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住高樓,有人在深溝,有人光萬丈,有人一身銹,世人萬千種,浮云莫去求,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怦然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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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妮本來沒想踢那么重的,只是在察覺到危險的時候,身體本能驅(qū)使著她調(diào)動體內(nèi)的力量迅速反擊,結(jié)果好像做得太過頭了。
一片死寂中,幾人都沉默地盯著墻上多出的黑漆漆的洞,幸好她剛剛收住了力量,換做十幾年前巔峰時期的她,剛剛那個人怕是要被她踢飛腦袋。
屋外乍響起的一聲尖叫打碎了僵持的氛圍。
順著利威爾驟然下沉的臉色,詩妮望見門口一個滿臉青紫的大漢從后面鉗制住伊莎貝爾他手中尖利的匕首對著伊莎貝爾的脖子,惡狠狠的瞪向屋里的三人。
“給我放開她?!崩柗路饻喩淼臍舛忌⒘顺鰜?,眼底的寒霜幾乎是一瞬間凝成了冰。
“喂喂,你有什么話可以好好說啊,這又不關(guān)她的事。”法蘭也被這種突發(fā)情況嚇著了,但畢竟是地下街長大的人,也經(jīng)常面對這樣窮兇極惡的家伙,于是他試圖溝通以給利威爾找尋下手的空檔。
“你少他媽廢話!”男人惡狠狠的瞪著他們,一步步不斷地向樓梯邊撤退,匕首的尖端已經(jīng)刺入了伊莎貝爾的脖子,殷紅的鮮血順著脖頸流下。
利威爾雖然可以趁著幾人之間不大的距離迅速制服,但是那刀已經(jīng)刺破了伊莎貝爾頸部的皮膚,往深了一點很有可能會害了她,這種情況下他只能盡量往旁邊移動,和法蘭一起分散那人的注意力。
詩妮心想大意了,早知道就該把他們的手臂通通折斷才好。
不過,這個人突然襲擊,又不說明目的,只是挾持人質(zhì)不斷后退,他是想……
“他在拖延時間,”法蘭此時已經(jīng)洞穿了對方的意圖,“應(yīng)該是有人跑去給憲兵通風(fēng)報信去了,必須要在那些家伙到來前解決才行?!?/p>
雖說地下街是憲兵不愿意去管理的地方,但并不代表他們?nèi)环攀?,否則地下商人和一些地方龍頭也不會跟憲兵勾結(jié)在一起,若是真的把憲兵引過來的話,他們能不能在不引起憲兵注意的情況下全身而退還真難說。
詩妮只想偷偷拿回自己的東西,可不想把這破事弄得自己被王都的那些人盯上,甚至有可能驚動對此毫不知情的凱倫。
想到這里,她左右看了看,酒館里此刻幾乎沒什么人了,除了幾個被她打暈過去沒法逃跑的,就只有他們幾個,詩妮眸色漸深,抬腳向著前方走過去。
“喂!你……”
利威爾察覺到女孩的動作,正要開口制止,卻像是被突然掐斷了話茬一樣頓住了。
“你,你別過來?!蹦腥藘瓷駩荷返貙χ娔莺鸬溃瑒傄咽掷锏牡锻辽悹柕钠と饫锎踢M(jìn)去,便被突如其來的一股壓力逼得不受控地慘叫出聲,身上蒸騰的冷汗在迅速凝固,變成一層層的冰凌!
白發(fā)少女垂眸佇立,雪白的睫毛凝著細(xì)碎冰晶,一股冰冷到了極點的寒氣從體內(nèi)輻散而出,以她的身體為中心,朝著四面八方迅速擴(kuò)散而去!
這股寒氣,仿佛能令最暴烈的火焰瞬間凍結(jié)。
這是什么東西?!
是詩妮的冰魔法,使人神經(jīng)冰凍精神力。
對于柯林家族來說,能量的大小決定了這種冰魔法的強(qiáng)悍與否,壓倒性的冰凍力,是十分可怕的,那是一種叫人本能屈服,畏懼的力量。
這還是她第一次嘗試對著雪山外的活物釋放冰凍力,失去了曾經(jīng)游刃有余的控制和熟練,壓抑到極致的壓力在空間上方盤旋,一旁的利威爾和法蘭雖然不是主要承受者,此刻也沒好受到哪里去。
咔嚓!咔嚓!
地面徹底被冰封了,變成了一片銀白色,空氣中的水分急速凝結(jié),出現(xiàn)了一層層的冰凌。
雪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從空中飄落,一片,兩片,三片…似煙非煙,似霧非霧。
下雪了?
法蘭渾身冰冷地雙腿一軟直接坐在地上,面色慘白的看著少女的背影,利威爾也在強(qiáng)行用意志力逼迫自己保持清醒,然而依舊抵擋不了翻涌而上的失重感和周圍不斷增加的壓抑感,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此刻唯一筆直地站立在中央的女孩,瞳孔映出少女周身流轉(zhuǎn)的寒氣,那不是普通的冰霜,而是帶著噬骨殺意的暗藍(lán)漩渦。
這股龐大的壓力,還有這結(jié)的冰和突然飄落的雪,是因為她嗎?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正對著女孩的男人更是這股力量的碾壓承受者。
寒意直入骨髓,指尖已被霜花爬滿。男人一瞬間仿佛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全身仿佛脊椎都無法承受一般,
他再也無法忍受扔下手里的刀直直地倒了下去,竟是被嚇暈了過去,癱倒在迅速蔓延的冰面上。盡管詩妮的冰凍力刻意避開了伊莎貝爾,小姑娘還是一瞬腿軟,渾身冰涼的跪在地上,面色白的嚇人。
詩妮迅速收回魔法,雪也頓時停了下來,向前一步把伊莎貝爾從地上拉起來。
“你沒事吧?”她輕抬起她的脖頸,只是劃破了皮膚,還好沒有傷到動脈。
伊莎貝爾此刻話都說不上來,顯然還沒有從剛剛那一場魔法的壓力中走出來。
詩妮其實也不太好,大量釋放的魔法很多都來不及收回,以至于她現(xiàn)在感覺頭痛欲嘔。
這種感覺就跟她以前第一次做精神力訓(xùn)練的時候一樣,她記得自己第一次訓(xùn)練的時候展示的精神力是同期里最強(qiáng)悍的,但控制力卻相當(dāng)薄弱,訓(xùn)練還未結(jié)束就跪在地上吐得天昏地暗,卡爾德非常不滿意她在這方面的瑕疵,從那之后連著一個月逼迫她每天不間斷地進(jìn)行這種訓(xùn)練,直到她不再嘔吐,不再頭痛,甚至可以游刃有余地控制自己為止。
詩妮看著伊莎貝爾脖頸上不斷滲出的血,只好從裙擺上撕下一塊干凈的布料,將隨身攜帶的草藥抹在上面,將伊莎貝爾脖頸上的傷口簡單處理了下,動作干凈麻利。
而利威爾和法蘭很快發(fā)現(xiàn),這股無與倫比的寒氣,好像能量波紋一般,朝著四周席卷,似乎方圓萬米的范圍內(nèi),都被寒氣籠罩住了。
“這是什么?”法蘭不可置信地看向周圍圍繞的寒氣,問。
“你們沒必要知道?!痹娔莶幌敫麄兘忉屖裁?,朝著兩人輕輕一吹氣,利威爾和法蘭忽然感覺被陣陣雪霧迷住了眼睛,待兩人再次睜開眼睛時,周圍竟神奇地恢復(fù)了原狀。
“喂喂,現(xiàn)在這種情況,還是趕快逃吧,不然憲兵要來了?!被\罩周身的龐大寒氣和壓力迅速消失,法蘭也很快從地上起身,比起這個女孩身上帶著的秘密,還是先離開這里比較好。
利威爾最快從剛剛那股壓抑中恢復(fù)冷靜,“從后門走,走小道先回去,“末了,他轉(zhuǎn)頭看向詩妮:“你先到我們那躲避一段時間?!?/p>
“好?!?/p>
利威爾只是偏頭看了她一眼,似乎并沒有多想,“走吧!”
當(dāng)天晚上,二區(qū)凡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在酒館里聚會的時候一個神秘人給踢了館的傳聞瘋了一樣在地下街流傳起來,據(jù)說等憲兵收到消息到那去看的時候,基本上當(dāng)時在場的人都已經(jīng)被打的爬不起來了,而關(guān)于那個神秘人的身份則是眾說紛紜,有人說那是個小姑娘,有人說那是來自地上的一個憲兵,有人說那是哪個地下商人重金請來的打手……
此時此刻,利威爾家里,某神秘人正慢條斯理地吃著一塊干面包,詩妮堂而皇之的占據(jù)了屋子里唯一一張大沙發(fā),搖晃的燭光下顯得她帽檐下的下半張臉細(xì)膩白皙。
“不行的,現(xiàn)在外面的憲兵可都在找你呢,”法蘭試圖勸說道,“二區(qū)那些人本來就跟他們是一伙的,你搶了他們的東西還打傷他們,現(xiàn)在估計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挖出來,你也不想落到憲兵手里吧?!?/p>
詩妮又咬了一小口面包,細(xì)嚼慢咽了,再伸出舌尖把嘴角邊的面包渣舔了,那只是一個細(xì)微的小動作,利威爾眼皮一跳,移開了目光。
“我母親并不知道我晚上來地下街的事情,天快要亮了,如果她醒來發(fā)現(xiàn)我不在了,一樣會驚動憲兵。”詩妮不為所動地說。
“可是你——”
“行了?!币恢北3殖聊睦柾蝗怀雎?,對著伊莎貝爾說道:“伊莎貝爾,去找一套衣服給她穿上,我來帶她去樓梯那里?!?/p>
伊莎貝爾對于利威爾的話從來絕對聽從,立刻跑回房間里拿出一套灰色泛黃的裙裝出來,詩妮明白了他的意圖,接過衣服,朝利威爾點了點頭,“謝謝你?!?/p>
說著,她轉(zhuǎn)身走進(jìn)房間換衣服了。
這件衣服在她身上剛剛好。
詩妮扯開發(fā)帶,攏了攏長長的雪白色頭發(fā),再用發(fā)帶向后扎起一小縷頭發(fā)在腦后,用手指當(dāng)梳子理了理披散在身后的頭發(fā),帶上換下的衣服和斗篷出了房間。
利威爾站在門口等她,頭發(fā)烏黑側(cè)頰雪白,脊背直線流暢順滑,猶如繃直的弓弦,見她出來了,開口說:“我?guī)憷@過搜查的士兵到六號樓梯那里,現(xiàn)在樓梯口守備不嚴(yán),趁著天黑打暈?zāi)菐讉€豬玀趕緊上去就沒事了。”
“喂喂,利威爾,這樣萬一你被看見了怎么辦?”法蘭擔(dān)心的問道,原本他們只是作為整件事情的中間人,要是被有心之人傳出去,日后一定會有牽扯不清的麻煩。
“戚,那些滿腦肥腸的家伙要抓的可不是我,就算看見了,就算我不承認(rèn)又能怎么樣?”利威爾對此不屑一顧,說著,他推開門,偏頭示意詩妮跟上:“走了丫頭,戴好你的斗篷?!?/p>
***
今晚的動靜確實鬧得有些大,詩妮跟在利威爾身后拐進(jìn)一個又一個深巷,中途時不時聽見不遠(yuǎn)處上空傳來的立體機(jī)動的聲音。
竟然把專門設(shè)計了用來對付巨人的武器用在這種事情上,憲兵團(tuán)的人可真是閑得發(fā)慌。
前方的街角傳來陣陣腳步聲,利威爾閃身躲進(jìn)旁邊一條黑巷里,“往這邊?!痹娔菘焖俑先ィ且粭l死路。
兩人面對面靠在墻上,借著黑暗的遮擋隱藏彼此的身形,腳步聲越來越近,還夾雜著幾句交談聲,詩妮往左邊小心翼翼地移動,直到耳邊傳來一聲低沉的聲音:
“喂?!?/p>
低沉,帶著警告。
詩妮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所處的這個死胡同似乎是不規(guī)則的,越往里越狹窄,她剛剛不斷地往里移動,使得她此刻和利威爾幾乎是貼近的姿態(tài),只要她稍一偏頭就能呼吸交纏的地步。
腳步聲停了又起,停了又起,間或帶著幾聲笑或是罵,外面那幾個憲兵此刻大概是心血來潮要在附近搜尋一圈。
“我去那邊看看,有什么可疑的沒有?!?/p>
“可拉倒吧,那邊站著的幾個女的你看她們可疑嗎?”
一陣陣粗俗的笑聲響起,就在兩人以為這些人終于要走了的時候,他們竟然就站在黑暗的胡同口邊上原地聊起天來了。
腳邊幾乎都是雜物,這種情況下已經(jīng)不能移動了,更何況以那幾個憲兵的角度,她往外邊移動一點可能就會暴露自己,詩妮只能就保持著和利威爾面對面,半個身子緊挨著的動作僵立在原地。
不知是被誰的溫度帶起的,隔著衣料接觸的那一塊皮膚逐漸升溫,詩妮鼻尖滿是利威爾身上的味道,紅茶和皂角混雜的干凈氣息,她吞吐出的氣息灑在利威爾耳廓邊。
“唔——”詩妮抿了抿嘴,壓低的聲音帶著點慍怒,“別動!”
突然意識到剛剛那是什么,利威爾身子一僵,恰好這時候,外面閑聊的幾個憲兵也收回了興致,腳步聲漸漸走遠(yuǎn)了,聲音逐漸遠(yuǎn)去直到消失后,兩人都仿佛觸電了一樣迅速分開。
詩妮攏了攏身上的斗篷,仔細(xì)調(diào)整過呼吸和心跳節(jié)奏后,她轉(zhuǎn)頭看向利威爾,好像已經(jīng)忘了剛才的意外。
“走嗎?”
“……走吧?!?/p>
之后的路上倒是沒怎么遇見憲兵,兩人也沒再開口說過話,好似無形之中有一道透明的墻壁隔開了他們,
最先開口打碎這道屏障的是詩妮。
“你們是一家人嗎?”
“哈?”利威爾回頭看了她一眼,女孩背著光站著,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不,只是在一起生活工作的同伴?!?/p>
嘴上雖然這么說著,心里卻不由得認(rèn)同她的話。
家人嗎?除了小時候跟母親在一起的日子,他從未有過關(guān)于家人的回憶,肯尼對他來說更像是一個老師,從未對他展現(xiàn)過溫情,法蘭和伊莎貝爾呢,是伙伴吧,如果硬要說和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樣,那大概是比較親密的伙伴之類的關(guān)系。
“口是心非,”詩妮在黑暗中笑了,“明明是對你很重要的兩個人?!?/p>
詩妮對于他人之間的關(guān)系有很敏銳的直覺,至少在地下街這兩天雖然交集不多,但是利威爾對伊莎貝爾和法蘭的關(guān)心和維護(hù)并不是假的,那兩人在他心里的分量不言而喻。
一想到這里,詩妮總有些羨慕,或者說嫉妒吧,命運(yùn)就是這么奇怪,有些人看似什么都沒有卻又好像什么都有,有些看似什么都有卻又好像什么都沒有,偏偏他們向往的都是對方所擁有的東西。
“在你心里很重要的人,一旦失去就會發(fā)狂發(fā)怒,會感到悲傷感到絕望,在失去之后只剩孤獨(dú),這樣的存在,就是家人。家人,本來就是無所謂血緣關(guān)系的存在。”
“你們是家人吧。”
詩妮輕聲感嘆,她又想起過去了。
“真羨慕?!?/p>
或許是她眼里濃郁的懷念和憂傷太過明顯,利威爾忍不住要開口說點什么,突然面前的少女神色一變,一把拉住他退回了旁邊黑暗的胡同里,這時,利威爾才隱約聽見遠(yuǎn)處的拐角處出現(xiàn)腳步聲。
躲進(jìn)去之后他們才發(fā)現(xiàn),這里根本不是什么胡同,而是兩棟樓之間凹進(jìn)去的一部分,即使光線黑暗,但還是很容易被發(fā)現(xiàn),偏偏就在這時,腳步聲越來越近,詩妮憑借絕佳的聽力肯定,這種有力穩(wěn)健的步伐除了士兵沒有其他人了。
躲不起來,難道強(qiáng)行突圍嗎?!
利威爾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他眼神冰冷一只手向后摸到了冰涼的匕首。
以他的身手跟這丫頭一起把來人打倒是沒有問題的,只是在地下街,襲擊憲兵是大罪,還可能惹來周圍其他士兵,想到前幾天那個男人找到他們委托的那項任務(wù)……
該死,要是還沒有開始就被抓進(jìn)大牢,他雖然無所謂,法蘭跟伊莎貝爾要想得到地上居住權(quán)就遙遙無期了。
利威爾猶豫不決的時候,詩妮也在腦中瘋狂想對策。
這樣的情況過去她在任務(wù)中也常遇到,也曾收到過相應(yīng)的應(yīng)急訓(xùn)練,這種情況下……
詩妮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的男人,利威爾絲毫沒有注意到此刻他們靠得極近,她一低頭就能聞到男人身上淡淡的味道。
熟悉的紅茶味和皂角的清香。
在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中,詩妮突然安下心來她抬起頭,只能看見男人的側(cè)臉,冷峻的臉部輪廓在陰影中形成鋒利的弧度,她率先開口:“利威爾,我有辦法,但是需要你配合一下?!?/p>
“嗯?”
因為女孩說話時吐息侵襲,剛想偏過頭時,利威爾聽見她開了口,轉(zhuǎn)頭就看見她飛快的咬破自己的手指,指尖很快涌動出大量鮮血。
“喂——”你要干什么?很快,利威爾就因為少女接下來的動作而呆住了。
詩妮輕輕的將流血的手指抹在嘴上,就是他曾經(jīng)在酒館里看見的招客女們涂抹口紅的動作,很快原本櫻色的嘴唇染上了血紅色,配上她本就白如玉瓷的皮膚,昏暗的光線下有種驚艷的美感。
抹上血色的“口紅”之后,詩妮抓亂了自己的頭發(fā),用隨身的小刀把身上的裙子從下往上劃出一個口子到能夠看見大腿的程度,再把肩部的布料撕開,裸露出雪白的雙臂和精致優(yōu)美的肩膀弧度。
趁著利威爾被這突然的動作弄得愣神的時候,她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把他整個人順著她的方向一扯。
利威爾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重心不穩(wěn),整個人往她身上壓去,雙手手不自覺的攬上了少女的腰部。
這時只聽見耳邊傳來少女輕軟的嬌哼,在這黑夜里格外撩撥人心,利威爾整個身子都僵住了。
顯然外面不斷靠近的人也聽見了,隨之而來的是一串加快的腳步聲。
詩妮趁機(jī)撫上利威爾的臉頰,黑暗中準(zhǔn)確無比地找到了他的嘴唇,主動湊了上去。
這一下與其說是湊上去,還不如說是撞上去的,詩妮撞得牙齦生疼,嗓子里不自覺地哼哼幾聲,繼續(xù)用自己的嘴唇在利威爾嘴邊蹭來蹭去。
即使看不清懷里少女的臉,利威爾也能感覺到少女不停的在用她柔軟的雙唇摩挲著他的嘴唇,無人的死角,昏暗的光線,親密無間的距離,周圍的一切都成了情欲的催化劑。少女柔軟的身體幾乎貼在他身上,鼻間還能夠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味,手掌間柔軟的觸感無聲的提醒著他們倆人之間的姿勢多么曖昧。
利威爾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直到身后傳來聲音“什么人在那里?”他很快感覺到女孩離開了他的嘴唇向后退去,大股空氣涌入兩人身體間的間隙,他才清醒過來,轉(zhuǎn)頭看向街角的人。
巡視的憲兵一看這里的情況,再一想到之前聽到的聲音,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黑燈瞎火的胡同里,孤男寡女摟抱在一起,再看看靠在墻上的女人衣衫不整,頭發(fā)凌亂的樣子,裙子下的腿還搭在男人身上,雖然被面前男人身上投下的陰影擋住了面容,從她的著裝也能猜到她的身份。
很快憲兵們也注意到里面的男人不善的眼神朝他們掃來,男人的嘴角邊還殘留了女人的“口紅”,一副“欲求不滿”的樣子瞪著他們。
在地下街什么沒有見過,路過的憲兵們倒也識趣的很,互相調(diào)笑了幾聲,有幾個輕佻的對著女孩雪白的小腿皮膚還吹了幾聲口哨,顯然是把他們當(dāng)成客人和酒女了。
即使憲兵們走遠(yuǎn)之后,躲在街角的倆人還能聽見那幾個士兵的笑聲,“晚上”,“酒家女”,“拉客”之類的詞叫利威爾黑了臉。
詩妮卻好像剛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松開了利威爾,她整理了自己的頭發(fā),抹掉嘴上的血,披上斗篷蓋住了裸露的肩膀。
“喂?!钡统翂阂值穆暰€響起。
“嗯?”詩妮忙著整理自己的衣服,頭都沒抬,“什么事?”
“這就是你想出的辦法?”利威爾深呼一口氣,極力壓制著內(nèi)心的怒火,雖然這火氣來的可以說是莫名其妙。
“不然呢?”
詩妮察覺到了利威爾身上的怒意她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利威爾冷哼一聲,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還不快跟上?!彼呀?jīng)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這個該死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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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很快到了六號階梯附近,果然如利威爾所說,守衛(wèi)的僅有兩個人,趁著夜黑迅速弄暈了那兩個人,詩妮跟利威爾踏上了樓梯。
“就送你到這里吧?!?/p>
利威爾看著樓梯口透出的陽光,知道她該走了。
以后,大概也不會再見了。
“關(guān)于我之前跟你談的關(guān)于家人的事情,”
女孩走進(jìn)陽光中,突然又回頭說道:“你有告訴過他們嗎?他們在你心里不是同伴,而是家人的事情?!?/p>
“哈?你在說什么屁話?”利威爾一臉不耐煩的轉(zhuǎn)過身,“這跟你沒有關(guān)系?!?/p>
“確實是沒有關(guān)系呢,我也只是好心勸你一句。這世上有些感情,愛情或是友情或是親情,早點用語言表達(dá)清楚為好。”
利威爾轉(zhuǎn)過身,看見女孩背對著他,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整個人被日出的陽光籠罩著,周身浮動著的悲傷,差點要他忘記自己曾以為她是個輕浮的女人。
就在他愣神的時候,女孩突然轉(zhuǎn)過身向他丟出一件東西,
利威爾抬手接住了那物件,仔細(xì)一看,是個做工精致的手袋,上面繡著漂亮的雪花。
“這是什么?“
“送你了?!?/p>
少女丟下這句話后,轉(zhuǎn)身走向臺階,纖瘦窈窕的身影被初升的陽光包裹住,消失在利威爾的視線中。
“和你的家人們一起,好好活在這世上吧。”
剛走下臺階的利威爾聽見這句話,身形頓了一下,又繼續(xù)往黑暗的階梯下方走去。
她走向陽光照耀的地方,他回到暗無天日的地下。
本以為這是一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見面的倆人都不知道,他們的命運(yùn)在相遇那天就緊緊糾纏在一起。
而前方等待著的,是同樣殘酷和無望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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