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桐的話像一顆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間打破了會議室里詭異的寂靜。
沈逸辰的目光死死釘在那張繳費(fèi)單上,黑色的字體仿佛活了過來,在他眼前反復(fù)跳動,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銀戒指,冰涼的金屬觸感順著指尖傳到心臟,讓原本就亂作一團(tuán)的思緒更添了幾分煩躁。
“雨桐,別亂說話。” 沈逸辰的聲音比剛才更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當(dāng)年離開,是因為嫌我窮,跟了一個能給她買鉆戒的男人,和什么病沒關(guān)系?!?/p>
他嘴上這么說,腦海里卻不受控制地閃過當(dāng)年的畫面 —— 林悅走的前一天,還在出租屋的陽臺上給他縫破了的襯衫,手指被針扎破,滲出的血珠落在白色的布料上,像一朵小小的紅梅。
那時她的臉色好像確實有些蒼白,他問她是不是不舒服,她卻笑著搖頭,說只是沒睡好。
難道……
沈逸辰甩了甩頭,強(qiáng)迫自己把這個念頭壓下去。
不可能,林悅當(dāng)年看他的眼神里,滿是嫌棄和不耐煩,怎么可能是因為生???
“可是哥……” 沈雨桐還想再說什么,卻被沈逸辰一個眼神打斷。
他的眼神太兇,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沈雨桐嚇得縮了縮脖子,手里的繳費(fèi)單卻攥得更緊了。
林悅扶著會議桌慢慢站起來,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嘴唇上還殘留著剛才咳嗽時留下的淡紅色痕跡。
她看著沈逸辰,眼底翻涌著復(fù)雜的情緒 —— 有委屈,有痛苦,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可當(dāng)她看到沈逸辰眼中那抹堅定的冷漠時,所有的情緒都瞬間褪去,只剩下一片死寂。
“沈總說得對,” 林悅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決絕,“當(dāng)年我就是嫌你窮,所以才走的。這份繳費(fèi)單,不過是我為了博取同情偽造的,沈總沒必要放在心上?!?/p>
說完,她彎腰撿起地上的設(shè)計圖,破損的邊緣在她指尖簌簌作響,像她此刻慌亂的心跳。
“方案我會重新修改,三天后給沈總答復(fù)。” 林悅說完,不等沈逸辰回應(yīng),轉(zhuǎn)身就往會議室外面走。
她的腳步有些踉蹌,每走一步,胸口就像被什么東西壓著,悶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走廊里的燈光是暖黃色的,落在她身上,卻沒有帶來絲毫暖意,反而讓她覺得渾身發(fā)冷,像置身于寒冬臘月的街頭。
身后傳來沈雨桐的聲音,帶著焦急和不解:“林悅姐,你等等!我還有話問你!”
林悅沒有回頭,只是加快了腳步,直到走出寫字樓,冰冷的風(fēng)迎面吹來,她才停下腳步,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喉嚨里的腥甜味道越來越濃,她從包里拿出紙巾,捂住嘴輕輕咳嗽了幾聲,紙巾上瞬間染上了淡淡的紅色。
她看著紙巾上的血跡,眼神黯淡下來。
陳醫(yī)生說過,她的病情不能再受刺激了,可剛才在會議室里,沈逸辰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狠狠扎在她的心上。
她掏出手機(jī),翻出蘇蔓的號碼,手指在屏幕上懸停了很久,最終還是把手機(jī)塞回了包里。
不能告訴蘇蔓,蘇蔓已經(jīng)為她的事操了太多心,她不想再讓蘇蔓擔(dān)心了。
另一邊,會議室里。
沈逸辰看著林悅消失在門口的背影,胸口像是堵了一塊大石頭,悶得他快要窒息。
他伸手扯了扯領(lǐng)帶,雪松味的香水和煙草味混合在一起,此刻聞起來格外刺鼻。
“哥,你明明就懷疑了,為什么不承認(rèn)?” 沈雨桐走到他身邊,把繳費(fèi)單遞到他面前,“你看,這上面的就診日期是五年前,剛好是林悅姐離開你的時候!而且你忘了嗎?當(dāng)年林悅姐經(jīng)??人裕€總說自己胸口悶,你當(dāng)時還讓她去醫(yī)院檢查,她卻說沒事!”
沈雨桐的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沈逸辰記憶的閘門。
他想起五年前的那個冬天,林悅總是裹著厚厚的外套,卻還是經(jīng)常手腳冰涼。
有一次她咳得特別厲害,晚上睡覺的時候,他能清楚地聽到她壓抑的咳嗽聲,他想帶她去醫(yī)院,她卻死活不肯,說只是小感冒,吃點藥就好了。
當(dāng)時他還以為林悅是舍不得花錢,現(xiàn)在想來,或許她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了。
“不可能……” 沈逸辰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繳費(fèi)單上的字跡,紙張粗糙的觸感讓他的心跳越來越快,“她要是真的生病了,為什么不告訴我?我就算砸鍋賣鐵,也會給她治病的!”
“哥,你別激動!” 沈雨桐看到他激動的樣子,趕緊扶住他的胳膊,“或許事情不是我們想的那樣,我們可以去找蘇蔓姐問問,蘇蔓姐是林悅姐最好的朋友,她肯定知道真相!”
蘇蔓?
沈逸辰的眼神亮了一下,隨即又暗了下去。
當(dāng)年林悅走后,他去找過蘇蔓很多次,可蘇蔓每次都避而不見,就算偶爾碰到,也只是冷冷地告訴他,林悅過得很好,讓他不要再糾纏。
如果林悅真的生病了,蘇蔓為什么要幫她隱瞞?
“我知道了?!?沈逸辰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你先回去,這件事我會處理?!?/p>
沈雨桐還想說什么,可看到沈逸辰堅定的眼神,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離開了會議室。
會議室里只剩下沈逸辰一個人。
他走到窗邊,看著樓下川流不息的人群,林悅剛才蒼白的臉和眼底的痛苦,在他腦海里反復(fù)浮現(xiàn)。
他從口袋里掏出手機(jī),翻出通訊錄里一個塵封已久的號碼 —— 那是蘇蔓的手機(jī)號,五年了,他一直沒舍得刪掉。
手指在撥號鍵上懸停了很久,最終還是按下了通話鍵。
電話響了很久,就在沈逸辰以為沒人會接的時候,電話那頭傳來了蘇蔓冰冷的聲音:“沈逸辰?你還有臉給我打電話?”
沈逸辰的心猛地一緊,握著手機(jī)的手不自覺地用力,指節(jié)泛出青白:“蘇蔓,我問你,林悅的病是怎么回事?她五年前是不是就確診了特發(fā)性肺纖維化?”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只能聽到蘇蔓沉重的呼吸聲。
過了好一會兒,蘇蔓才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和無奈:“沈逸辰,你別再問了,林悅不想讓你知道?!?/p>
“不想讓我知道?” 沈逸辰的聲音瞬間提高,胸口的怒火和委屈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他吞噬,“她憑什么不讓我知道?我們當(dāng)年那么好,她生病了,為什么要一個人扛著?為什么要編造謊言騙我?”
“你以為林悅愿意嗎?” 蘇蔓的聲音突然變得激動起來,“她當(dāng)年知道自己的病情后,哭了整整一夜!她怕你擔(dān)心,怕你為了給她治病放棄自己的事業(yè),怕你像她爸爸一樣,為了照顧病人,最后拖垮了整個家!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蘇蔓的話像一道驚雷,在沈逸辰的腦海里炸開。
他愣在原地,手里的手機(jī) “啪嗒” 一聲掉在地上,屏幕摔得裂開了一道縫,就像他此刻破碎的心。
原來…… 原來當(dāng)年她的冷漠和決絕,全都是裝出來的。
原來她不是不愛他,而是太愛他了,所以才選擇用這種方式推開他。
沈逸辰緩緩蹲下身,撿起地上的手機(jī),屏幕上的裂痕倒映出他通紅的眼眶。
他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喉嚨里發(fā)出壓抑的嗚咽聲,像一頭受傷的野獸。
五年了,他恨了林悅五年,怨了林悅五年,可他從來沒有想過,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樣。
他想起自己剛才在會議室里對林悅說的那些話,想起自己扯破她的設(shè)計圖,想起自己用最刻薄的語言傷害她……
每一個畫面,都像一把刀,狠狠扎在他的心上,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林悅…… 對不起……” 沈逸辰喃喃自語,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他必須找到林悅,必須向她道歉,必須彌補(bǔ)自己這五年來對她的虧欠。
沈逸辰猛地站起身,擦干臉上的淚水,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他拿起外套,快步向會議室外面走去,腳步急促而堅定,仿佛每一步,都在朝著救贖的方向前進(jìn)。
而此刻的林悅,還不知道,一場遲來的真相與救贖,正在向她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