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把我撕碎的985通知書丟進排骨湯:“就你這賠錢貨還想飛?”
下一秒她把我推下頂樓,我看著自己身體如破布般落下。
重生到錄取當(dāng)天,我微笑著打開千萬粉絲直播間。
“家人們看好了,我媽正在為我烹制知識晚餐?!?/p>
警察沖進門時,母親歇斯底里:“我是她親媽憑什么抓我?”
地下室的門被打開,里面堆砌著二十封一模一樣的高校錄取信。
法庭上我平靜展示DNA報告:“撕我通知書那天,你埋在醫(yī)院后院土里的女孩,才該叫你媽。”
排骨湯在鍋里翻滾著,白膩的油花擁簇在表面,又破裂開,噴出一股濃郁的、帶著暖意的肉腥氣。這味道霸道地彌漫了小小的廚房,混著窗戶外擠進來的夏日午后那股子悶烘烘的熱氣,黏糊糊地糊在人身上。我媽守著那鍋湯,眼神直勾勾的,鍋沿升騰的白氣模糊了她臉上深刻的紋路,只顯出一種冰窖里凍過的陰沉。
鍋臺是大理石做的,冰涼,堅硬,像她的心。我指尖無意識地劃過那石頭面兒,冰冷的觸感一直竄到心口窩里。腳下劣質(zhì)的塑料拖鞋踩在油膩的地磚上,發(fā)出“啪嗒、啪嗒”的輕響,惹得她猛地回頭剜了我一眼,細長的眼睛里淬著冰渣:“站不???杵那兒等上供呢?洗腳水都不如的東西!”
我縮了縮脖子,喉嚨眼發(fā)干,沒吭聲??諝饫锬枪勺尤鉁秲夯熘瘫〉牧R聲,攪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書包安靜地躺在窄小的餐桌上。那鼓囊囊的一角,硬硬的紙殼邊硌著我的目光。里面藏著滾燙的秘密。
門鈴猛地響了,短促尖利地劃過令人窒息的沉默,像針尖戳破鼓脹的氣球。郵遞員隔著鐵柵欄門喊:“307簽收,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沈芳收!”我媽身子幾不可查地一僵,鍋鏟子在鍋里攪得更兇了,油膩的水花濺在舊圍裙上。
我?guī)缀跏菗溥^去的,指尖抖得厲害,終于捏住那張薄薄的回執(zhí)單。門外遞進來一個厚實的大信封。鮮紅的?;?,在昏暗的樓道光線下,灼著我的眼睛?!氨本┐髮W(xué)”,那四個方正的黑體字,重得能把地磚砸出坑,也重得讓我渾身血液都滾起來。我的手心沁出了汗,幾乎要抓不住它。
“嘖。”背后傳來一聲冰冷的嗤笑,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和輕蔑。
我媽像一頭潛伏許久的母獅,猛地扔下鍋鏟。油膩的鏟子哐當(dāng)砸在冰冷的大理石灶臺上,濺起點點滾燙的油星子。她幾步?jīng)_到我跟前,沒等我看清她臉上的表情——那必定是扭曲的——劈手就奪了過去。
“嗬,北大?”她捏著信封的一角,涂著劣質(zhì)紅指甲油的食指彈了彈那燙金的校名,嘴角咧開一個刻毒到極致的弧度,牙縫里擠出話來,“翅膀硬了???敢做這春秋大夢了?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賤骨頭的命!”
她根本沒等我回應(yīng)。那份凝聚了我三年血汗、寄予著我在泥淖中唯一掙扎希望的郵件,在她枯瘦的手里變成了一件破爛玩意兒。
“刺啦——!”
一種令人牙酸的、尖利到骨頭縫里的撕裂聲驟然炸開,狠狠攫住了我的心臟!我的瞳孔在那一剎那急遽收縮,整個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那張薄紙被強行分開時纖維斷裂的哀鳴。一下,又一下!她撕得如此用力,指關(guān)節(jié)都泛了白,眼睛里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毀滅性的光。
鮮紅的?;毡淮直┑貜闹谐堕_。
我的名字被輕易地撕成了兩半。
她扯爛了它!就像過去無數(shù)次扯爛我的畫、撕掉我偷偷藏起來的參考書一樣。但這一次,是徹底砸穿了我賴以呼吸的那層薄薄的地面。
滾燙的湯汁濺在我手背上。不是鍋里的排骨湯。
是我自己的眼淚。決堤的,瞬間就模糊了視線的滾燙液體。
破碎的紙片,帶著北大最后的鮮紅印記,被她像扔垃圾一樣,手一揚,狠狠地擲進了那鍋還在翻滾的、咕嘟咕嘟冒著泡的油汪汪的排骨湯里。紙張迅速被打濕、卷曲、沉底,和油花、爛肉混在一起。
“看見沒?”她湊近我,那股廉價的雪花膏和汗臭混合的氣息噴在我臉上,聲音壓得極低,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針,深深扎進我耳膜,“這就叫進補!知識大餐!吃啊,給我看著!賠錢貨配不上什么山珍海味,這湯里的學(xué)問,就夠你嚼巴一輩子!還想飛出這屋頭?你做夢!”
鍋里冒著令人作嘔的腥氣,白色的蒸汽繚繞,映得她那張刻滿怨毒的臉忽明忽暗,宛如地獄里爬上來的惡鬼。她得意地欣賞著我的痛苦,像端詳一件戰(zhàn)利品。
絕望到了盡頭是什么?是燃燒。
那瞬間撕碎我靈魂的聲音,竟變成了一種詭異的召喚。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卻不是慌亂,是瀕臨毀滅前最后的一點灼燙星火。被踐踏到塵土里的自尊,被撕成碎片的前程,在她那雙寫滿鄙夷和瘋狂的眼里,終于被點燃。
“媽。”我的聲音出奇的平靜,沒了之前的顫抖,只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死寂。喉嚨干裂,像砂紙摩擦,“你信命嗎?”
她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我這個怯懦了一輩子的賠錢貨會在這當(dāng)口問出這么一句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話。那張猙獰的臉上飛快掠過一絲錯愕,隨即被更濃的厭惡覆蓋:“命?你個賤骨頭還想跟我談命?你的命,生下來那天就釘死了,就是給我當(dāng)牛做馬還債的!這命……”她猛地啐了一口,“我給的!”
最后一個字像是燒紅的烙鐵。
“是啊,”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極其短暫、比哭還難看、又帶著一絲瘋狂意味的笑,“……但我的命,只歸我自己?!?/p>
就在那聲“歸我自己”的最后一個音節(jié)尚未完全消弭于廚房油膩的空氣中,一股完全失控的力量——來自我自己的身體,卻像惡魔附體——猛地攫住了我!
“呃啊——!”
那只枯瘦、冰冷、指節(jié)粗大得像盤結(jié)樹根的手,狠狠掐住了我的左胳膊,指甲隔著薄薄的廉價T恤,深深嵌進皮肉里,帶來尖銳的刺痛。不是拉拽,是純粹的、暴虐的推搡!我甚至清晰地聽到了自己骨頭縫里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輕響。
巨大的沖力讓我整個人完全失去重心,狠狠地撞開身后那扇通往樓道的老式木門。門軸生銹,發(fā)出刺耳扭曲的“嘎呀——”一聲長鳴,如同瀕死的哀嚎。
眼前的世界驟然顛倒傾斜!天旋地轉(zhuǎn)!熾白的日光狠狠扎進瞳孔,又被迅疾倒灌的涼風(fēng)裹挾著吹散。
身體騰空了。
身下是呼嘯而上的、帶著舊日血腥氣味的風(fēng)。視野里的畫面在急速下墜中瘋狂破碎、重組。先是那片慘白的、布滿黑色雨水霉點的天花板飛速遠離,像一片迅速收攏的骯臟幕布;接著是那扇搖晃的木門,邊緣模糊不清,瘋狂跳動著;然后是樓道里剝落的油漆墻皮,張牙舞爪的灰黑裂縫;最后,占據(jù)視野全部、帶著絕對死亡氣息的,是急速放大的、冰冷堅硬的水泥地坪!上面還殘留著不知何年何月潑灑的、早已發(fā)黑干涸的油漆印記,像丑陋的痂。
耳朵里灌滿了風(fēng)聲,但我分明聽到那聲音追了下來,尖利地劈開虛空,砸在我迅速失溫的脊背上:
“要命的債沒還清——下輩子投胎也給我記著!!”
最后一眼余光里,世界如同被猛地切斷電源的屏幕。最后的畫面,牢牢定格在陽臺欄桿旁——我媽探出小半個身子,那張被烈日曬得油光發(fā)亮的、刻滿怨毒的黃臉上,所有的表情盡數(shù)褪去,只余下一片……純粹的、猙獰的快意。
像個慶祝祭典的瘋狂信徒。
骨頭碎裂的聲音沒有想象中那么驚天動地,沉悶,干脆,像一捆濕柴火被猛地拗?jǐn)唷赘宦犜挼挠膊绱檀┝似と?,白森森的暴露在午后的陽光下,泛著令人膽寒的光?/p>
視野徹底沉入濃稠的、無聲的死寂之海。
最后一縷意識消散前,我恍惚又聞到了那味道——那鍋翻滾的排骨湯的腥氣,和她廉價雪花膏的劣質(zhì)香氣,混合在一起,緊緊地、死死地纏住了我急速冷卻的靈魂。
黑暗溫柔地覆蓋上來,粘稠、冰冷,帶著鐵銹的氣息。我的意識在無邊的沉淪里一點點被溶解、剝離,只剩下一點渺茫的、極其微弱的知覺殘片飄著。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只有一種沉重到無法抵抗的下墜感,永無止境地向深淵滑落。
時間?空間?在這里徹底失去了意義。
只有偶爾從意識最邊緣閃過的碎片光影,映著那鍋翻滾的排骨湯……她枯瘦的手撕開錄取信的瞬間……還有那片急速逼近的水泥地……
我以為這就是終結(jié)。直到——
一股尖銳的、冰冷的、帶著強烈刺痛感的潮意兇猛地刺穿粘稠的黑暗,猛地攫住了我!
像溺水的人被狠狠托出水面,帶著破開水波的那一下撞擊般的窒息與真實!
冰得刺骨的水流猛地灌入鼻腔、口腔!強烈到撕裂一切的嗆咳感排山倒海般涌了上來,我?guī)缀跏潜灸艿貟暝?,四肢劇烈抽動,肺部火燒火燎?/p>
視覺是瞬間被強光粗暴撕開的。
刺目的白熾燈光像刀子一樣扎進瞳孔,逼得我立刻又閉上了眼??赡枪饩€穿透薄薄的眼皮,將視野深處烙印成一片搖晃的血紅。耳朵里轟隆隆作響,像是堵著一千個蜂巢在同時振動。
身體回來了。
胳膊肘撞在冰冷、堅硬、粗糙的表面上,很疼。屁股底下也是一片冰涼的水泥地感。水流還在淋漓而下,帶著一種濃烈的、廉價洗衣粉的刺鼻味道,混著地溝里特有的濕悶腥氣,劈頭蓋臉地澆了我一身,冰冷的液體順著后脖頸灌進衣領(lǐng),沿著脊椎一路滑下去,激得我渾身毛孔驟然緊縮,每一塊肌肉都在打顫!
“廢物東西!”一聲熟悉的、冰錐般刻薄、帶著無限憎惡的咒罵,像鞭子一樣抽打在我嗡嗡作響的耳膜上,“洗個碗都能裝死?賠錢貨就是賠錢貨!水都接不住你的賤骨頭!”
我媽!
心臟在那一剎那忘記了跳動,又猛地開始瘋狂擂動,撞得胸口生疼!
我猛地用力掀開沉重的眼皮!
刺目的光線下,女人那張刻薄、枯黃、寫滿不耐煩和刻骨恨意的臉,離我不到一尺!她穿著那件起球的暗紫色舊毛衣,一手叉著腰,另一只手還死死攥著那個磕得邊沿卷起的綠色大塑料盆的邊緣,盆里剩下的半盆臟水正沿著盆沿往下滴著,在她腳邊砸出一個小小的污跡。
她的眼神,依舊是那種看待死物般的陰冷和蔑視。
這不是下地獄。
這是我的家。那個狹窄、壓抑、滿是油膩和憎恨的廚房!
視線越過她緊攥著塑料盆的手,落在那張永遠粘著一層薄油的破舊餐桌上——
一個嶄新的、方方正正、邊角挺括的深藍色硬紙大信封赫然在目!信封的一角,露出了一個清晰無比的、暗紅色的、無比熟悉的印記!
北京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專用章。
時間……回來了?回到了那個決定一切又被徹底毀滅的時刻?
渾身的血液在瞬間凍住,又在下一秒瘋狂地燃燒起來!
一種帶著毀滅性甜意的寒流,順著脊椎急速攀升,直沖天靈蓋,瞬間沖散了身體的冰冷和額角新撞出的鈍痛!那根死死纏繞了我整個前世、最終勒斷我脖頸的、名為“絕望”的繩索,在看清那信封的瞬間,竟被另一種更強大、更黑暗的力量……“咯嘣”一聲,硬生生掐斷了!
我劇烈地咳嗽著,喉嚨被冰冷的臟水嗆得火辣辣地疼,身體還在不受控制地顫抖,可那顫抖的源頭,不再是恐懼。
我抬起頭,迎著那張寫滿刻薄憎厭的臉,濕漉漉的劉海緊貼在額前,還在往下滴著臟水。嘴角卻不受控制地,一點一點,向上彎起。
喉嚨里滾動著帶血的哽咽和未盡的嗆咳,最終從緊抿的唇縫里,艱難地擠出幾個字。聲音沙啞如同銹刀摩擦鐵皮,卻奇異地裹挾著一種連我自己都感到驚悚的……平靜。
“……媽,”我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帶著血的腥甜,“……水……盆砸到頭了……我去拿藥油……”
我掙扎著想站起來,動作僵硬笨拙。她眼神里的嫌惡更濃了,像看一堆移動的垃圾,啐了一口:“死不了就趕緊把地擦了!裝什么金貴!”她一把將那個空了的塑料盆粗暴地塞進我懷里,仿佛它比我還重,硌得胸口生疼,塑料冰冷的寒氣瞬間透進衣服。
我死死攥住盆冰冷的邊緣,指尖捏得發(fā)白,任由那寒氣一點點滲進皮肉里,讓瘋狂燃燒的血液稍稍降溫。低著頭,脊背佝僂著,像過去十八年無數(shù)次扮演的那個怯懦廢物一樣,拖著濕透的身體,踉蹌著走進客廳旁邊那個僅有巴掌大的雜物間,反手關(guān)上了門。
狹小的空間彌漫著一股濃烈的塵土味,混雜著樟腦球刺鼻的氣味。我后背死死抵住那扇薄薄的木門,木板傳來的震顫清晰可感——是她在廚房重重踢翻塑料凳子的聲音。心臟在胸腔里擂鼓,每一次跳動都沉重、灼熱,像剛剛從地獄熔爐里撈出來的滾燙鐵塊。
藥油當(dāng)然不是目的。角落里那個落了厚厚灰塵的舊鞋盒才是目標(biāo)。手指因為激動和極力壓抑而劇烈顫抖,幾乎無法準(zhǔn)確發(fā)力。我粗暴地扒開鞋盒上覆蓋的舊報紙,指尖觸到一個冰冷、堅硬的金屬方塊——我的舊手機。
它的機身布滿劃痕,屏幕暗著。攥在手里,那冰冷的金屬感帶來一種奇異的鎮(zhèn)定。長久未使用的機器需要漫長的充電開機時間,每一秒,在那扇薄薄的門板外傳來的鍋碗撞擊聲里,都像是懸在滾燙刀刃上的煎熬。我死死咬著下唇,幾乎嘗到一絲銹味。
終于,屏幕亮了。
電量血紅的3%。
顧不上顫抖,也顧不上心跳快得要撞破喉嚨,我憑著一股刻入骨髓的本能,拇指在屏幕上極其隱蔽、卻又精準(zhǔn)迅速地劃動。解鎖。忽略掉滿屏跳出來的軟件更新通知和垃圾短信。點開那個小小的“鯨視”直播圖標(biāo)。
指尖在按鍵上懸停了零點一秒。仿佛穿越了無數(shù)個漫長輪回,才最終重重地按下去——開播!
小圖標(biāo)由灰色瞬間轉(zhuǎn)為灼目的紅色。
深吸一口氣。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嘔的排骨湯油腥味,透過門縫絲絲縷縷地鉆進來。胃里一陣翻涌,但我死死按捺住。
低頭看看自己:濕透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冰冷地汲取著體溫,頭發(fā)被臟水打成一綹一綹,貼在額角和臉頰,狼狽不堪。額頭右側(cè)靠近發(fā)際線的地方,剛剛被塑料盆砸到的地方,開始火辣辣地脹痛。很好。就是這副模樣。
推開雜物間門的一剎那,廚房昏黃的燈光似乎都瞬間定格。鍋里的湯依舊在滾,熱氣和腥味交織。她背對著我,正在攪那鍋湯,佝僂的背影被水汽熏蒸著,像一幅模糊扭曲的剪影。
我一步一步走過去,拖著一地水漬,在離她不到兩米的櫥柜臺邊停住腳步。那封嶄新的北大錄取通知書,就放在緊挨著灶臺的油膩臺面上,像一個無聲的挑釁。藍色的信封襯著骯臟的臺面,干凈得刺眼。
手機被我微微顫抖的手指調(diào)整著角度。前置攝像頭里,映出我蒼白、濕透、額頭鼓起紅腫的側(cè)臉。背景是昏暗燈光下、彌漫著污濁霧氣的廚房一隅,灶臺上那鍋翻滾的濃湯清晰可見,隱隱能看到湯里漂浮的幾塊慘白的骨肉。再往后一點,就是我媽穿著那件暗紫色起球舊毛衣、佝僂著攪動的背影。
畫面搖晃,清晰度也因老手機而打折扣,卻帶著一種原始的、粗糙的、令人心悸的真實感。
我看著直播屏幕上提示的觀看人數(shù)。一開始是0。
然后飛快地跳動,跳躍:
1...15...53...112...489...瞬間突破1000!接著是2000、5000、10000!數(shù)字在瘋狂上漲!
右上角信息提示欄如同崩潰般瘋狂閃爍刷新:
* 【手機用戶456789進入直播間】
* 【隔壁老王的煙頭進入直播間】
* 【正義網(wǎng)友007進入直播間】
* 【心疼主播姐姐進入直播間】
* 【這環(huán)境我窒息了進入直播間】
* 【報警!快!坐標(biāo)在哪!進入直播間!】
彈幕開始緩慢,繼而如洶涌的洪流瞬間淹沒了小小的屏幕:
【臥槽?!這是哪兒?黑作坊?!】
【主播這臉……怎么了?濕透了?額頭還腫了?】
【背景那個是鍋爐還是鍋?里面煮的什么鬼東西?白花花的……】
【那個老阿姨是主播媽?在廚房干嘛呢?】
【主播好像要哭了……又不敢哭的樣子,太心疼了!】
【廚房好臟好亂……我媽要是這樣我能瘋!】
【那個藍信封是啥?看著挺正規(guī)的樣子……】
【主播姐姐別怕!我們在呢!】
【地址啊姐姐!說地址!】
【前面說報坐標(biāo)的別亂來,主播可能更危險!】
【主播怎么不說話?被嚇到了嗎?】
鋪天蓋地的文字涌動著關(guān)心、震驚、憤怒、恐慌……像一場無聲卻澎湃的雪崩,隔著冰冷的屏幕,猛地將我吞噬。喉嚨口像堵了一團吸飽水的棉絮,哽得厲害,眼眶深處火燒一般,但我死死咬住牙關(guān)。
我甚至能看到屏幕反光里自己細微抽動的嘴角。
很好。
我吸了吸鼻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含混不清、帶著濃重的鼻音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音量正好能被直播手機清晰捕捉,卻不足以立刻驚動鍋里那人。每一個字吐出,都像用生銹的鈍刀在磨我的喉嚨。
“……家人們……”我的聲音含混,夾著濃重的鼻音,每個字都仿佛重達千斤,“……對不起……剛被我媽媽……用盆砸了……水淋的……頭疼……” 肩膀刻意隨著呼吸微微聳動了一下。
然后,我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沾滿水漬的手指,沒有指向通知書,也沒有指向她,而是輕輕地點了點灶臺上那鍋翻滾的、氤氳著渾濁霧氣的濃湯。指尖因為極度的用力抑或是寒冷,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著。
“……看……看好了……”喉嚨火燒火燎,我咽了口根本不存在唾液,聲音嘶啞到了極點,像砂紙摩擦巖石,充滿了疲憊和認命般的詭異平靜,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清晰得如同淬過冰棱:
“……我媽……正在……為我……精心烹制……最貴重的……知識……晚餐……”
最后那個詞,被我清晰地吐了出來。
如同將燒紅的鐵塊投入冰冷的油脂。
“哐啷——!??!”
一聲震耳欲聾的鐵器撞擊聲狠狠劈開了廚房濃稠的空氣!
我媽猛地把長柄湯勺摜進了鍋里,滾燙黏膩的湯水四濺!她倏然轉(zhuǎn)過身,那張枯黃的臉在油煙氣里猙獰地扭曲著,渾濁的眼睛里燃燒著被冒犯的暴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廚房空間極小,我的手機屏幕并沒有完全藏匿在身前。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她厲聲咆哮,聲音尖銳刺耳,帶著要撕碎一切的瘋狂。渾濁的油煙氣在她臉上裹上一層詭譎的光澤。
她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佝僂著背脊,猛地朝我撲來!枯瘦的手如同鷹爪,指甲縫里還嵌著黑色的油污,帶著一股凌厲的風(fēng)和令人作嘔的油膩氣味,直直地抓向我攥著手機的右手腕!
彈幕徹底瘋了:
【啊啊啊啊啊來了!她撲過來了!】
【打人了又要打人了!老巫婆!】
【手機!主播護住手機??!】
【天啊那是什么眼神?!她瘋了!】
【截圖!錄屏!取證!快!】
【地址!到底在哪?。〖彼牢伊?!】
【警察!警察叔叔你們什么時候到?。 ?/p>
我的瞳孔在那一剎那猛縮!腎上腺素如同巖漿般沖破束縛。在她干瘦如柴的手指即將觸碰到我皮膚,感受到那骯臟指甲帶來冰冷惡意的前一刻——身體像是被無形的彈簧狠狠彈開!幾乎是憑著本能,也是蓄謀已久!
我將身體猛地向后仰!不是為了徹底避開她,而是險之又險地讓她的指端——那淬毒的指甲尖——堪堪擦著我的手腕皮膚劃過!留下了一道瞬間火辣辣刺痛的劃痕!
“嘶——”
我痛苦地倒抽一口冷氣,整個人失去平衡,踉蹌著朝后撞在沾滿油污的冰箱門上,發(fā)出砰的一聲悶響!頭暈眼花。但我握著手機的右手,在身體摔倒前的那一瞬間,被她兇悍撲來的身影幾乎完全籠罩之前,以一個極其狼狽卻巧妙的角度,猛地向上抬高了!
鏡頭晃動得如同劇烈顛簸的船艙!
畫面天旋地轉(zhuǎn)!但就在這一秒的劇烈晃動中,整個直播間幾千萬只眼睛清晰地、毫無遮攔地看到了——
那枯黃猙獰的臉,那因暴怒而扭曲的五官,那帶著污垢指甲兇狠抓撓的手,以及那破舊背景下一鍋翻滾著油花和白骨的肉湯! 視覺沖擊暴力而直接!
緊接著,鏡頭畫面穩(wěn)定了——因為我被“撞倒”在地。手機被迫放低。
畫面正中央,是兩張臉!一張是她驟然湊近鏡頭的、因暴怒而極度扭曲、寫滿了世上所有惡毒憎恨的老臉,每一道深刻的皺紋里都灌滿了油光和殺意!另一張,是我驚恐無助、濕發(fā)凌亂、額角紅腫、眼神渙散倉惶、像個被逼到絕境顫抖的小獸的臉!兩張臉同框,地獄與羔羊的強烈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