紙黑字，清清楚楚！侯亮平同志已經(jīng)把所有的東西都給我看了！難道那也是假的嗎？”
“侯亮平？”高育良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給你的證據(jù)？陳老，您糊涂?。『盍疗绞鞘裁慈?，他為什么會突然回到漢東，又為什么會恰好在這個時候，拿出這樣一份所謂的‘證據(jù)’，您難道就沒有想過嗎？”
“我不管他是什么人！”陳巖石固執(zhí)地說道，“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祁同偉就是兇手！他為了掃清障礙，就對我兒子下了毒手！”
“荒謬！”
高育良終于也失去了一些耐心，聲音不由得提高了幾分。
“陳老，您在檢察院工作了一輩子，難道連最基本的邏輯判斷都沒有了嗎？祁同偉要對付陳海，需要用這種手段嗎？他當(dāng)時已經(jīng)是公安廳的常務(wù)副廳長，代理廳長，扶正是板上釘釘?shù)氖?！陳海對他根本?gòu)不成任何威脅！他有什么動機(jī)要去謀害陳海？”
“而且，您再想想，是誰把這份‘證據(jù)’送到侯亮平手上的？又是誰，在背后推動您，來公安廳門口鬧這么一出？”
“您這是在為您兒子伸冤嗎？不！您這是在把您兒子，把您陳巖石一輩子的清譽(yù)，都當(dāng)成了別人政治斗爭的工具！您這是在親手毀了您自己！”
高育良的話一下下敲在陳巖石的心上。
他想起了侯亮平找到他時，想起了那些證據(jù)出現(xiàn)得過于“及時”和“巧合”。
但是，一想到自己那躺在病床上的兒子，所有的理智又瞬間被滔天的恨意所吞噬。
“我不管！”
他猛地站起身，指著高育良的鼻子，渾身顫抖。
“我不管你們官場上有什么彎彎繞繞！我只知道，我兒子被害了！祁同偉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今天，你高育良如果不能給我一個明確的答復(fù)，不能立刻對祁同偉進(jìn)行停職調(diào)查，我這把老骨頭，就是拼了命，也要為我兒子討回一個公道！”
說完，陳巖石不再理會高育良，猛地拉開辦公室的門，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高育良看著他決絕的背影，無力地癱坐在沙發(fā)上。
從省委大樓里沖出來，陳巖石感覺天旋地轉(zhuǎn)。
高育良那番話讓他一度對那份“鐵證”產(chǎn)生了瞬間的懷疑。
不！
他不能懷疑！
他唯一的兒子被害得那么慘，他作為一個父親，如果連為兒子討回公道的決心都動搖了，那他還算什么人！
高育良是在包庇！他們都是一伙的！他們蛇鼠一窩！
他顫抖著從口袋里摸出一個老舊的手機(jī)，翻找到了一個號碼。
“喂？是鄭西坡嗎？”
電話那頭，傳來鄭西坡的聲音。
“陳老？是您啊！您老身體還好嗎？好久沒您的消息了。”
“西坡啊，我不好，我快活不下去了！”陳巖石的聲音里帶上了哭腔，一個在革命年代流血都不曾皺眉的硬漢，此刻卻像個無助的孩子，“我兒子……陳海……他是被人害的?。 ?/p>
電話那頭的鄭西坡大驚失色。
“陳老，您……您說什么胡話呢！陳海檢察官不是出了車禍嗎？”
“不是車禍！是謀殺！”陳巖石對著電話嘶吼道，“兇手就是那個公安廳長祁同偉！他為了往上爬，為了掃清障礙，就對我兒子下了毒手！現(xiàn)在他們不讓我說話，他們想把這件事壓下去！”
“西坡啊，我一個老頭子，人微言輕，斗不過他們。我現(xiàn)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你們了！”
“你們大風(fēng)廠的工人，是我的親人，陳海也是你們的親人！他為了你們大風(fēng)廠的股權(quán)，跑前跑后，最后落得這么個下場！你們能眼睜睜地看著兇手逍遙法外嗎？”
陳巖石的每一句話都象是一把火，點(diǎn)燃了電話那頭鄭西坡心中的憤怒和義氣。
“陳老！您別急！”鄭西坡的聲音也變得激動起來，“這還有沒有王法了！祁同偉那個王八蛋，我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他跟山水集團(tuán)的高小琴穿一條褲子，沒少欺負(fù)我們工人！現(xiàn)在還敢害陳海檢察官！我們……我們跟他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