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劃開手機屏幕,點開了那封郵件。她的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長到客廳里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然后,她抬起頭,手機屏幕的光映著她的瞳孔,里面什么都沒有。
“郵件里的附件,是你發(fā)的?!?/p>
這不是一個問句。
她把手機遞到我面前。屏幕上是一張網絡拓撲圖,一個紅點被圈了出來,旁邊標注著IP地址。地址的物理定位,是這間公寓。
“防火墻的后門,也是你留的?”她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寒意。
“我……”我張了張嘴,喉嚨很干,“我看到你接了電話,很著急?!?/p>
她像是聽到了一個不好笑的笑話,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所以,你就‘順便’侵入了我公司的內網,‘順便’抓到了諾維科技的把柄,再‘順便’匿名發(fā)給我?”
她收回手機,后退一步,拉開了我們之間的距離。那個動作像是在劃分一個安全的邊界。
“你想要什么,李夜?”她的目光掃過我,又掃過那堆狼藉,最后落在那面倒塌的書架上,“錢?還是覺得這樣很有趣?先把我的一切砸爛,再裝成救世主的樣子出現(xiàn)?”
她的手握成拳,指甲嵌進掌心。
“我沒有……”
“你沒有什么?”她打斷我,聲音陡然提高了一點,又迅速壓了下去,變得嘶啞,“你沒有在我家里裝滿攝像頭嗎?李夜,看著我像個傻子一樣在你監(jiān)視下生活,每一天,每一秒,都活在你的眼皮底下……很有趣嗎?是不是特別有成就感?!”
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種被徹底愚弄后的絕望。
房間里一片死寂,只有她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我看著那個黑點,然后又看向她。
我轉身走進我的房間,從電腦桌的抽屜里拿出一把螺絲刀,又從衣柜頂上搬下一張折疊梯。
我走回客廳,在她面前展開梯子,金屬支架碰撞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里格外刺耳。
我沒有看她,只是說:“我會把它們都拆了?!?/p>
說完,我爬上梯子,擰動了第一顆螺絲。
螺絲刀轉動,發(fā)出細微的“咔噠”聲。第一顆螺絲松動,掉在我腳下的地毯上,沒有聲音。我取下那個黑色的塑料外殼,里面是一個更小的鏡頭,連著一根細線,像昆蟲的觸角。我用指尖掐斷了線,把它從天花板的凹槽里摳了出來。
它躺在我的手心,冰冷,帶著灰塵。
我從梯子上下來,把它放在客廳的玻璃茶幾上。然后,我搬著梯子走向餐廳的吊燈。蘇晚晴沒有動,就站在原地,目光跟著我,像一臺精密的儀器,掃描著我的一舉一動。
第二個。
第三個,在玄關的煙霧探測器里。
第四個,在電視機側面的散熱口。
我像是拆除炸彈一樣,將它們一個個從隱藏的角落里摳出來,扯斷線路,扔在地上,再用腳狠狠碾過。塑料外殼碎裂,鏡頭變成無用的玻璃渣。每一個碎裂聲,都像是在碾碎我過去那令人作嘔的控制欲。
我搬著梯子停在她臥室門口。
“里面也有,對嗎?”她的聲音冷得像冰。
我推開門,走了進去。房間里有她身上淡淡的香氣。我沒有多看,直接將梯子架在床頭柜上方,拆下了正對著床的一個微型攝像頭。動作粗暴,連帶著一小塊墻皮都被扯了下來。
當我把它扔在地上踩碎時,蘇晚晴的臉色白了一分。
就在我準備離開時,我的視線掃過她的梳妝臺。一個不起眼的裝飾花瓶,瓶身有一處光澤略有不同。我走過去,拿起花瓶,手指在瓶身內側摸索到一個極小的凸起。
用力一摳。
一個比指甲蓋還小的、偽裝成裝飾水鉆的攝像頭掉了出來,落在我掌心。
蘇晚晴看著那個東西,呼吸驟然停止,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盡了。那是一種混合著極致后怕和洶涌憤怒的表情,她甚至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仿佛被什么無形的東西燙傷了。
我當著他的面,用指尖將它捏得粉碎。
第六個攝像頭被放在茶幾上,和其他殘骸并列。
我沒有停下,轉身走回我的房間,從電腦主機里拆出了那塊儲存所有監(jiān)控記錄的硬盤。硬盤沉甸甸的,銀色的金屬外殼上,印著它的序列號。
我把它和那堆攝像頭碎片放在一起。然后,我走進儲物間,拎出了一個工具箱。
蘇晚晴看著我從里面拿出一把羊角錘。
我把硬盤按在水泥地上,舉起了錘子。
“砰!”
一聲巨響,金屬外殼瞬間凹陷下去。
“砰!”
外殼裂開,露出里面的磁盤。
“砰!”“砰!”“砰!”
我一下一下地砸,直到銀色的磁盤碎成幾片,電路板也成了一堆分不清樣子的垃圾。我扔下錘子,手心被震得發(fā)麻。
客廳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