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云彩被夕陽染成了瑰麗的橘紅色。
四合院里,下工的人們三三兩兩地回來了,鍋碗瓢盆的碰撞聲、夫妻間的爭吵聲、孩子的哭鬧聲,交織成一片充滿生活氣息的嘈雜。
后院,李大成家卻是死一般的寂靜。
林婉清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堂屋的破舊長條凳上,已經(jīng)餓了一整天了。
肚子里的饑餓感像一只小手,不停地抓撓著她的胃壁,燒得她陣陣發(fā)慌。
她只能時不時地端起桌上的粗瓷碗,喝一口早就涼透了的白水,用這種方式欺騙自己的肚子。
可每喝一口,她就忍不住朝門口望一眼。
天都快黑了,大成怎么還沒回來?
李大成早上那番的話,還在她耳邊回響。
“我讓你吃上肉!”
“再給你熬一鍋能把筷子立住的,真正的棒子面稠粥!”
這些話,像是一團火,在她那顆本已冰冷絕望的心里,點燃了一絲微弱的希望。
可希望的另一面,是更深的恐懼。
她怕,怕他只是在說胡話。她更怕,他為了這句大話,在山里出了什么事……
山里頭,可是有狼,有野豬,有熊瞎子的!
林婉清越想心越亂,手腳冰涼,只能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胳膊,仿佛這樣能給自己一點點溫暖和力量。
就在這時,中院傳來了賈東旭那破鑼一樣的大嗓門,故意扯著嗓子喊,生怕后院聽不見。
“一大爺,您瞧我說的沒錯吧?后院那小子,到現(xiàn)在連個鬼影兒都沒有!我看啊,八成是吹牛吹破了天,沒臉皮回來見他那俏嫂子了!”
賈東旭剛下班,身上的工服還帶著一股子機油味兒,跟在他師傅易中海身后,臉上全是幸災樂禍。
易中海背著手,邁著四平八穩(wěn)的官步,臉上掛著一副“我早就料到”的表情,不緊不慢地搖了搖頭。
“東旭,話不能這么說。大成這孩子,還是年輕氣盛,做事沖動了點。上山打獵,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可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那才叫人揪心?!?/p>
這話聽著是關心,可那字里行間看好戲的輕蔑,比直接罵人還讓人難受。
林婉清在屋里聽得清清楚楚,每一個字,都像一根針,狠狠扎在她的心口上。
她的臉,“唰”地一下,血色褪盡,白得像一張紙。
果然……果然是她想多了……
這個世界上,哪有什么希望……
兩人正說著,住在隔壁的許大茂聞聲晃悠了出來。
他那張馬臉一看到易中海和賈東旭,立馬來了精神,三兩步就湊了過來。
“喲,一大爺,東旭哥,聊什么呢?誰這么有本事,還敢上山打獵去?”
賈東旭斜了他那張馬臉一眼,撇著嘴,下巴朝著李大成家的方向輕蔑一揚。
“還能有誰?就后院那個二流子李大成唄!今兒早上拎著把破柴刀,跟他嫂子吹牛皮,說要打肉回來吃。這下好了,肉沒打著,別把自己個兒當肉喂了狼!”
“打獵?”
許大茂的眼睛瞬間就亮了,隨即,露出一抹猥瑣的笑容,“哎呦喂,就他那風一吹就倒的瘦猴樣?他能打著獵?我許字倒著寫!”
他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去想,李大成這小子要是真死在了山里,那他隔壁住著的那個身段妖嬈、臉蛋勾人的俏寡婦……
許大茂控制不住地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只覺得一股邪火從小腹直往上竄。
“嘖嘖嘖,要我說啊,那林婉清的命,可真是夠苦的。天生的克夫命!克死了一個,這小的要是再沒了……哎,她一個嬌滴滴的女人家,無依無靠的,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熬喲?”
他嘴上說著同情,一雙賊眼卻滴溜溜地轉向后院的方向,那點齷齪心思,簡直不加掩飾。
賈東旭看他那副德行,心里門兒清,也跟著嘿嘿壞笑起來。
“走,咱哥倆過去關心關心!看看咱們院里的俏寡婦,是不是正躲在屋里哭鼻子呢?”
說著,他就往后院走。
許大茂趕緊搓著手就跟了上去。
易中海站在原地,皺了皺眉頭,最終還是背著手,不緊不慢地跟了過去。
他得去看看,萬一真出了事,他這個一大爺,也好第一時間站出來“主持大局”,彰顯自己的威望。
三個人就這么各懷鬼胎地來到了李家門口。
“砰!砰!砰!”
粗暴的敲門聲響起,嚇得她渾身一哆嗦。
“林婉清!開門!你家那個死鬼小叔子回來了沒有啊?”是賈東旭的聲音。
林婉清死死咬著嘴唇,用盡全身的力氣站起來,挪到門后,卻沒有開門。
“我們家的事,不用你們管!”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卻努力想表現(xiàn)出強硬。
“嘿!你個小娘們兒膽子不小啊!守了寡,脾氣還見長了?敢跟爺們兒橫!”
門外的賈東旭被頂了一句,火氣“噌”地就上來了,抬腳就踹了一下門板。
“老子這是關心你!李大成要是真死在山里頭了,你一個寡婦,往后挑水劈柴的力氣活兒,院里鄰居不得幫襯著點兒?”
他故意把“寡婦”兩個字咬得極重。
許大茂那油腔滑調的聲音也緊跟著響起。
“就是啊婉清妹子,開門聊聊嘛,別怕。東旭哥說得對,咱們都是一個院兒住著的,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你有什么困難,跟哥說,哥肯定幫你!”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語氣也變得更加曖昧。
“尤其是一些……男人才能幫你干的力氣活兒,哥有的是力氣!”
這話里的葷腥味,讓林婉清羞憤欲絕,她氣得渾身發(fā)抖,抓著門栓的手指因為用力而發(fā)白。
“你們……你們混蛋!給我滾!”
“哎喲,還罵上人了!”
賈東旭在外面怪笑,“不開門是吧?行!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時候!等過兩天,李大成那小子的骨頭渣子被狼叼回來,我看你還嘴硬不嘴硬!”
這句惡毒到了極點的話,瞬間捅穿林婉清最后一道心理防線。
她的雙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順著冰冷的門板,無力地滑坐在了地上。
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無聲地、洶涌地滾落下來。
大成……
你到底在哪兒啊……
你是不是……真的回不來了……
就在屋里屋外,人心各異,氣氛緊張到極點的時候。
一陣巨大的喧嘩聲,毫無征兆地從四合院的大門口傳了進來!
那聲音,由遠及近,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朝著院子深處蔓延!
那聲音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駭然,和倒吸涼氣的聲音!
“我的老天爺!”
“快……快來看啊!”
“那……那是......野豬?!”
門口的賈東旭、許大茂和易中海三人,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了。
緊接著,他們聽到了另一種聲音。
一種沉重的,在地上拖行的聲音。
“刺啦……刺啦……”
那聲音不緊不慢,卻帶著一股無法言喻的壓迫感,正一步一步地,朝著后院走來。
院里所有人都被驚動了,紛紛從屋里跑出來,當他們看清來人時,整個院子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見李大成正一步一步地走進院子。
他渾身上下,幾乎被泥土和已經(jīng)干涸發(fā)黑的血跡覆蓋,臉上、胳膊上,全是猙獰的血污。
看起來疲憊到了極點,每一步都走得無比沉重。
但在他身后,用粗大的藤蔓和樹枝捆綁著的,是一頭小山一樣龐大、渾身黑色鬃毛根根倒豎的……野豬!
那頭野豬的脖子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恐怖傷口,整個身體就那么被他一個人,硬生生地從山里拖了回來!
這一幕帶來的視覺沖擊,讓所有人都傻了。
他們一個個張大了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李大成拖著那頭野豬,穿過呆若木雞的人群,目不斜視地走到了自家門口。
他終于看到堵在門口,臉上還掛著嘲諷和猥瑣笑容,此刻卻已經(jīng)完全石化的賈東旭和許大茂。
他也看到站在一旁,那張偽善的臉上寫滿了震驚和不可思議的一大爺易中海。
李大成停下腳步,他什么都沒說。
他只是緩緩抬起頭,用那雙因為疲憊和殺戮而布滿血絲的眼睛,掃了他們三個一眼。
然后,他轉過頭,對著那扇緊閉的門,輕輕地喊了一聲。
“嫂子,開門。”
屋里,滑坐在地上的林婉清猛地抬起頭,滿是淚痕的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門外,李大成看著那扇門,嘴角勾起一抹疲憊卻又無比安心的笑容,又喊了一句。
“我回來了?!?/p>
“今晚,咱們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