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
蘇語嫣站在公寓窗前，看著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已經(jīng)三天了，自從那場爭吵后，季沉舟再沒聯(lián)系過她。手機屏幕亮著，是她寫了一半又刪掉的短信。
窗外一道閃電劈過，隨后是震耳的雷聲。她下意識地后退一步，突然想起季沉舟曾說過他最討厭雷雨天——因為沈念是在一個雨夜離開的。
手機突然震動，陌生號碼。蘇語嫣猶豫了一下，接起來。
"是季太太嗎？"一個急促的男聲，"我是仁和醫(yī)院急診科，您丈夫季沉舟剛剛被送進來，發(fā)生了車禍..."
蘇語嫣的手指瞬間冰涼："他...怎么樣？"
"沒有生命危險，但有腦震蕩和記憶紊亂，他一直喊著'念念'..."
電話那頭還在說著什么，但蘇語嫣已經(jīng)聽不見了。她抓起外套和傘，沖進暴雨中。
仁和醫(yī)院急診室燈火通明。蘇語嫣渾身濕透地跑進來，一眼就看到了周謹。他站在診室門口，臉色凝重。
"季太太..."周謹快步迎上來，"季總情況穩(wěn)定，但..."
"但什么？"蘇語嫣的聲音發(fā)抖。
"他好像...記憶出現(xiàn)了混亂。"周謹壓低聲音，"他把護士認成了大學(xué)同學(xué)，還一直問'念念在哪'。"
蘇語嫣的胸口一陣刺痛。念念。沈念的小名。車禍，雨夜，記憶混亂...這一切巧合得可怕。
主治醫(yī)生走過來："您就是季太太？我是張醫(yī)生。您丈夫的CT顯示有輕微腦震蕩，短期記憶受損。這種情況不罕見，通常幾周內(nèi)會自行恢復(fù)。"
"他現(xiàn)在...記得什么？"蘇語嫣艱難地問。
"遠期記憶基本完整，但近期記憶混亂。"醫(yī)生推了推眼鏡，"他記得自己是季氏總裁，記得大學(xué)時代的事，但把時間軸搞混了，以為現(xiàn)在是七年前。"
七年前。沈念還在世的時候。
蘇語嫣閉上眼睛，深呼吸："我能見他嗎？"
"可以，但有個特殊情況..."醫(yī)生猶豫了一下，"他目前堅信自己25歲，未婚?？吹浇Y(jié)婚證上的照片時，他說不認識您。但是..."
"但是什么？"
"他一直在找'念念'。根據(jù)護士的描述，他口中的'念念'應(yīng)該已經(jīng)..."醫(yī)生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蘇語嫣的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衣角。她知道沈念對季沉舟意味著什么——那個死在最美好年華的初戀，永遠定格在記憶中的白月光。而現(xiàn)在，記憶混亂的季沉舟，回到了還有沈念的世界里。
"我們建議暫時不要糾正他的記憶。"醫(yī)生繼續(xù)說，"腦震蕩患者需要情緒穩(wěn)定，強行喚醒記憶可能導(dǎo)致更嚴重的后果。"
蘇語嫣點點頭，跟著醫(yī)生走向病房。透過門上的小窗，她看到季沉舟半坐在病床上，額頭上纏著紗布，正望著窗外的暴雨出神。那個側(cè)影如此熟悉，卻又陌生——他的表情比平時柔和許多，眼神中沒有她熟悉的冷漠和克制，而是帶著一種年輕人特有的熱切和不安。
這不像30歲的季沉舟，倒像是...23歲的他。
蘇語嫣輕輕推開門。季沉舟轉(zhuǎn)過頭，目光落在她身上，先是困惑，然后突然亮了起來。
"念念！"他急切地伸出手，"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
蘇語嫣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凝固。他叫她...念念？
醫(yī)生在后面輕輕推了她一下，用口型說："順著他。"
她機械地向前走了兩步，季沉舟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抓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心滾燙，與平時微涼的觸感完全不同。
"你身上都濕了。"他心疼地說，用病號服的袖子擦拭她臉上的雨水，"這么大的雨，你怎么來的？"
蘇語嫣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季沉舟的眼神如此溫柔，如此專注，是她從未見過的樣子。但這份溫柔不是給她的，是給一個已經(jīng)不存在的女孩。
"我...打車來的。"她最終低聲說。
"下次等我接你，別自己亂跑。"季沉舟的語氣帶著寵溺的責(zé)備，輕輕將她拉近，"我剛才做了個噩夢，夢見你不見了。醒來就看到暴雨，嚇?biāo)牢伊恕?
蘇語嫣的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這不是她的季沉舟。她的季沉舟不會這樣說話，不會這樣看著她，不會這樣緊握她的手。
"你...頭疼嗎？"她輕聲問，小心地避開那個危險的名字。
"有一點。"他摸了摸頭上的紗布，"醫(yī)生說休息幾天就好。對了，下周的文學(xué)沙龍你準(zhǔn)備得怎么樣了？我?guī)湍懵?lián)系了出版社的人..."
文學(xué)沙龍？蘇語嫣想起來，沈念生前是文學(xué)社社長，經(jīng)常舉辦沙龍?？磥砑境林鄣挠洃洿_實停留在了七年前。
"都...準(zhǔn)備好了。"她勉強微笑。
季沉舟突然皺眉："你的手怎么這么冷？"他拉起她的雙手放在自己胸口捂著，"是不是又忘記帶外套了？你總是這樣..."
蘇語嫣再也忍不住了，抽出手："我...我去給你倒杯水。"
她逃也似地沖出病房，在走廊拐角處捂住嘴，無聲地流淚。這太殘忍了。扮演一個死人，接受本不屬于她的溫柔，每一秒都是煎熬。
"季太太..."周謹走過來，遞給她紙巾，"醫(yī)生說了，這只是暫時的。"
"他知道沈念已經(jīng)..."蘇語嫣哽咽著問。
周謹搖頭："沒人敢告訴他。他的記憶會自動填補空白，比如把護士認成大學(xué)同學(xué)，把2023年認成2016年。醫(yī)生說這是大腦的保護機制。"
蘇語嫣擦干眼淚，深吸一口氣："他需要我...扮演沈念？"
"醫(yī)生說這樣對他恢復(fù)最有利。"周謹為難地說，"如果您覺得太痛苦，我們可以找其他..."
"不。"蘇語嫣打斷他，"我來。"
回到病房時，季沉舟正焦急地張望?？吹剿貋?，他明顯松了口氣："我以為你又不見了。"
"不會的。"蘇語嫣強迫自己微笑，坐在床邊，"我就在這陪你。"
季沉舟滿足地笑了，握住她的手不放："念念，我今天特別想你。本來約好去湖邊散步的，都怪這場雨..."
蘇語嫣靜靜地聽著他講述那些她未曾參與的回憶，心如刀割。偶爾她需要回應(yīng)，就含糊地應(yīng)一聲。季沉舟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沉默，自顧自地說著，時而溫柔地捏捏她的手，時而輕撫她的頭發(fā)，仿佛確認她是真實存在的。
夜深了，季沉舟在藥物作用下沉沉睡去。蘇語嫣輕輕抽出手，走到窗前。雨已經(jīng)小了，玻璃上凝結(jié)的水珠映著病房里微弱的燈光，像一串眼淚。
她不知道自己要這樣扮演多久。一天？一周？一個月？更可怕的是，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貪戀這樣的季沉舟——會笑，會溫柔說話，會緊緊握著她的手不放的季沉舟。
這才是真正的他嗎？被時光和傷痛掩埋的那個年輕人？
第二天清晨，醫(yī)生檢查后說季沉舟可以出院回家靜養(yǎng)。周謹辦理手續(xù)時，蘇語嫣悄悄問："我該帶他回哪里？"
按季沉舟現(xiàn)在的記憶，他應(yīng)該住在大學(xué)附近的公寓，而那套公寓早就賣掉了。他現(xiàn)在常住的是市中心的高級公寓，但那里對"23歲的季沉舟"來說是完全陌生的。
"季總在香山有一套別墅，很少去住，但一直保留著。"周謹建議，"那里比較安靜，適合休養(yǎng)，也遠離市區(qū)，不容易刺激他。"
于是當(dāng)天中午，蘇語嫣帶著季沉舟來到了香山別墅。一路上，季沉舟對"新款"汽車和手機表現(xiàn)出極大的好奇，但很快被蘇語嫣以"你撞到頭了，別想太多"搪塞過去。
別墅坐落在半山腰，周圍林木蔥郁，環(huán)境幽靜。季沉舟下車后環(huán)顧四周，皺眉："這不是我家的別墅嗎？我們怎么來這了？"
"醫(yī)生說你需要在安靜的地方休養(yǎng)。"蘇語嫣解釋。
"哦。"他接受了這個說法，自然地牽起她的手，"走吧，我記得后院有棵大銀杏樹，秋天特別美。等你好點了，我們可以來寫生。"
蘇語嫣喉嚨發(fā)緊。她不知道沈念是否會寫生，只能含糊地應(yīng)著。
進入別墅后，季沉舟熟門熟路地找到主臥，從衣柜里拿出換洗衣物——這些顯然是定期更換的嶄新衣物，但他毫無懷疑地接受了它們的存在。
"我去給你放水洗澡。"蘇語嫣說，想借機離開整理思緒。
季沉舟卻跟了進來："一起洗？"
蘇語嫣的臉?biāo)查g燒了起來："不...你先洗。"
他有些失望，但沒堅持："好吧，那你別走遠。我總覺得一眨眼你就不見了。"
浴室門關(guān)上后，蘇語嫣跌坐在走廊的地毯上，抱緊雙膝。這種折磨比她想象的還要痛苦。每一句溫柔的"念念"，每一個親密的動作，都在提醒她——這份愛不屬于她，她只是一個替身。
水聲停了，她趕緊擦干眼淚站起來。季沉舟穿著浴袍出來，頭發(fā)濕漉漉的，看到她還站在門口，露出安心的笑容："你真的在等我。"
他伸手將她拉進懷里，蘇語嫣僵住了。季沉舟的氣息包圍著她，混合著沐浴露的清香，他的心跳透過浴袍傳來，有力而溫暖。
"念念..."他低頭在她耳邊輕語，"我有沒有說過，我有多愛你？"
蘇語嫣的眼眶瞬間濕潤。沒有，他從來沒有。不是對她。
"說過...很多次。"她艱難地回答。
季沉舟滿足地笑了，輕輕吻了吻她的發(fā)頂："還不夠多。我要每天都說，直到你聽膩為止。"
蘇語嫣再也承受不住，輕輕掙脫："你...你先休息，我去準(zhǔn)備午餐。"
她逃進廚房，關(guān)上門，大口喘息。這太過了。她可以忍受被叫錯名字，可以忍受聽他講述與別人的回憶，但假裝接受另一個女人的愛...她做不到。
午餐后，季沉舟拉著她在陽臺上看雨。他坐在躺椅上，讓她靠在自己懷里，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她的長發(fā)。
"念念，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他突然問。
蘇語嫣身體一僵："記...記得不太清了。"
"在文學(xué)社招新會上。"季沉舟的聲音帶著懷念，"你穿一條白裙子，站在講臺上朗誦自己的詩。陽光從窗戶照進來，給你鍍了層金邊...我當(dāng)時就想，這個女孩我一定要認識。"
蘇語嫣閉上眼睛。原來他們的初遇是這樣的。與她的初遇完全不同——三年前出版社的作家講座上，她作為編輯提問，他作為特邀嘉賓回答。沒有陽光，沒有詩歌，只有禮貌而疏離的商業(yè)互吹。
"你呢？"季沉舟追問，"你第一眼看到我時，在想什么？"
蘇語嫣咬住嘴唇。她該說什么？說沈念當(dāng)時在想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第一眼——"這個男人的眼睛像冬天的海，冰冷又深邃，讓人想一探究竟。"
"我...我覺得你很特別。"她最終選擇了最安全的回答。
季沉舟笑了，收緊手臂："就這樣？我可是對你一見鐘情。"
一見鐘情。多美好的詞。蘇語嫣從未體驗過。她對季沉舟是日久生情，而他對她...大概只是契約需要。
雨又下大了，雷聲隆隆。季沉舟突然顫抖了一下，將她摟得更緊："別離開我，念念。永遠別離開我。"
蘇語嫣知道他想起的是什么——那個雨夜，沈念永遠離開他的雨夜。她轉(zhuǎn)過身，輕輕抱住他："我在這里。我哪兒也不去。"
這句話像是一個承諾，又像是一個謊言。她分不清了。
三天過去，季沉舟的情況時好時壞。他有時會突然問起"新款"手機的功能，有時又會困惑地看著蘇語嫣的現(xiàn)代裝束。醫(yī)生說這是記憶開始自我修復(fù)的表現(xiàn)，建議繼續(xù)順著他，不要強行糾正。
第四天早晨，蘇語嫣正在廚房準(zhǔn)備早餐，門鈴?fù)蝗豁懥恕Ｋ粮墒秩ラ_門，瞬間僵在原地——林晚站在門口，手里捧著一束百合。
"周謹告訴我地址。"林晚微笑，"我來看看沉舟。"
蘇語嫣下意識地擋在門口："醫(yī)生說他需要靜養(yǎng)..."
"我知道他的情況。"林晚壓低聲音，"記憶混亂，以為自己是23歲，還把你當(dāng)成了沈念。"
蘇語嫣瞳孔微縮："你怎么知道..."
"我有我的渠道。"林晚意味深長地說，"讓我見他吧，畢竟..."她頓了頓，"我是他大學(xué)女友啊。"
蘇語嫣如遭雷擊。大學(xué)女友？季沉舟和林晚？不可能，那時候季沉舟明明和沈念在一起...
"誰來了？"季沉舟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
林晚立刻繞過蘇語嫣，迎上去："沉舟！聽說你出車禍了，我好擔(dān)心！"
季沉舟站在樓梯中間，困惑地看著林晚："你是..."
"林晚啊，你忘了？"林晚故作傷心，"我們交往過兩個月，在你認識沈念之前。"
蘇語嫣震驚地看著這一幕。林晚在撒謊！她查過季沉舟的過去，他大學(xué)時只和沈念交往過，根本沒有林晚這號人物！
但更讓她震驚的是季沉舟的反應(yīng)——他皺著眉，似乎在努力回憶，然后不確定地說："哦...好像有點印象。"
林晚得意地瞥了蘇語嫣一眼，快步上樓挽住季沉舟的手臂："你瘦了好多。我?guī)Я搜a品來，都是你以前愛吃的。"
蘇語嫣站在原地，手腳冰涼。她不知道林晚在玩什么把戲，但顯然，季沉舟混亂的記憶給了這個女人可乘之機。
早餐桌上，林晚熟絡(luò)地與季沉舟交談，不斷提起"他們共同的回憶"——都是她編造的，但季沉舟似乎接受了這些植入的記憶，偶爾還會"補充"細節(jié)。蘇語嫣沉默地坐在一旁，像個局外人。
"沉舟，嘗嘗這個。"林晚夾了一塊糕點放到季沉舟碗里，"記得大學(xué)時你最愛吃這家的紅豆糕，每次約會都要買。"
季沉舟咬了一口，點頭："嗯，味道很熟悉。"
蘇語嫣握緊了筷子。她知道季沉舟根本不喜歡甜食，每次應(yīng)酬上的甜點他都會推給她。而現(xiàn)在，他居然接受了林晚的謊言？
"對了，下周是張教授的壽宴。"林晚繼續(xù)說，"我們約好一起去的，記得嗎？"
季沉舟茫然地搖頭："不記得了..."
"沒關(guān)系，我提醒你。"林晚溫柔地說，然后轉(zhuǎn)向蘇語嫣，"蘇小姐，沉舟現(xiàn)在需要熟悉的事物幫助恢復(fù)記憶。我和他有很多共同回憶，這段時間我可以常來嗎？"
蘇語嫣想說不行，但季沉舟已經(jīng)點頭："好啊，人多熱鬧。"
那一刻，蘇語嫣感到一陣尖銳的疼痛。這不公平。林晚在利用他的脆弱，植入虛假的記憶。但她又能怎么辦？揭穿林晚？那就要解釋為什么她知道季沉舟的過去，就要暴露她調(diào)查過他的事實...
早餐后，林晚拉著季沉舟去書房"看老照片"。蘇語嫣借口收拾廚房，躲開了這場荒謬的表演。她站在水槽前，機械地洗著碗碟，聽著書房傳來的笑聲，心如刀割。
下午，林晚終于離開了。季沉舟似乎有些疲憊，在沙發(fā)上睡著了。蘇語嫣輕手輕腳地走進書房，想收拾林晚留下的"老照片"——她知道那一定是偽造的。
書桌上果然散落著幾張照片，都是林晚和季沉舟的合影，明顯是PS的。但引起蘇語嫣注意的是一個打開的抽屜——里面整齊地放著幾本書。她好奇地拿出來，瞬間呆住了。
那是她的書。她出版過的所有作品，從第一本《愛不遲到》到最新的散文集，每一本都有閱讀痕跡，有些頁面還折了角。最讓她震驚的是，每本書的扉頁上都有一行小字筆記，是季沉舟工整的字跡：
"語嫣的世界，第3次讀，依然感動。"
"她筆下的愛情，總是充滿希望。"
"今天又夢見她寫的那段話..."
蘇語嫣的手開始發(fā)抖。這些筆記的時間跨度很長，最早的可追溯到三年前——遠在他們結(jié)婚之前。也就是說，季沉舟在認識她之前就讀過她的作品，而且...很喜歡？
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浮現(xiàn)在她腦海：如果季沉舟娶她不只是因為契約，不只是因為沈念...如果他真的對她...
"念念？"季沉舟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蘇語嫣慌忙把書塞回抽屜，轉(zhuǎn)身強作鎮(zhèn)定："你醒了？"
季沉舟走進來，看起來比早上清醒許多："你在看什么？"
"沒什么，收拾一下..."她緊張地看著他，生怕他發(fā)現(xiàn)那些書。
季沉舟卻突然伸手撫摸她的臉頰："你哭了？"
蘇語嫣這才意識到自己臉上有淚。她趕緊擦掉："沒有，只是...眼睛有點不舒服。"
季沉舟捧起她的臉，認真端詳："你最近總是心事重重的。是不是照顧我太累了？"
這個眼神，這個語氣...蘇語嫣突然意識到，此刻和她說話的，似乎不完全是那個"23歲的季沉舟"，而更像是...真正的他。
"沉舟..."她試探地問，"你記得我是誰嗎？"
季沉舟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閃過一絲困惑，然后輕聲說："你是念念啊。"
但那一瞬間的遲疑沒有逃過蘇語嫣的眼睛。她的心跳加速："只是念念嗎？"
季沉舟松開手，轉(zhuǎn)身走向窗邊："我有點頭疼..."
蘇語嫣跟上去："要不要叫醫(yī)生？"
"不用。"他搖頭，突然問，"林晚說我們是大學(xué)同學(xué)，但我總覺得...不太對勁。"
蘇語嫣屏住呼吸："哪里不對勁？"
"我不知道..."季沉舟揉著太陽穴，"每次她提起那些'回憶'，我腦子里就會出現(xiàn)另一個畫面，完全不同的畫面..."
"也許那些才是真實的。"蘇語嫣輕聲說。
季沉舟轉(zhuǎn)身看她："什么意思？"
蘇語嫣鼓起勇氣："沉舟，試著相信你的直覺。如果某些'記憶'讓你感到違和，那可能是因為它們不是真的。"
季沉舟的眼神漸漸清明："你是在說...林晚在騙我？"
"我只是說..."蘇語嫣小心選擇著措辭，"人在脆弱的時候，容易被別人的話影響。但真相永遠在你的心里。"
季沉舟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伸手將她拉進懷里，緊緊抱?。?不管怎樣，我知道你是真實的。這就夠了。"
蘇語嫣靠在他胸前，聽著他有力的心跳，閉上眼睛。這一刻，她允許自己暫時忘記"念念"，忘記契約，忘記林晚...只做被他擁抱的蘇語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