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滾燙的液體,是楚慕寒的心頭血,也是他剝離出的神魂本源。
它順著沈清棠的后頸滑落,沒有滴在地上,而是融入了她的身體。
那股力量蠻橫地沖進(jìn)她即將崩壞的經(jīng)脈,不是修復(fù),而是強行鎮(zhèn)壓。
楚慕寒抱著她,周身的神紋與魔紋不再相互撕扯,而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融合,化作一道道暗金色的鎖鏈,將兩人死死捆綁在一起。
“阿棠,你不是劍鞘?!?/p>
他的聲音低沉得可怕,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骨里磨出來的。
“你是我的命?!?/p>
他抱著她,一步步走出木屋。
屋外,大祭司和所有戰(zhàn)神后裔都被那股沖天的魔氣驚動,正驚疑不定地聚集在不遠(yuǎn)處。
當(dāng)他們看到楚慕寒抱著一個幾乎失去所有生命氣息的沈清棠走出來時,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清棠的身體變得半透明,仿佛下一刻就會隨風(fēng)消散。
“王……”大祭司下意識地上前一步,卻被楚慕寒身上散發(fā)出的氣息逼得連連后退。
那是一種混雜著絕望與瘋狂的氣息,比之前的心魔爆發(fā)還要恐怖百倍。
“把所有靈桃,都拿過來?!背胶穆曇魶]有起伏,卻讓所有人不寒而栗。
“都……都已經(jīng)送進(jìn)去了?!币粋€年輕的族人顫聲回答。
楚慕寒沒有再理會他們。
他抱著沈清棠,走到了那棵最繁盛的、被魔氣染成暗金色的桃樹下。
他沒有將她放下。
他抱著她,緩緩地,一步步走進(jìn)了那棵桃樹的樹干。
他的身體像是融入水波一般,毫無阻礙地沒入其中。
大祭司等人駭然地看著這一幕。
那棵桃樹,是這片空間的根基,是神力的源泉,此刻卻像一個活物,接納了它的新主人。
樹干上,暗金色的紋路亮起,一圈圈向外擴散。
整片桃林的所有桃樹都開始共鳴,發(fā)出低沉的嗡鳴。
樹干內(nèi)部,是一個完全由光與能量構(gòu)成的空間。
無數(shù)根須狀的能量脈絡(luò)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連接著楚慕寒的身體。
他盤膝而坐,沈清棠依舊被他緊緊抱在懷里,面朝向他,被他的氣息完全包裹。
“阿棠,看著我?!?/p>
他低下頭,用自己的額頭抵著她冰冷的額頭。
沈清棠的意識已經(jīng)渙散,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你毀了我的心魔,現(xiàn)在,輪到我了?!?/p>
楚慕寒閉上眼。
他體內(nèi)的神魔之力不再相互攻擊,而是在他的意志下,調(diào)轉(zhuǎn)方向,開始瘋狂地攻擊他自己的神魂。
自毀。
這是最極端,也是唯一的方法。
他要將自己的神魂打碎,碾成最純粹的本源能量,然后,盡數(shù)灌給沈清棠。
用他的神魂,來重塑她的神魂。
“轟——!”
無聲的巨響在他的識海中炸開。
劇痛傳來,楚慕寒的身體猛烈一顫,一口暗金色的血液噴出,盡數(shù)灑在沈清棠的臉上。
那些血液沒有滑落,而是化作無數(shù)細(xì)小的符文,鉆進(jìn)她的皮膚。
“以我神魂,補你殘軀。”
他每說一個字,身上的光芒就黯淡一分,而懷中沈清棠那半透明的身體,就凝實一分。
他的記憶開始破碎。
千年之前,初見時她狡黠的笑。
戰(zhàn)場之上,她染血的紅衣。
棺槨之外,她絕絕的血契。
一幕幕,一片片,都在神魂的崩解中化為飛灰。
他正在親手抹去自己存在的痕跡。
桃林之外,大祭司感受著那棵主樹傳遞出的、越來越微弱的生命氣息,和另一股正在飛速壯大的氣息,臉色變得無比復(fù)雜。
他終于明白,這個男人在做什么。
他在獻(xiàn)祭自己。
為了那個祭品。
“瘋子……全都是瘋子……”他喃喃自語,眼中卻流露出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震撼。
樹干內(nèi)。
楚慕寒的氣息已經(jīng)微弱到了極點。
他的身體也開始變得透明,仿佛下一刻就會消失。
而沈清棠的身體,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了實體,皮膚下甚至有了健康的血液在流淌。
她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
就在這時,一直沉寂在她眉心深處的那枚狐斑,驟然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血色光芒。
那不是沈清棠的力量。
那是源自血氣最深處的反噬。
是她刻在骨血里的執(zhí)念。
“以我之魂,燃你之骨……”
那個在棺外立下的誓言,此刻成了最霸道的枷鎖。
楚慕寒想要崩解的神魂,被這股力量強行拉扯、禁錮,不準(zhǔn)他消散。
“不……”楚慕寒的意識已經(jīng)模糊,只剩下最后的本能。
他不能停下。
阿棠還沒醒。
血契的光芒越來越盛,強行將他即將潰散的神魂之力,重新拉回他的體內(nèi)。
同時,一股精純至極的生命力,從沈清棠的身體里反哺而出,涌入楚慕寒的四肢百骸。
她用他給的力量,救了他。
現(xiàn)在,她又用血契的力量,強行阻止他尋死。
這是一個無解的循環(huán)。
他們誰也無法拋下對方獨自死去,也無法獨自活下去。
“嗡——”
兩股力量在狹小的空間內(nèi)達(dá)到了一個微妙的平衡。
楚慕寒的神魂不再潰散,沈清棠的生機也不再流失。
他們的力量,通過血契,徹底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沈清棠猛地睜開了眼睛。
入眼的,是楚慕寒那張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臉。
她抬起手,撫上他的臉頰,觸手一片冰涼。
“傻子?!?/p>
她低聲罵了一句,聲音沙啞,眼眶卻紅了。
她低下頭,沒有任何猶豫,吻上了他冰冷的唇。
這一次,不是額頭的輕吻,不是記憶的虛幻。
是一個帶著劫后余生與無盡愛意的,真實的吻。
她將自己新生的、混雜著他所有力量的本源,毫無保留地渡了過去。
“楚慕寒,你的命是我的。”
“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zhǔn)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