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被無形的手推動著,在一成不變的、冰冷的軌道上麻木地滑動。別墅奢華的外殼下,
凝固的空氣像是陳腐的死水,沉重地壓在心口。我和周媽之間只剩下指令和執(zhí)行。
薇薇的安靜如同一道無形的、無法逾越的墻。而陳川,
更多時候只是一道在巨大房子里投射出的冰冷陰影,
一個只在清晨或深夜短暫出現(xiàn)的、帶著強(qiáng)大壓迫感的存在。每一天,
我都像一個被上緊發(fā)條的木偶,在設(shè)定好的程序里移動擦拭。這天下午,
天氣意外地陰霾下來。風(fēng)刮過別墅外高大喬木光禿禿的枝椏,發(fā)出低啞的嗚咽,
像個壞脾氣的老人不停地絮叨??諝饫飶浡涑睗竦乃?。我和周媽在洗衣房忙碌。
空間很大,一側(cè)是嵌入墻體的頂級洗衣烘干組合機(jī)。
空氣里充斥著烘干機(jī)工作的嗡鳴聲、蒸汽熨燙臺升騰的潮濕溫?zé)釟庀ⅲ?/p>
以及熨燙劑那種近乎刺鼻的人工香味。“這些,
”周媽指了指旁邊懸掛晾架上剛剛烘干好的一批衣物,表情刻板,“需要熨燙褶皺。
” 她說著,指向薇薇的幾件小裙子,“尤其注意領(lǐng)口和袖口,一絲褶皺都不能留?!薄昂谩?/p>
”我低低應(yīng)了一聲。拿起一件熨燙好的小裙子,準(zhǔn)備折疊收起。
指尖傳來布料烘干后溫?zé)岬挠|感,還有一種干燥的、新東西才有的奇異靜電感。
走到玄關(guān)附近,準(zhǔn)備將裙子掛進(jìn)衣物間時,卻被眼前的情景定住了腳步。不遠(yuǎn)處的樓梯口,
管家周媽正半蹲著身子,神色緊張中帶著一絲難得的不知所措。而面前,
站著的卻是小小身影的薇薇。地上潑灑了一小片深色的液體痕跡,
散發(fā)著一種人工合成的甜膩水果香精味道——是她不小心失手打翻的果汁。更顯眼的是,
果汁明顯濺落在了薇薇純白的家居褲腿上,暈開了難看的污漬。
連她里面那件淺粉色小羊絨開衫的背部一角,也沾上了一片深色的印記。
薇薇小小的身體顯得有些僵硬,小眉頭微微蹙著,
帶著一絲被打擾后的不悅和……一點點屬于孩子本能的不適感?!稗鞭毙〗?,衣服弄臟了,
需要立刻換下來清洗。”周媽的聲音壓得盡量柔和,
但動作和語氣依舊帶著那種不容拖延的強(qiáng)硬感。
她試圖伸手去解開那件沾了污漬的小開衫背后的紐扣。
就在周媽的手即將碰觸到小女孩紐扣的瞬間——“別碰我!
”如同被點燃引線的爆竹猛地炸開!一向安靜得像個精致娃娃的薇薇突然爆發(fā)了。
她像只受驚又惱怒的小獸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小小的胸膛劇烈起伏著,
臉上那種沉靜、漠然的面具瞬間支離破碎,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幾乎令人心驚的、混合著極度抗拒和莫名恐懼的表情。
那雙烏黑的眼睛里瞬間翻涌起強(qiáng)烈的抵觸情緒,像突然被人踩到了什么深藏的禁區(qū)!
“我自己會!”她尖聲叫道,那聲音銳利得劃破了大廳壓抑的寂靜。
小身體幾乎縮成了防御的姿勢,背部死死抵住了冰冷的樓梯扶手欄桿。
這突如其來的巨大抗拒和爆發(fā)力,讓經(jīng)驗豐富的周媽也瞬間怔在原地,伸出的手懸在半空,
臉上慣有的刻板表情裂開一道縫隙,顯出毫不掩飾的錯愕。這一瞬間的僵持,
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激烈抗拒的小小身影上。她緊緊地揪著自己的衣襟,
那個拒絕被觸碰的姿態(tài)……我的呼吸在那一瞬間完全停滯。
一道冰冷銳利的、如同破開時光隧道的閃電,狠狠劈中我的大腦核心!那個姿態(tài)!
起的背部動作……仿佛在死死護(hù)衛(wèi)著、掩藏著肩胛骨下方某個極其隱蔽的區(qū)域……那個位置!
我的大腦深處驟然撕裂般劇痛!記憶碎片裹挾著血淋淋的真實感瘋狂倒灌!
臺燈下不知看了多少遍的……一個形狀奇特、像一小瓣微微卷曲的粉色丁香花苞的……胎記!
“啪嗒——”我手里的熨燙好的小裙子,直直地墜落在地毯上。布料柔軟,
幾乎沒有發(fā)出聲音。血液瘋狂逆流沖上頭頂,又瞬間褪得干干凈凈。四肢冰涼麻木,
心臟在空蕩蕩的胸腔里死寂了數(shù)秒,隨即如同失控的攻城錘,猛烈而瘋狂地撞擊著肋骨,
發(fā)出沉悶又急促的巨響!像要把整個胸腔都砸碎!眼前的景物劇烈晃動、模糊、褪色。
被觸碰的姿態(tài)……甚至那短暫的、如同小獸被侵犯領(lǐng)地般的恐懼眼神……重疊、交纏、放大!
太像了!那胎記的位置!那幾乎是獨一無二形狀!像一枚命運燒灼在我女兒身上的獨特印章!
不可能的……怎么會……大腦一片空白,
隨即又被巨大的荒謬感和更加龐大的、近乎滅頂?shù)目謶盅蜎]。陳川冰冷的禁令言猶在耳,
像冰冷的鐵絲纏繞上脖頸?!稗鞭毙〗恪敝軏審?qiáng)行壓下驚詫,語氣放得更低緩,
試圖重新安撫。女孩急促的喘息著,
那雙烏黑的大眼睛里依舊寫滿了戒備和一種驚魂未定的抵觸。
不能……不能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不能……這個念頭如同熾熱的巖漿噴涌而出!
身體先于理智作出了反應(yīng)。我猛地向前一步,在周媽錯愕回望的目光中,
幾乎是踉蹌地沖到那道僵硬的小小身影前。半跪下來,動作僵硬得幾乎扭曲,
卻極快地一把將旁邊沙發(fā)背上搭著的一條備用厚實法蘭絨毯子扯了下來!
猛地、幾乎是劈頭蓋臉般!像要把整個空間都隔絕開一般!
將那團(tuán)溫暖厚實的織物緊緊包裹在薇薇小小的、仍在微微顫抖的身上!嚴(yán)嚴(yán)實實,
連同她的小腦袋和倔強(qiáng)的肩膀!動作太大太突兀,像一個失去理智的瘋子。
懷里的孩子僵硬了一瞬。隔著厚實的絨毯,能感受到她那小小的身體瞬間繃緊,
如同一張拉滿的弓。整個世界仿佛都凝固了。只能聽到自己紊亂粗重的喘息聲,
在空曠的玄關(guān)里異常清晰,一聲重過一聲地撞擊著耳膜。“薇薇小姐被果汁灑到嚇著了,
”我的聲音嘶啞得可怕,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砂礫里擠出來的,
帶著一絲自己也無法控制的顫抖,“我先……帶她上去洗一下?lián)Q衣服。
”根本不敢看周媽臉上此時會是怎樣復(fù)雜震驚的表情,
更不敢去看毯子里那雙此刻必然寫滿驚疑或冰冷審視的烏黑眼睛。說完,
如同抱著一團(tuán)燙手的、隨時可能爆炸的火焰,也像抱著此生最不敢置信的幻夢碎片,
我猛地將裹在厚厚絨毯里的那個溫?zé)岬男∩眢w打橫抱了起來!身體比我預(yù)想的還要輕一些,
隔著厚厚的絨毯,幾乎感覺不到孩子的具體形態(tài),只有一種僵硬的觸感。
用盡全身僅剩的力氣,抱緊懷中這輕飄飄又重逾千斤的“秘密”,
甚至來不及看清腳下厚重的地毯花紋,我只憑一股蠻力,幾乎是踉蹌著撞開擋在前方的周媽,
無視她驚愕退讓的動作,跌跌撞撞地朝著樓梯方向沖去!幾步就沖上了樓梯!
沉重的腳步踩在鋪著厚地毯的木質(zhì)臺階上,發(fā)出沉悶而慌亂的咚咚聲!一聲重過一聲,
敲在死寂的空間里,也像敲在自己失序狂跳的心臟上!
樓梯墻壁上懸掛的冰冷裝飾物在眼角余光中飛速倒退,扭曲成怪誕的圖案。沖進(jìn)二樓走廊。
走廊盡頭那扇緊閉的、厚重的實木門——那是屬于陳川的主臥!那扇緊閉的門,
在慌亂逃亡的余光里像個巨大的墓碑。心臟猛地又被攥緊。顧不得了!抱著懷里的“秘密”,
幾乎是憑著本能,腳下方向一轉(zhuǎn),目標(biāo)是自己房間的方向!兩步?jīng)_到房門口,
騰出一只手拼命擰動冰涼光滑的黃銅門把手!“哐當(dāng)”一聲撞進(jìn)去!反手用盡力氣,
“砰”地將門甩上!門鎖自動扣合的咔嚓聲輕得像喪鐘!背死死抵在冰涼堅硬的門板上,
渾身脫力般地往下滑。冰冷的地板透過薄薄的衣料侵入皮膚。
懷里的絨毯裹成的繭終于開始有了明顯的松動掙扎。我驚惶失措地低下頭。
那張被厚厚法蘭絨毯裹住的小臉用力鉆了出來。凌亂的烏黑發(fā)絲粘在微汗的額角。
那雙極其漂亮,卻如同琉璃般毫無溫度的眸子,正從絨毯的束縛中掙脫出來,
帶著明顯的不適和一絲剛剛回過神的怔忪與驚疑。定定地看向我。沒有哭喊,沒有吵鬧。
那雙眼睛像冰一樣沉靜,只是更黑了,如同蘊(yùn)著深淵,
無聲地、帶著巨大的壓迫感鎖定了我的臉,帶著一種近乎穿透靈魂的審視。
仿佛在質(zhì)問:你究竟是誰?你在做什么?心臟在巨大的恐懼和更加龐大的悲喜沖擊下,
猛烈地撞擊著,像要從喉嚨口生生蹦出來!房間隔絕了樓下的聲響,
只剩下我和她粗重不勻的呼吸聲此起彼伏。我看著懷里這雙眼睛,
這熟悉的眉宇間偶爾蹙起的細(xì)微折痕……指尖冰涼的汗水浸透了絨毯。“……疼不疼?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嘶啞、破碎得不像人聲,像被粗暴撕裂的布帛,
帶著無法掩飾、也根本不想掩飾的顫抖。幾乎是下意識的,冰涼的手指,微微顫抖著,
帶著一種無法自控的渴望和恐懼交織的沖動,極其緩慢地、像是觸碰一件稀世珍寶,
—伸向了那被厚絨毯包裹、但在剛才掙扎中已然暴露出來的小小脊背——隔著柔軟的法蘭絨,
小心翼翼地摩挲。
隱秘肩胛下的位置……那個曾屬于我血脈的印記……是否真的……懷中的女孩身體猛地一僵!
如同被電流擊中!那雙原本只是驚疑審視的烏黑眼眸中,瞬間燃燒起冰冷的怒火!
那怒氣是如此直接、如此純粹、如此具有穿透力!像是被褻瀆了最神圣不可侵犯的領(lǐng)域!
“不許碰我!”清冷稚嫩的童音陡然拔高,尖銳如同淬火的利刃,
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抗拒!小小的身體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
猛地從我禁錮松懈的手臂里狠狠掙脫開來!“薇薇!”驚呼還未完全脫口!
巨大的力道帶著慣性,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向后倒去。
后腦勺重重磕在門板下方冰冷堅硬的黃銅門把手上!發(fā)出沉悶又清晰的“咚”一聲!
時間瞬間凝固??諝獬楦闪?。我的血液仿佛凍結(jié)在血管里,只留下冰冷空腔中擂鼓般的心跳。
“……薇薇!”喉嚨撕裂般疼痛,發(fā)出破碎到極致的聲音。她像一只被擊中的雛鳥,
小小的身體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反抗力量,軟軟地滑倒在地毯上。額頭右側(cè)靠近太陽穴的地方,
一道細(xì)小的、泛著青紫的腫痕赫然在目。幾縷烏黑的發(fā)絲可憐地黏在上面。
那雙總是盛滿冰封湖水的眼睛,此刻緊緊閉著,長而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脆弱黯淡的弧影。
小眉頭痛苦地擰著,陷入了短暫的昏迷。
的、幾乎烙在靈魂深處的熟悉弧度……心臟的位置像是瞬間被最粗糲的砂石磨穿了一個大洞!
世界崩塌的聲音震耳欲聾?!稗鞭保。?!”我像一頭徹底被絕望和恐懼撕碎的困獸,
崩潰撲倒在地板上!滾燙的淚水瞬間沖破了堤防,洶涌地砸落在女孩冰涼的小臉上,
瞬間在她昏迷毫無知覺的眉間浸潤開一小片濕痕。
冰冷的悔恨如同巖漿般灼燒吞噬著每一寸神經(jīng)。指尖顫抖得無法控制,
幾次想輕撫那道刺目的腫痕,卻恐懼著再次驚擾她的疼痛而不敢落下。
會這樣……那胎記……那眉眼……那此刻昏迷中痛楚的小臉……就在我情緒瀕臨崩潰的邊緣!
“砰?。?!”一聲震耳欲聾的巨大悶響!幾乎是貼著我背后冰涼的門板驟然爆發(fā)!
仿佛一柄攻城巨錘轟然砸落!厚重的實木門板猛地向內(nèi)劇烈震動!
連帶著整個背脊依靠著的門板都在劇烈震顫!
巨大的沖擊力順著震動的門板狠狠撞在我的脊骨上!冰冷的恐懼攫住心臟!
我驚駭?shù)脦缀跛查g窒息!猛地回頭!
氣的玻璃窗格——一只骨節(jié)分明到幾乎暴起青筋、因巨大力量沖擊指節(jié)泛著駭人慘白的手掌!
重重地拍壓在冰冷堅硬的玻璃表面!掌下被震得嗡嗡作響的玻璃窗格之外,
一張極度扭曲、充滿暴戾、如同地獄修羅般鐵青的臉清晰映出!陳川的眼睛!
那雙往日如同封凍深潭的眸子,此刻燃燒著焚毀一切的暴怒火焰!猩紅的血絲密布!
其中翻滾的恨意幾乎要突破堅硬的玻璃,將我撕成碎片!門板的震動余波如同電流傳遍全身,
帶著滅頂?shù)目謶帧r間在那一刻粘稠地凝固。窗外冰冷昏暗的光線穿透模糊的窗格,
將門外那張因極度暴怒而劇烈扭曲的男性臉龐映照得如同冰冷大理石雕像——線條緊繃,
下頜角幾乎要刺破皮膚,眼底沉淀著不見一絲光亮的、粘稠得令人窒息的黑暗風(fēng)暴。
那只依舊死死撐在玻璃上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過度而呈現(xiàn)出一種僵硬的青白色,
無聲地傳遞著一種瀕臨爆發(fā)的毀滅性力量。下一秒,伴隨著巨大金屬摩擦發(fā)出的刺耳刮擦聲,
冰冷的黃銅鑰匙被極其粗暴地捅進(jìn)門鎖!“咔嚓!
”門鎖被狠狠擰開的聲音如同折斷骨頭般清脆駭人!
厚實的實木門如同被颶風(fēng)摧折的斷壁殘垣,猛地向內(nèi)撞開!
裹挾著一股強(qiáng)大而凜冽的寒流風(fēng)刃,狠狠劈了進(jìn)來!“啊——!
”我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后背被沉重的門板狠狠撞了一下,
一聲痛呼被沖擊力撞碎在喉嚨深處。巨大的陰影如同傾瀉而下的泥石流,
瞬間將我整個人籠罩其中!“砰!”幾乎是門撞開的同一瞬間,
另一聲沉悶又極具爆發(fā)力的巨響在逼仄的門框內(nèi)炸開!一只穿著昂貴羊絨手工定制皮鞋的腳,
裹挾著仿佛能踏碎骨頭的恐怖力量,朝著我蜷縮在地板上的身體猛地踹來!
胸口一陣窒息般的劇痛伴隨著肋骨仿佛錯位的可怕悶響,瞬間炸開!喉嚨腥甜上涌!
身體像被投石機(jī)拋出的破敗麻袋,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后拋滾出去!
狠狠撞在幾步之外冰冷的金屬床腳!堅硬的棱角猛地硌在腰側(cè),
帶來令人眼前發(fā)黑的劇烈鈍痛!“呃……”痛苦的呻吟幾乎被喉嚨里的血液嗆回去。
房間里唯一的光源,是天花板角落一盞孤零零的暗黃色壁燈。在劇烈的晃動和陰影交織中,
將闖入者的身影切割、放大成一個可怖的扭曲怪物。陳川站在門口逆光的位置,
整個輪廓如同濃墨潑灑出來的陰影,只有那雙眼睛,如同在燃燒的黑色火焰,
死死釘在蜷縮在地板上、昏迷不醒的小女孩臉上!
當(dāng)他的目光掃過她額角那處泛著青紫的傷處時,那眼里的墨色驟然翻涌,
像打翻了最濃稠的毒液!“你……敢動她?!”冰冷嘶啞的聲音從他喉嚨深處擠壓出來,
每一個字都裹著血腥氣,如同牙齒間咬碎了鐵渣,帶著滔天的、恨不得將我碎尸萬段的恨意!
他一步踏進(jìn)來,巨大的壓迫感瞬間擠占了房間里本就不多的空氣。
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刀鋒,狠狠剮在我因劇痛而蜷縮在地板上狼狽顫抖的身體上。
“陳、陳川……我……薇薇她……”我試圖抬起劇痛的手臂指向昏迷的女孩,
試圖解釋那純粹可怖的意外,聲音卻破碎不堪。眼淚和冷汗混合著淌下。“閉嘴!
”一聲極低、卻蘊(yùn)含著毀滅性威壓的咆哮驟然截斷了我所有的話語!那聲音不大,
卻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所有未出口的音節(jié)被死死堵在喉頭。陳川蹲下身,
小心翼翼地將地板上的女孩抱起。當(dāng)他溫?zé)岬闹讣庥|碰到薇薇額角那小塊冰冷的青紫時,
他寬闊的背脊幾不可查地劇烈地繃緊了一下,像被無形的針狠狠扎入脊椎。
所有的動作瞬間凝固了零點一秒。那不到一秒的停頓,蘊(yùn)含的痛苦和暴戾,
沉重得令人心臟失重。他猛地轉(zhuǎn)過頭!那雙噴吐著地獄之火的眼睛鎖定了我!
身體里醞釀的冰冷風(fēng)暴在這一瞬間醞釀到了極致!那雙眼睛里的黑暗如同實質(zhì),
仿佛要將我徹底撕碎、吞噬殆盡!巨大的恐懼如同冰水灌頂。
求生的本能催動了僵硬麻木的身體,我用手肘支撐著劇痛的上半身,試圖向后蹭去。
“不要過來……”我的聲音微弱顫抖得如同瀕死的鳥鳴,除了徒勞地蜷縮起身體,
做不出任何有效的反抗。冰冷的金屬床腳硌著腰,骨頭都在哀鳴。
陳川像是根本沒聽見我那螻蟻般的哀求。
他高大的身軀在昏暗的光線下拉出長長的、令人心悸的陰影,
朝著我所在的方向傾覆壓迫而來!每前進(jìn)一步,
那種無形的、如同深淵降臨般的殺意就更濃一分!巨大的窒息感掐住了脖頸!完了!
心底一片絕望的冰冷!突然!“嗯……”一聲細(xì)微、綿軟、帶著痛苦無意識的嚶嚀聲,
像一枚突然投入油鍋的水珠,猛地撕裂了房間里幾乎凝固成冰的恐怖殺意!
聲音來自陳川臂彎里蜷縮著的小小身影!薇薇!她醒了!如同被最高階的魔法定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