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被審出的供詞,如一把淬毒的匕首,精準(zhǔn)地刺向了三皇子與靖王的陣營。供詞中不僅承認(rèn)受三皇子心腹指使刺殺太子,更牽扯出靖王暗中勾結(jié)山匪、意圖在回京途中伏擊宋宴的實證——其中竟有幾封靖王與山匪頭領(lǐng)往來的密信,字跡與印鑒皆真,顯然是早有預(yù)謀。
宋宴將供詞與密信置于御書房案前時,皇帝的臉色已沉如墨色。御座上的中年男人盯著那些證據(jù),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半晌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逆子!”
宋宴垂眸立在階下,語氣平靜無波:“父皇,靖王謀逆之心昭然若揭,三皇縱容屬下刺殺東宮,此等行徑,若不嚴(yán)懲,恐難安朝野?!?/p>
皇帝沉默良久,最終一拍龍案:“傳朕旨意,靖王趙珩勾結(jié)匪類,意圖謀害儲君,削去王爵,打入天牢,秋后問斬!其三族旁支,凡參與此事者,一并論處!”
“至于老三……”皇帝閉了閉眼,語氣透著疲憊,“革去親王銜,禁足府中,無朕旨意,不得踏出府門半步!”
旨意一下,滿朝震動。傅霖領(lǐng)著禁軍抄靖王府時,據(jù)說那位昔日不可一世的靖王正抱著美人飲酒作樂,被破門而入的兵士擒住時,還醉醺醺地罵罵咧咧,直到冰冷的枷鎖扣上頸間,才驚覺大勢已去,癱軟在地。
三皇子府倒是安靜,聽聞旨意時,三皇子正在書房練字,筆鋒一頓,墨點濺在宣紙上,暈開一片烏黑。他沒有反抗,只是對著傳旨太監(jiān)淡淡道:“兒臣……領(lǐng)旨?!鞭D(zhuǎn)身回內(nèi)院時,背影竟透著幾分蕭索。
東宮書房里,玉衡正趴在桌旁,看著宋宴批閱奏折。窗外的陽光落在他發(fā)間,映得那抹紅繩結(jié)格外鮮亮。
“殿下,”他忽然開口,聲音軟軟的,“靖王和三皇子……真的會被處死嗎?”
宋宴擱下筆,揉了揉他的頭發(fā):“靖王罪無可赦,三皇兄雖暫保性命,卻也再無翻身可能?!彼D了頓,看向玉衡清澈的綠眸,“小白,這就是京城,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復(fù)?!?/p>
玉衡似懂非懂地點頭,小手無意識地摩挲著紅繩結(jié)。他想起那日密道里宋宴痛苦的模樣,想起刺客的刀光,忽然覺得脖子上的掛墜又開始微微發(fā)燙——這次卻不是預(yù)警,更像是一種塵埃落定的暖意。
“那以后,是不是就沒人再害殿下了?”他抬頭問,眼里帶著期盼。
宋宴看著他純真的模樣,心頭微澀。朝堂傾軋哪有盡頭?除去了靖王與三皇子,暗處仍有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東宮之位。但他沒有說破,只道:“有本殿在,護(hù)你周全便是。”
正說著,傅霖興沖沖地跑進(jìn)來,手里還拎著個食盒:“殿下,小白,剛從宮外買的糖葫蘆,裹了芝麻的,可甜了!”
玉衡眼睛一亮,立刻從椅子上跳下來。宋宴無奈地?fù)u搖頭,看著傅霖獻(xiàn)寶似的遞過一串紅彤彤的糖葫蘆,玉衡咬了一口,酸得瞇起眼,隨即又被甜味染得眉開眼笑,嘴角沾了點糖渣,像只偷吃到蜜的小狐貍。
傅霖在一旁看得樂呵:“小白,好吃吧?這可是京城最有名的那家‘老李家’做的,排隊都要等半個時辰呢!”
“好吃!”玉衡含糊地應(yīng)著,又遞到宋宴嘴邊,“殿下也嘗嘗。”
宋宴看著那沾了點口水的糖衣,頓了頓,竟真的低下頭,咬了一小口。山楂的酸混著冰糖的甜在舌尖散開,他忽然覺得,這滋味竟比御膳房的點心還要讓人記掛。
傅霖在一旁看得直咋舌,心想殿下這鐵樹開花的樣子,怕是連陛下見了都要驚掉下巴。
日子漸漸安穩(wěn)下來。宋宴依舊忙于朝政,偶爾會帶著玉衡去御花園散步,或是在月下對弈。玉衡學(xué)會了辨認(rèn)東宮的花草,學(xué)會了給宋宴研墨,甚至偶爾會用那點微薄的妖力,變一把小玉梳,笨拙地想給宋宴梳頭——當(dāng)然,每次都被傅霖笑著打斷,說他會把殿下的頭發(fā)梳成雞窩。
這天夜里,玉衡做了個夢。夢里他變回了小狐貍的模樣,蜷縮在宋宴懷里,宋宴正低頭撫摸著他的皮毛,眼神溫柔得不像他自己。忽然,一陣狂風(fēng)襲來,宋宴被卷入黑暗,他拼命追著,卻怎么也追不上,脖子上的紅繩結(jié)燙得他心口發(fā)疼……
“殿下!”他猛地驚醒,額頭上全是冷汗。
宋宴被他的動靜吵醒,披衣坐起,走到他的床邊。
點亮了燭火:“做噩夢了?”
玉衡撲進(jìn)他懷里,緊緊抱住他的腰,聲音帶著哭腔:“殿下,我夢到你不見了……”
宋宴身體一僵,隨即輕輕拍著他的背,聲音放得極柔:“別怕,本殿在?!彼皖^看著懷里瑟瑟發(fā)抖的小家伙,脖頸間的紅繩結(jié)在燭光下泛著微光,忽然意識到,這個總是依賴著他的小狐貍,早已在他心里占據(jù)了不可替代的位置。
他想起密室里失控的吻,想起刺客刀下他奮不顧身的樣子,想起他吃糖葫蘆時滿足的笑臉……那些細(xì)碎的片段拼湊在一起,竟成了他晦暗宮廷生活里唯一的光亮。
“小白,”宋宴捧起他的臉,指尖擦去他的眼淚,“本殿不會走,只要玉衡不說離開,本殿會一直把你護(hù)在身邊?!?/p>
玉衡看著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映著燭火,也映著他的影子。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重新窩回宋宴懷里,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漸漸安心睡去。
窗外,月光如水,靜靜流淌。東宮的夜依舊深沉,卻因相擁的兩人,多了幾分難得的暖意。宋宴低頭看著懷中人熟睡的容顏,嘴角勾起一抹極淺的笑意。
倆人依偎在一起似乎悄悄系住了兩顆漸漸靠近的心。
前路或許仍有風(fēng)雨,但只要身邊有這只小狐貍,他便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