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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不相信一見鐘情,直到我在大理的酒吧里看見了那個女孩。
她一個人坐在吧臺最角落的位置,面前擺著三四個空酒杯,長發(fā)如瀑,皮膚白得像是能透光。
她穿著一條明顯價格不菲的連衣裙,與周圍穿著民族風服飾的游客格格不入。
"再來一杯。"她對酒保說,聲音清脆得像風鈴,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酒??戳宋乙谎?,我聳聳肩,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
"一個人喝悶酒容易醉,"我說,"要不要聽個段子解解悶?"
她轉過頭,眼睛亮得驚人,像是含著淚又像是燃著火。
"你誰啊?"語氣里帶著富家女特有的傲慢。
"鄧林,這家酒吧的???,也是對面那家民宿的老板。
"我咧嘴一笑,"段子手,情場高手,以及——"
"自戀狂。"她接話,嘴角微微上揚。
"看來我們已經(jīng)有共同語言了。"我打了個響指,"酒保,給這位小姐來杯'風花雪月',算我賬上。"
她盯著那杯藍色的雞尾酒看了幾秒,突然笑了。"你知道我為什么來大理嗎?"
"因為這里的'風花雪月'最正宗?"
"因為我想死。"她說得很輕,卻像一記重拳打在我胸口。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她抓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后——直接倒在了我懷里。
"喂!醒醒!"我拍她的臉,沒反應。酒保一臉同情地看著我:"鄧哥,你今晚有伴了。"
"有個屁!"我罵了句臟話,卻不得不把這個陌生女孩背回了我的民宿。
她比看起來要輕,像一片羽毛伏在我背上。
夜風吹起她的長發(fā),拂過我的臉頰,帶著淡淡的茉莉花香。
"你可別吐我身上啊,"我自言自語,"這件T恤是限量版的。"
她在我背上輕輕哼了一聲,像是抗議。
我的民宿叫"林間小筑",是棟三層小樓,我自己住頂層,下面兩層租給游客。今晚運氣好,沒有客人,不然背個醉酒女孩回來還真不好解釋。
把她放在我床上時,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別走..."她呢喃著,眼睛還是閉著的。
"小姐,我們才認識不到一小時。"我試圖抽出手,她卻抓得更緊了。
"茜茜..."她說,"我叫茜茜。"
然后她翻了個身,徹底睡死過去。
我站在床邊,看著這個叫茜茜的陌生女孩占據(jù)了我的床,嘆了口氣。"行吧,茜茜小姐,看來今晚我得睡沙發(fā)了。"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尖叫聲驚醒的。
"你是誰?!這是哪里?!你對我做了什么?!"
我睜開眼,看見茜茜站在沙發(fā)前,手里舉著我昨晚隨手放在茶幾上的水果刀,一臉驚恐。
"冷靜點,"我慢慢坐起來,"你昨晚喝醉了,我不知道你住哪,只好把你帶回來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衣服完好,妝容也沒花,顯然我什么都沒做。
"你...你沒碰我?"她似乎不太相信。
"我雖然好色,但不下流。"我聳聳肩,"再說,趁人之危多沒意思。"
她放下刀,表情復雜。"那...謝謝。"
"不客氣。浴室在左邊,你可以洗個澡清醒一下。"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我去做早餐,你吃煎蛋嗎?"
她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我會這么自然。"我...我不吃蛋黃。"
"明白了,只要蛋白的嬌氣大小姐。"我走向廚房,聽見她在背后"哼"了一聲。
二十分鐘后,她穿著我的T恤和短褲走出來,頭發(fā)濕漉漉地披在肩上。我的衣服對她來說太大了,領口滑到一邊,露出白皙的肩膀。
"看什么看!"她瞪我,"我的衣服全是酒氣。"
"挺好看的,"我遞給她一盤只有蛋白的煎蛋,"比那些刻意打扮的姑娘自然多了。"
她接過盤子,嘴角微微上揚。"你這人...還挺會說話的。"
"職業(yè)習慣,"我坐到她對面,"講段子的,嘴皮子必須利索。"
她小口吃著蛋白,突然問:"你為什么不問我為什么想死?"
"你想說自然會說。"我喝了口咖啡,"再說,你這么漂亮的姑娘,死了多可惜。"
"油嘴滑舌。"她白了我一眼,但表情柔和了許多。"我離家出走了。"
"猜到了。富家女獨自買醉,標準情節(jié)。"
"我爸要我和一個比我大二十歲的男人結婚,"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就因為他家公司能救我們家的生意!"
我放下咖啡杯。"所以你就跑到大理來了?"
"我買了張機票就飛過來了,"她咬著嘴唇,"我受夠了被他們當成交易籌碼。"
我看著她倔強的側臉,突然覺得這個女孩不只是任性那么簡單。"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她抬起頭,眼睛里閃著我看不懂的光芒。"你這里...缺人手嗎?我可以打工換住宿。"
我差點被咖啡嗆到。"大小姐,你知道經(jīng)營民宿要做什么嗎?打掃房間、換床單、接待客人..."
"我可以學!"她急切地說,"我...我無處可去了。我的信用卡可能已經(jīng)被凍結了。"
我嘆了口氣。"先說好,我這不是收容所。你要是做不好,我隨時會趕你走。"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像是夜空中突然綻放的煙花。"真的?你同意了?"
"暫時同意。"我強調,"閣樓有間空房,你可以住那里。但得先說好規(guī)矩——"
她突然站起來,繞過桌子抱住了我。"謝謝你,鄧林。"她的聲音悶在我胸口,帶著一絲哽咽。
我僵住了,雙手不知道該往哪放。"呃...不客氣?"
她松開我,臉上帶著狡黠的笑。"你臉紅了。"
"那是熱的!"我轉身走向廚房,"吃完早飯我?guī)闳タ纯茨愕姆块g。"
閣樓很小,只有一張床、一個衣柜和一張小桌子,但窗戶正對著蒼山,視野極好。
"比我想象的好多了。"茜茜轉了一圈,滿意地點點頭。
"別高興太早,"我靠在門框上,"你得真的干活。今天下午有客人入住,你得幫我準備房間。"
"沒問題!"她信心滿滿地說,然后指著墻上的照片,"這是你嗎?"
那是我在西藏旅行的照片,站在布達拉宮前,笑得像個傻子。"嗯,去年去的。"
"你去過好多地方啊。"她翻看著其他照片,語氣里帶著羨慕。
"大學畢業(yè)后攢了點錢,就到處跑。"我聳聳肩,"最后在大理停下了,覺得這里適合我。"
她轉過身,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身上,像是給她鍍了一層金邊。"也許...這里也適合我。"
那一刻,我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這個任性的富家女會給我的生活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下午三點,客人準時到了。是一對中年夫婦,看起來像是來度蜜月的。
"歡迎光臨林間小筑,"我微笑著接過他們的行李,"這位是茜茜,我的...助手。"
茜茜穿著我給她找的民宿制服——其實就是白襯衫和牛仔褲,但穿在她身上莫名有種高級感。
"您好,"她微微鞠躬,姿態(tài)優(yōu)雅得像是五星級酒店的前臺,"我?guī)タ捶块g。"
我挑了挑眉,沒想到她進入角色這么快。
安頓好客人后,我在廚房找到正在泡茶的茜茜。"表現(xiàn)不錯嘛,大小姐。"
"別小看我,"她得意地說,"我可是參加過禮儀課的。"
"難怪,動作那么標準。"我拿起一塊她切好的水果,"不過民宿不需要那么正式,隨意點更好。"
"哦..."她若有所思,"那這樣?"她突然換了副表情,懶洋洋地靠在柜臺上,"嘿,哥們兒,房間在二樓,自己拎行李上去啊。"
我大笑出聲。"太做作了!你還是做你自己吧。"
"我自己是什么樣?"她突然問,眼神認真。
我看著她,思考了一下。"任性但可愛,傲慢但真誠,像個被寵壞的小孩,但又有種...說不出的脆弱。"
她愣住了,然后輕聲說:"你是第一個這么說我的人。"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曖昧,我清了清嗓子。"好了,員工,該去準備晚餐了。今晚我們吃火鍋。"
"火鍋?"她眼睛一亮,"我從來沒吃過!"
"什么?"我震驚了,"你連火鍋都沒吃過?"
"家里廚師只做法餐和日料..."她有些不好意思。
我搖搖頭,一臉悲痛。"太可憐了。今晚鄧老師給你補上人生重要一課。"
晚餐時,茜茜被辣得眼淚汪汪,卻停不下筷子。"太好吃了!"她邊吸鼻子邊說,"我以前過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我笑著給她倒果汁。"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她突然安靜下來,盯著火鍋冒出的熱氣。"鄧林,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我好嗎?"我反問,"我只是收留了個無家可歸的小姑娘而已。"
"不只是這樣。"她固執(zhí)地說,"你本可以把我扔在酒吧不管的。"
我聳聳肩。"可能因為你長得好看?"
"正經(jīng)點!"她踢了我一腳,卻不重。
"好吧,"我放下筷子,"也許是因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
她疑惑地看著我。
"大學畢業(yè)后,我也離家出走過。"我笑了笑,"不過我沒你那么有錢,只能住青年旅社。"
"后來呢?"
"后來我發(fā)現(xiàn)世界太大了,問題太小了。"我給她夾了片牛肉,"所以我想,也許你需要的不是尋死,而是看看這個世界有多大。"
她的眼睛濕潤了,在火鍋的熱氣后顯得格外明亮。"謝謝你,鄧林。"
"別急著謝我,"我壞笑,"明天你要洗所有床單。"
"啊?"她張大嘴,"那么多!"
"員工福利結束了,現(xiàn)在是殘酷的現(xiàn)實時間。"我站起來收拾碗筷,"不過如果你撒嬌求我,我可以考慮幫忙。"
"誰要求你!"她氣鼓鼓地站起來,搶過我手里的碗,"我自己能行!"
看著她笨手笨腳地收拾餐桌,我突然覺得,這個突如其來的室友,也許會讓我的生活變得不那么無聊。
晚上,我正在客廳看電視,茜茜抱著枕頭走過來。"我能一起看嗎?"
"隨便。"我往旁邊挪了挪,"不過我看的都是無聊的紀錄片。"
"比一個人呆著好。"她蜷縮在沙發(fā)另一端,像個警惕的小貓。
紀錄片講的是深海生物,畫面幽藍靜謐??粗粗?,我感覺肩膀一沉——茜茜靠在我肩上睡著了。
我輕輕調整姿勢,讓她靠得更舒服些。她的睫毛在燈光下投下細密的陰影,呼吸平穩(wěn)而輕柔。
電視的光映在她臉上,忽明忽暗。
我突然有種沖動,想摸摸她的頭發(fā),但最終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晚安,茜茜。"我小聲說,關掉了電視。
茜茜的信用卡在第三天就被凍結了。
"我就知道!"她把手機摔在沙發(fā)上,屏幕上是銀行發(fā)來的凍結通知。"他們連24小時都等不及!"
我正在給院子里的多肉植物澆水,聞言回頭看她。"所以現(xiàn)在你是真的身無分文了?"
"別用那種幸災樂禍的語氣!"她抓起一個抱枕朝我扔來,被我輕松躲開。
"我只是確認一下情況。"我放下水壺,走回客廳。"畢竟從今天開始,你得靠打工賺生活費了。"
她咬著嘴唇,眼睛里的怒火漸漸變成了不安。"我...我從沒工作過。"
"看得出來。"我指了指她昨天"整理"過的書架——她把所有書按顏色排列,完全打亂了我的分類系統(tǒng)。"但每個人都要有第一次。"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臂,指甲幾乎陷進我的肉里。"鄧林,如果我爸的人找到這里..."
我輕輕掰開她的手指。"大理每天有成千上萬的游客,他們不會那么容易找到你。再說,"我咧嘴一笑,"就算找到了,也得先過我這關。"
她盯著我看了幾秒,突然笑了。"你知道嗎?你裝英雄的時候特別假。"
"這叫演技浮夸,是我的個人風格。"我走向廚房,"來吧,員工培訓第一課——如何煮一碗能吃的泡面。"
事實證明,茜茜的廚藝天賦和她的大小姐脾氣成反比。她煮的泡面像膠水,煎的雞蛋像炭塊,連切個黃瓜都能把自己的手指劃傷。
"??!"她尖叫著把菜刀扔進水槽,鮮血從指尖涌出。
我抓過她的手放在水龍頭下沖洗。"大小姐,你這是在謀殺黃瓜還是自殘?"
"好痛..."她的眼眶紅了,聲音帶著哭腔。
我嘆了口氣,從醫(yī)藥箱拿出創(chuàng)可貼。"低頭。"
她乖乖低下頭,我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睫毛上掛著淚珠。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臉上,那些細小的淚珠像鉆石一樣閃閃發(fā)光。
"忍一下。"我輕輕把創(chuàng)可貼纏在她手指上,故意用了她最喜歡的粉色卡通款。
她看著自己的手指,突然說:"我是不是很沒用?"
"嗯。"我誠實地點頭,"但可以培養(yǎng)。"
她抬頭瞪我,我卻看見她嘴角在上揚。"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嗎?"
"安慰你是你未來男朋友的工作,"我轉身繼續(xù)切菜,"我的工作是讓你變得不那么沒用。"
她在背后踹了我一腳,不重。"混蛋。"
晚餐最終是我做的——簡單的番茄炒蛋和青菜湯。茜茜吃得狼吞虎咽,完全不顧形象。
"慢點,沒人跟你搶。"我給她盛了第二碗飯。
"我從來沒這么餓過。"她含糊不清地說,"以前減肥的時候都沒這種感覺。"
"體力勞動和絕食是兩回事。"我夾了塊雞蛋給她,"明天有批新客人入住,你得自己打掃房間了。"
她停下筷子,臉色發(fā)白。"全部?"
"兩間而已,我會在旁邊指導。"我喝了口湯,"順便一提,你吃飯的樣子像只倉鼠。"
"你才像倉鼠!"她反擊,卻忍不住笑了,嘴角還沾著飯粒。
我伸手擦掉她嘴角的飯粒,這個動作讓我們都愣住了。她的嘴唇柔軟得不可思議,觸感像花瓣一樣。
"呃...謝謝。"她低下頭,耳尖泛紅。
我收回手,突然覺得客廳的溫度升高了幾度。"不客氣,倉鼠小姐。"
那晚我失眠了。閣樓傳來茜茜翻來覆去的聲音,她似乎也睡不著。凌晨兩點,我聽見她輕手輕腳地下樓,去了陽臺。
我跟著出去,看見她蜷縮在藤椅里,月光灑在她身上,像一層銀紗。她手里拿著手機,屏幕亮著,顯示著一個未撥出的號碼——"爸爸"。
"想家了?"我輕聲問。
她嚇了一跳,手機掉在地上。我撿起來遞給她,她卻沒有接。
"不是想家,"她低聲說,"我只是想知道...他們有沒有在找我。"
我在她旁邊坐下。夜風微涼,帶著洱海的水汽。"如果他們不找你,你會難過;如果找你了,你又會害怕。對吧?"
她驚訝地看我一眼,然后苦笑。"你怎么知道?"
"我離家出走的時候也這樣。"我望著遠處的蒼山,"既希望被重視,又害怕被控制。"
她沉默了很久,突然問:"你為什么離家出走?"
"和家里鬧翻了。"我輕描淡寫地說,"我爸想讓我考公務員,我想當個流浪作家。"
"就這么簡單?"
"就這么簡單。"我笑了笑,"不像你的情節(jié)那么狗血。"
她抱著膝蓋,下巴擱在手臂上。"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很矯情...明明有那么好的生活條件..."
"被當成交易籌碼的感覺確實很矯情。"我故意用夸張的語氣說,換來她的一記肘擊。
"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我正色道,"痛苦不分貴賤,茜茜。你不能因為別人挨餓,就覺得自己沒資格喊疼。"
她怔怔地看著我,月光在她眼里晃動。"鄧林...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我收你房租了啊。"
"說真的!"
我聳聳肩。"也許是因為你讓我想起了以前的自己——迷茫、憤怒,覺得自己被全世界背叛。"
她輕輕靠在我肩上,頭發(fā)上的茉莉花香飄進我的鼻子。"那...你現(xiàn)在不迷茫了嗎?"
"偶爾還會。"我老實承認,"但大理教會我一件事——生活就像洱海,看起來平靜,下面卻有暗流。我們能做的,就是學會游泳。"
她輕笑出聲。"好爛的比喻。"
"免費的人生哲理都這樣。"我打了個哈欠,"回去睡吧,明天還要干活呢。"
她沒有動。"再坐一會兒...陪我看會兒月亮。"
于是我們靜靜地坐在月光下,肩膀相貼。遠處傳來幾聲狗吠,還有洱海的波浪聲。那一刻,我突然希望時間能停在這一秒。
第二天早上,茜茜的表現(xiàn)出乎我的意料。
她早早起床,甚至做了早餐——雖然只是烤面包和牛奶,但至少沒燒焦。我下樓時,她已經(jīng)換好了工作服,頭發(fā)扎成馬尾,看起來精神抖擻。
"早啊,老板。"她遞給我一片面包,"今天不是有客人來嗎?我準備好了。"
我咬了口面包,差點被里面的花生醬噎住——她涂了厚厚一層。"你受什么刺激了?"
"我想通了。"她眼睛亮晶晶的,"既然暫時回不去,不如好好體驗一下'普通人'的生活。"
"普通人可不會在面包里放這么多花生醬。"我咳嗽著說,"你想謀殺老板嗎?"
她吐了吐舌頭。"下次改進。"
接下來的幾天,茜茜像變了個人。她認真地學習打掃房間、更換床單,甚至開始嘗試做飯——雖然成果依舊慘不忍睹。但她的努力讓我驚訝,也讓我心疼。
周五晚上,我們接待了一對度蜜月的新婚夫婦。丈夫是個攝影師,妻子溫柔靦腆。茜茜接待他們時表現(xiàn)得像個專業(yè)管家,但客人上樓后,她立刻癱在沙發(fā)上。
"累死了!"她哀嚎,"我的腰要斷了!"
"表現(xiàn)不錯。"我扔給她一瓶冰鎮(zhèn)啤酒,"獎勵你的。"
她接住啤酒,卻不知道怎么開。我看著她笨拙地嘗試,最終嘆了口氣,拿過瓶子幫她打開。
"Cheers."她小心地抿了一口,立刻皺起臉。"好苦!"
"成年人的味道。"我笑著喝了一口自己的酒。
她不服氣地又喝了一大口,結果嗆得直咳嗽。我拍著她的背,忍不住大笑。
"笑屁啊!"她踹我,但自己也笑了起來。
我們笑作一團,直到門鈴響起。茜茜去開門,回來時手里拿著一個快遞盒。
"你的快遞。"她把盒子遞給我,"什么東西???"
我拆開盒子,里面是一本嶄新的書——《大理風物志》,作者鄧林。
"你出書了?"茜茜瞪大眼睛,搶過書翻看。"怎么不早說!"
"不是什么大作。"我試圖拿回書,她卻躲開了。
"我要看!"她翻開扉頁,上面有出版社的贈言:'期待您的下一部作品'。"鄧林...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如你所見,民宿老板兼三流作家。"我聳聳肩,"偶爾寫點游記和童話。"
她盯著我看了很久,突然說:"我要當你第一個讀者。"
"隨你便。"我轉身走向廚房,"晚飯想吃什么?"
"你書里寫的那家白族菜!"她跟在我身后,"就是描寫得讓人流口水的那家!"
"那家很貴的。"
"我請你!"她晃了晃手機,"我今天收到工資了!"
我挑眉看她。"你確定要用第一份工資請我吃飯?"
"不然呢?"她歪著頭,"你是我在大理唯一的朋友。"
朋友。這個詞讓我心里某處輕輕顫動。"好吧,但我要點最貴的魚。"
"隨便點!"她豪邁地揮手,像個暴發(fā)戶。
晚餐在一家小巷深處的白族餐館。茜茜對我的書充滿好奇,不停地問這問那。我告訴她我是如何一邊旅行一邊寫作,最后在大理定居的故事。
"所以你找到了想要的生活?"她問,筷子夾著一片火腿。
"算是吧。"我給她倒了杯茶,"雖然錢不多,但自由。"
她若有所思地點頭。"自由...聽起來真奢侈。"
"對你來說尤其如此。"我直視她的眼睛,"但你已經(jīng)邁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