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的朝會,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散了。
李世民幾乎是逃回了寢殿。
他一屁股坐下,端起茶杯就想喝,卻發(fā)現(xiàn)手抖得厲害。
松贊干布那個廢物,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能打了。
這事兒,處處透著不對勁。
……
另一邊。
鴻臚寺的官署里,房玄齡被安排在最上等的院落。
他屏退了所有伺候的下人。
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房間里,看著窗外的天空發(fā)呆。
他想起了在馬車里,那個年輕人問他的話。
那個關(guān)于賊的比喻。
他一輩子信奉的君臣之道,家國大義,在那個年輕人面前,被撕得粉碎。
他想寫信,想告訴皇帝真相。
可他一拿起筆,腦海里就浮現(xiàn)出孫寒那張臉。
“我們之間的約定,你還記得吧?”
一個月。
他答應(yīng)了對方,一個月之內(nèi),什么都不會說。
君子一言。
房玄齡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他這個大唐的宰相,如今卻成了一個反賊的同謀。
……
長安,西市。
孫寒穿著一身普通的胡商衣服,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他走過熟悉的街道,路過曾經(jīng)光顧的酒樓。
一切都和記憶中一樣,又好像什么都變了。
街道更干凈了,行人的臉上,多了幾分安逸。
這盛世,是用他的骨血澆灌出來的。
他走進一家不起眼的客棧,要了一間朝南的客房。
小二熱情地為他引路,嘴里還念叨著。
“客官您運氣好,這可是最后一間上房了?!?/p>
“最近長安城里來了不少吐蕃的使節(jié),好客棧都住滿了?!?/p>
孫寒丟過去一錠銀子。
“不用找了。”
他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房間不大,陳設(shè)簡單,但很干凈。
他走到窗邊,推開窗戶。
樓下,就是長安城最繁華的街景。
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他靜靜地看著,像是在欣賞一幅畫。
一幅屬于他,但暫時被別人掛在墻上的畫。
他沒有回頭,只是對著房間的陰影處,輕聲說了一句。
“都安排好了?”
一道影子,從房梁的陰影中滑落,無聲無息地跪在地上。
正是東廠提督,魏忠賢。
“回主上的話,都安排妥當(dāng)了?!?/p>
魏忠賢的聲音,依舊是那副陰柔的腔調(diào)。
“奴婢在城東盤下了一座三進的宅子,地段清凈,出入也方便?!?/p>
“另外,奴婢自作主張,派人盯住了鴻臚寺那邊?!?/p>
“房玄齡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中?!?/p>
孫寒轉(zhuǎn)過身。
他沒有讓魏忠賢起來。
“誰讓你去盯他的?”
魏忠賢的頭,垂得更低了。
“奴婢……奴婢是怕他壞了主上的大事?!?/p>
“他畢竟是大唐的宰相?!?/p>
孫寒走到魏忠賢面前,蹲下身子。
“老魏啊?!?/p>
他伸手,拍了拍魏忠賢的肩膀。
“你是個聰明人,知道什么時候該做什么事。”
“但有時候,太聰明了,不是好事?!?/p>
“奴婢知錯?!?/p>
“撤回來?!?/p>
孫寒站起身,重新走回窗邊。
“房玄齡是個君子,君子,最重承諾?!?/p>
“他答應(yīng)了我一個月,就一定會守口如瓶?!?/p>
“我們要做的事很多,不要把人手,浪費在這種地方。”
“奴婢遵命?!?/p>
魏忠賢磕了個頭,準備退下。
“等等?!?/p>
孫寒叫住了他。
“雨化田呢?”
“西廠的人,到哪一步了?”
魏忠賢恭敬地回答。
“雨廠公比奴婢們早到半個月?!?/p>
“他已經(jīng)把長安城里,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員府邸,都摸了一遍。”
“連誰家后院有幾口井,誰家夫人和哪個外臣有染,都查的清清楚楚?!?/p>
孫寒的嘴角,終于露出了笑意。
這才是他想要的。
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
李二以為自己穩(wěn)坐釣魚臺,卻不知,他整個朝堂的底褲,都快被人扒干凈了。
“讓他來見我?!?/p>
“是。”
魏忠賢的身影,融入陰影,消失不見。
房間里,重歸寂靜。
孫寒從懷里,摸出一份名單。
那是他憑著記憶,寫下的五姓七望的核心人物。
清河崔氏,范陽盧氏,趙郡李氏,滎陽鄭氏……
一個個名字,在他的指尖劃過。
這些人,才是大唐真正的主人。
李二,不過是他們推到臺前的一個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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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的房間里,燭火搖曳。
空氣中,多了若有若無的鐵銹和冷香混合的味道。
一道比影子更快的身影,出現(xiàn)在房間中央,單膝跪地。
他穿著一身飛魚服,面容俊美,氣質(zhì)卻陰柔而凌厲。
西廠督主,雨化田。
“奴婢雨化田,參見主上?!?/p>
孫寒沒有回頭,依舊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
“起來說話?!?/p>
“謝主上?!?/p>
雨化田起身,垂手而立,姿態(tài)恭敬,卻不像魏忠賢那般卑微。
“長安城里,有什么新動靜?”孫寒的聲音很輕。
“回主上,除了我們那位吐蕃‘特使’,城中還有十余國的使節(jié)?!?/p>
“高昌,吐谷渾,西突厥……都來了。”
“目的呢?”
“大同小異,”雨化田的聲音里帶著不屑,“無非是向天朝學(xué)習(xí)先進技術(shù),順便求個和親,回去好鞏固自己的地位。”
孫寒的指節(jié),在窗欞上輕輕敲擊。
“還有呢?朕想聽的,不是這些?!?/p>
雨化田的身體微微一躬。
“長孫家,最近風(fēng)頭正盛?!?/p>
“長孫沖,因為那份策論,如今被長安城的百姓,稱作‘大唐麒麟兒’,文曲星下凡?!?/p>
“聽說連陛下都在朝堂上,夸他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p>
孫寒的動作停了。
雨化田繼續(xù)匯報,聲音沒有波瀾。
“憑借這份潑天大功,趙國公長孫無忌,在朝中的地位愈發(fā)穩(wěn)固,已隱隱有百官之首的架勢?!?/p>
“陛下私下打算將最寵愛的長樂公主,許配長孫沖?!?/p>
“呵呵?!?/p>
一聲輕笑,從孫寒的喉嚨里發(fā)出。
他轉(zhuǎn)過身,燭光下,他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麒麟兒?
公主駙馬?
真是好大的手筆。
拿他的東西,不僅給自己臉上貼金,還順帶給兒子換了個白富美老婆,走上人生巔峰。
這劇本,可真夠經(jīng)典的。
雨化田抬起頭,俊美的臉上,殺機一閃。
“主上,長孫父子,欺人太甚?!?/p>
“只要您一句話,奴婢今晚,就能讓他們父子的人頭,擺在您的面前?!?/p>
孫寒?dāng)[了擺手。
“殺了他?”
他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雨化田,你覺得,一只貓,抓住了一只偷吃東西的老鼠,是會一口咬死它,還是會先陪它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