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撕開黑布的瞬間,一股腥甜的寒氣撲面而來,像有無數(shù)根冰針扎進阿依的毛孔。她下意識地將阿竹護在身后,握緊青銅刀的掌心沁出冷汗——刀身在發(fā)燙,不是溫熱,是像被火烤過的灼燙,刀身的云雷紋亮得幾乎要灼穿她的視線。
【巴圖:小心!這邪祟已經(jīng)吞噬了大巫的魂魄,成了‘霧煞’!比草偶靈強十倍都不止!】
霧煞?阿依死死盯著那團黑霧。黑霧在木臺上翻滾,隱約能看到霧氣里浮動著無數(shù)張人臉,都是痛苦扭曲的模樣,像是被活生生揉碎了塞進去的。它們張開嘴,發(fā)出無聲的嘶吼,帳篷里的血腥味突然變得濃郁,像是有人剛潑了一桶新鮮的血。
“那些是……”阿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指甲深深掐進阿依的胳膊,“是以前被獻祭的奴隸?”
【巴圖:是!霧煞靠吞噬魂魄壯大,這些都是它的‘食物殘渣’!】
阿依的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她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看向地面的聚靈陣——符文線條里的暗紅色液體流動得更快了,像一條條細小的血蛇,正往霧煞的黑霧里鉆。而石柱上那些“潔凈奴”的身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干癟,他們喉嚨里發(fā)出的嗚咽聲越來越微弱,像是生命力正在被抽干。
“必須破壞陣眼!”阿依咬著牙,聲音因為恐懼而發(fā)緊,卻異常清晰,“巴圖,陣眼在哪里?”
【巴圖:在木臺正中央!那塊刻著‘鎮(zhèn)’字的石板!用我劈它!】
阿依順著他的“指引”看去,木臺中央果然有塊巴掌大的石板,上面刻著個扭曲的符號,確實像“鎮(zhèn)”字的古體。石板周圍的血蛇最密集,正源源不斷地往霧煞里輸送著什么。
她深吸一口氣,剛要沖過去,帳篷門口突然傳來一聲怒喝:“找死!”
是那個戴面具的年輕聲音!他竟然沒去救火,一直守在門口!
阿依猛地回頭,看見面具人手里握著柄長杖,杖頭鑲嵌著塊墨綠色的石頭,石頭正散發(fā)著幽幽的光,和聚靈陣的符文遙相呼應(yīng)。他一揮長杖,杖頭的綠光突然射出一道細線,直刺阿依的胸口!
“小心!”阿竹尖叫著推開阿依。
綠光擦著阿依的肩膀飛過,打在身后的帳篷布上,“嗤”的一聲燒出個大洞,邊緣焦黑,散發(fā)出刺鼻的糊味。
“阿竹!”阿依驚出一身冷汗,剛想拉她后退,面具人已經(jīng)沖了過來,長杖橫掃,帶著呼嘯的風聲,直逼阿竹的面門!
【巴圖:滾開!】
青銅刀突然爆發(fā)出刺眼的紅光,像一道閃電般自動飛出去,精準地劈在長杖的綠光上?!拌K”的一聲脆響,綠光被劈得粉碎,長杖也被震得脫手飛出,“哐當”砸在地上。
面具人顯然沒料到刀能再次自動攻擊,踉蹌著后退兩步,伸手摘下臉上的青銅面具——露出一張年輕卻陰鷙的臉,眼睛是渾濁的黃色,像淬了毒的蛇瞳。
“原來是你這把失蹤的‘鎮(zhèn)邪刀’!”他死死盯著懸浮在半空的青銅刀,黃色的瞳孔里閃過貪婪的光,“難怪草偶靈會被驅(qū)散,聚靈陣會不穩(wěn)……找到你,大巫的‘轉(zhuǎn)生’就萬無一失了!”
轉(zhuǎn)生?阿依的心猛地一跳。霧煞吞噬大巫的魂魄,聚靈陣輸送精氣,現(xiàn)在又提到“轉(zhuǎn)生”……他們根本不是在辦葬禮,是在搞邪術(shù),想讓霧煞借著大巫的殼子“復(fù)活”!
“你做夢!”阿依撿起地上的長杖(她不知道這東西有什么用,但總比空手強),擋在阿竹面前,“這種用活人魂魄喂出來的怪物,就該被劈碎!”
“劈碎?”年輕面具人冷笑一聲,突然吹了聲尖銳的口哨。帳篷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剛才去救火的衛(wèi)兵和面具人都沖了進來,瞬間把她們圍得水泄不通,手里的刀戈閃著寒光,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wǎng)。
“抓住她們!”年輕面具人指著阿依,聲音陰冷,“活的!尤其是那把刀,不能損壞!”
衛(wèi)兵們蜂擁而上。阿依揮舞著長杖,勉強擋住最前面的兩個衛(wèi)兵,卻被側(cè)面沖來的一個衛(wèi)兵一腳踹在膝蓋上,疼得她踉蹌著跪倒在地。
“阿依!”阿竹尖叫著撲過來,想用石頭砸衛(wèi)兵,卻被另一個衛(wèi)兵抓住胳膊,反剪到身后。
“放開我!”阿竹拼命掙扎,眼淚混合著泥土往下流,“你們這些壞蛋!不得好死!”
“閉嘴!”衛(wèi)兵粗暴地給她嘴里塞了布,將她往石柱那邊拖——那里還綁著其他“潔凈奴”。
“別碰她!”阿依目眥欲裂,想爬起來,卻被兩個衛(wèi)兵按住肩膀,死死摁在地上。冰冷的刀鋒貼在她的脖頸上,只要稍微一動,就會被割開喉嚨。
年輕面具人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黃色的瞳孔里滿是嘲弄:“就憑你一個奴隸,也想破壞大巫的轉(zhuǎn)生?太可笑了?!?/p>
他彎腰,伸手想去撿懸浮在半空的青銅刀。就在他的手指快要碰到刀身時,青銅刀突然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紅光,刀身劇烈震顫,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嗡鳴——像是有一頭困在刀里的野獸終于掙脫了束縛!
【巴圖:滾開你的臟手!】
嗡鳴聲化作一道無形的沖擊波,以刀身為中心擴散開來。首當其沖的年輕面具人被震得倒飛出去,狠狠撞在帳篷柱上,“哇”地吐出一口血,面具徹底碎了,露出他蒼白扭曲的臉。
圍在周圍的衛(wèi)兵也被震得東倒西歪,耳膜嗡嗡作響,握著刀戈的手一陣發(fā)麻。按住阿依的兩個衛(wèi)兵力道一松,阿依趁機掙脫,一個翻滾撿起青銅刀,刀身的灼燙幾乎要把她的手燒穿,卻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力量。
“阿依!”被拖到石柱邊的阿竹看到這一幕,激動地喊出聲,嘴里的布都掉了。
“現(xiàn)在!”阿依大吼一聲,握著青銅刀沖向木臺。她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好幾倍,像是腳下生了風,衛(wèi)兵們還沒從沖擊波中緩過神,她已經(jīng)沖到了木臺邊!
“攔住她!”年輕面具人捂著胸口嘶吼,眼睛因為憤怒而變得通紅。
霧煞似乎也感覺到了威脅,黑霧猛地暴漲,無數(shù)張人臉從霧里探出來,發(fā)出尖銳的嘶鳴,刺得人頭暈?zāi)垦?。阿依的腳步頓了頓,眼前出現(xiàn)了幻覺——殉葬坑里被土淹沒的老人在向她伸手,石臺上掛著的尸體在沖她笑,連阿竹干癟的臉都出現(xiàn)在霧里,無聲地說:“放棄吧……”
【巴圖:別信它的!集中精神劈陣眼!】
青銅刀的灼燙狠狠刺了她一下,幻覺瞬間消散。阿依咬緊牙關(guān),將所有力氣灌注到手臂上,舉起青銅刀,對著木臺中央的“鎮(zhèn)”字石板,猛地劈了下去!
“鐺——!”
刀身與石板相撞,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像是兩塊隕石撞在了一起。紅光與黑霧激烈碰撞,迸發(fā)出無數(shù)細碎的光點,像漫天星火。
聚靈陣的符文突然劇烈閃爍起來,線條里的血蛇像是被燙到一樣,瘋狂地扭動、消散。木臺上的霧煞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黑霧劇烈翻滾,像是要潰散。
“不——!”年輕面具人目眥欲裂,掙扎著爬起來,從懷里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向自己的掌心,鮮血滴落在地,順著聚靈陣的符文流開,“以血為引,陣眼不滅!”
隨著他的血滴入,原本黯淡的符文突然又亮了起來,雖然不如之前亮,但石板上的“鎮(zhèn)”字竟然開始愈合,剛才被劈出的裂痕正在慢慢消失!
【巴圖:他在獻祭自己的精血!快再劈一次!】
阿依剛想再劈,卻發(fā)現(xiàn)青銅刀變得異常沉重,刀身的紅光也黯淡了不少——剛才那一擊幾乎耗盡了巴圖吸收的靈力!
“沒力氣了……”阿依的胳膊在顫抖,握著刀柄的手開始打滑。
霧煞的黑霧重新凝聚,比之前更狂暴,它猛地伸出一條黑色的觸手,像鞭子一樣抽向阿依的后背!
“小心!”石柱方向傳來阿竹的尖叫。
阿依想躲,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就在觸手即將碰到她的瞬間,一道黃色的身影猛地撲過來,擋在了她的面前——是那個之前救過她們的奴隸!他不知什么時候跟了進來,手里還拿著阿依給他的半塊粗糧餅!
“噗嗤——”
黑色觸手貫穿了奴隸的胸膛,鮮血噴了阿依一臉。奴隸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阿依,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咳出一口血,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不——!”阿依的心臟像是被這一鞭抽碎了,眼淚瞬間模糊了視線。
就是為了半塊粗糧餅,他竟然……
“用我的血!”阿依突然嘶吼起來,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她猛地奪過年輕面具人掉在地上的匕首,狠狠刺向自己的掌心!
鮮血涌出,滴落在青銅刀的刀身上。詭異的一幕發(fā)生了——她的血一碰到刀身,原本黯淡的紅光突然爆發(fā)出比之前更亮的光芒,刀身劇烈震顫,發(fā)出一聲仿佛來自遠古的咆哮!
【巴圖:這是……彝族的‘靈血’!能激活刀身最原始的力量!】
阿依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涌入身體,與青銅刀的力量完美融合。她舉起刀,這一次,刀身輕得像羽毛,卻又重得能劈開天地!
“邪祟!給我散!”
她對著“鎮(zhèn)”字石板,再次劈了下去。這一次,沒有巨響,只有一道耀眼的紅光,像黎明破曉的第一縷光,瞬間吞噬了整個帳篷。
紅光中,聚靈陣的符文寸寸碎裂,石板上的“鎮(zhèn)”字徹底消失,化作飛灰。霧煞發(fā)出一聲不似世間所有的慘叫,黑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那些被吞噬的魂魄得到解脫,化作點點白光,飄向帳篷外的夜空,像終于得以安息。
石柱上的“潔凈奴”們停止了干癟,他們茫然地睜開眼,似乎還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年輕面具人癱坐在地上,看著消散的霧煞和碎裂的聚靈陣,眼神空洞,像瞬間被抽走了魂魄。
紅光散去,青銅刀恢復(fù)了原本的樣子,只是刀身的云雷紋更加清晰,像活了過來。阿依握著刀,掌心的傷口還在流血,卻感覺不到疼。她走到奴隸的尸體旁,輕輕合上他的眼睛,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砸在他冰冷的臉上。
“謝謝你……”
帳篷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應(yīng)該是其他衛(wèi)兵和面具人回來了。阿依擦了擦眼淚,走到石柱邊,用青銅刀斬斷綁著阿竹的繩子。
“我們走。”
阿竹點點頭,看著地上的尸體,又看了看阿依掌心的血,嘴唇動了動,最終只是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兩人走出帳篷時,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大火早已被撲滅,剩下的衛(wèi)兵和面具人看著坍塌了一半的帳篷,和里面消散的黑霧,都愣住了,沒人敢攔她們。
她們穿過奴隸營,走過木柵欄的縫隙,走進了清晨的樹林。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落在她們身上,驅(qū)散了一夜的寒意和血腥。
“我們……成功了嗎?”阿竹的聲音還有些發(fā)顫。
“嗯?!卑⒁牢站o掌心的傷口,那里已經(jīng)不流血了,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疤痕,“成功了?!?/p>
【巴圖:靈力耗盡了……得找個地方補補。不過……干得漂亮,阿依?!?/p>
青銅刀傳來一陣疲憊卻帶著笑意的震顫。
阿依笑了笑,抬頭看向東方的天空,那里正升起一輪朝陽,將云彩染成了金色。她知道,這只是開始,她們還在商朝的泥潭里,還會遇到更多的危險和陰謀。
但她不再害怕了。
因為她有阿竹,有巴圖,有這把劈開黑暗的青銅刀。
更重要的是,她有了敢于劈開黑暗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