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繼續(xù),新的畫面與歌詞卻如同冰冷的鋼針,猝不及防地刺穿了漢末三國時空的喧囂。
[到了天下三分
那烈酒定是余溫
可憐這三人的根
后被司馬定了乾坤]
簡短的歌詞,配以蒼涼的畫面——魏、蜀、吳三色旌旗在風(fēng)中獵獵,最終被一面巨大的、寫著“晉”字的黑色旗幟緩緩覆蓋。
曹操大營·驚雷炸響
帥帳之內(nèi),燭火通明。
曹操正意氣風(fēng)發(fā)地指點著沙盤,與心腹謀士商議著南下荊襄的方略。
他舉杯欲飲,目光掃過天幕,那歌詞與畫面如同驚雷劈入腦海!
“啪嚓——!”
青銅酒爵狠狠砸在地上,瓊漿玉液濺濕了名貴的波斯地毯。
曹操猛地僵住,雙眼暴睜,死死盯著天幕,仿佛要將那“司馬定了乾坤”幾個字生吞活剝!
額角青筋如蚯蚓般暴起,突突跳動,太陽穴傳來陣陣刺痛。
“噌——!”
腰間倚天劍瞬間出鞘半尺,寒光映著他瞬間漲紅的臉龐,殺意如同實質(zhì)般彌漫開來!
劍身又“當(dāng)啷”一聲重重砸回鞘中,力道之大,震得整柄劍都在劍鞘中嗡嗡悲鳴。
“司——馬——懿——?。?!”
一聲裹挾著滔天怒火的咆哮,如同受傷的猛虎嘶吼,震得整個帥帳嗡嗡作響!
曹操猛地轉(zhuǎn)身,目光如淬毒的匕首,瞬間鎖定了侍立在謀士群末端、那個一直低眉順眼的身影!
角落里的司馬懿,臉上的謙恭笑容瞬間凍結(jié)!
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冷汗瞬間浸透了內(nèi)衫。
他只覺得那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冰錐,幾乎要將自己釘死在原地!
“丞……丞相息怒!”
司馬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緊貼冰冷的地面,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
“此……此乃妖言惑眾!天幕詭異,必是邪祟作亂,混淆視聽,意圖離間我君臣!仲達(dá)……仲達(dá)對丞相,對魏室,忠心可鑒日月啊!”
他極力辯解,可那伏地的身軀和微微抖動的袍袖,卻暴露了他內(nèi)心極致的恐慌。
帳內(nèi)死寂。
荀彧眉頭緊鎖,眼中閃過深切的失望與痛心,他整了整衣袖,聲音沉痛:
“丞相待仲達(dá),恩遇隆厚,倚為股肱。若……若這天幕所顯非虛,仲達(dá)此舉,實乃……”
他頓了頓,終究沒說出“忘恩負(fù)義”四字,但那未盡之言,比刀鋒更利。
“老匹夫!安敢如此!”
一聲炸雷般的怒吼響起!
如同鐵塔般的許褚須發(fā)戟張,雙目赤紅,“嗆啷”一聲抽出那柄門板般的環(huán)首大刀!
“嘩啦——!”
寒光一閃,他身旁一張厚重的楠木案幾竟被生生劈成兩半!
木屑紛飛!
“今日俺便剁了你這狼心狗肺之徒,為丞相除害!”
許褚咆哮著,拖著大刀,如同蠻牛般就要沖向伏地的司馬懿!
沉重的腳步踏在地面,仿佛整個營帳都在震動!
“將軍饒命!丞相明鑒!冤枉??!”
司馬懿嚇得魂飛魄散,幾乎癱軟在地,聲音帶著哭腔。
“仲明!住手!”
曹操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幾乎要沖破胸膛的怒火與殺意,聲音低沉得可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他抬手制止了暴怒的許褚,目光如鷹隼般重新鎖定司馬懿。
營帳內(nèi)落針可聞,空氣仿佛凝固成了鉛塊,壓得人喘不過氣。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曹操和伏地的司馬懿身上。
曹操緩緩踱步,走到司馬懿身前,居高臨下,冰冷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顱骨:
“仲達(dá),今日之言,孤,記下了?!?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
“你的家眷,”
曹操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孤會派人‘好生照料’,請他們暫居許都府邸,無令不得擅離。衣食無憂,你大可‘放心’?!?/p>
“保護”二字,咬得極重,如同無形的枷鎖。
“待孤查明,這‘定了乾坤’的司馬家,究竟是何方神圣……”
曹操微微俯身,湊近司馬懿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若真是你司馬氏……休怪孤,心狠手辣,誅——滅——九——族!”
最后四個字,如同九幽寒風(fēng),讓伏地的司馬懿渾身劇顫,如墜冰窟!
“丞……丞相明鑒!此事斷然與我司馬一族無關(guān)!定是另有隱情!”
司馬懿強撐著最后一絲鎮(zhèn)定,聲音嘶啞地辯解。
“哼,希望如此。”
曹操直起身,目光掃過帳內(nèi)噤若寒蟬的眾人,最后落在那片依舊懸于天際、昭示著“晉”字的光幕上,眼神陰鷙難明。
劉備軍帳·
簡陋的軍帳內(nèi),油燈如豆。
劉備正與關(guān)羽、張飛圍坐,商議著如何應(yīng)對曹軍進(jìn)逼。
關(guān)羽撫髯凝思,張飛瞪圓了環(huán)眼。
天幕的歌詞如同最鋒利的箭矢,精準(zhǔn)地射中了劉備心中最深的執(zhí)念與恐懼。
“哐當(dāng)!”
劉備手中的陶杯脫手跌落,溫?zé)岬牟杷疂娏怂簧?,他卻渾然不覺。
他呆呆地望著天幕上那最終被“晉”旗覆蓋的三色,整個人仿佛被瞬間抽空了所有力氣,眼神空洞,嘴唇微微顫抖。
“漢室……復(fù)興……終究……是一場空?”
嘶啞的聲音從他喉中擠出,帶著無盡的悲涼與難以置信。
眼眶瞬間通紅,滾燙的淚水毫無預(yù)兆地涌出,順著他飽經(jīng)風(fēng)霜、刻滿憂患的臉頰滑落,滴在沾濕的衣襟上,暈開深色的痕跡。
一幕幕過往在淚水中模糊又清晰:
桃園之中,落英繽紛,三只粗糙的手緊緊相握,誓言鏗鏘——“上報國家,下安黎庶,興復(fù)漢室!”
隆中草廬,風(fēng)雪漫天,他三顧而請,終于得見那羽扇綸巾的身影,定下“三分天下”的宏圖。
赤壁江面,火光沖天,戰(zhàn)鼓如雷,他與江東聯(lián)手,在血與火中搏殺出一條生路,只為延續(xù)那縷漢室微光。
入川路上,崇山峻嶺,多少忠魂埋骨他鄉(xiāng),他一步一血印,只為在亂世中為漢室尋得一塊立足之地……
“是備無能……愧對列祖列宗……愧對追隨我的將士百姓……”
劉備的聲音哽咽,帶著錐心刺骨的痛楚,他抬手,用袖口狠狠抹去臉上的淚水,卻抹不去那份深沉的絕望與自責(zé),
“拼盡一生……嘔心瀝血……竟……竟為他人做了嫁衣……”
他抬起頭,望向帳外漆黑的夜空,淚眼中滿是悲憫:
“只是……可憐了這天下蒼生……烽煙再起,不知又要流多少血,死多少人……”
匡扶漢室的理想轟然崩塌,留下的只有英雄末路的無盡悲涼。
關(guān)羽面色凝重,丹鳳眼中寒光閃爍;張飛環(huán)眼怒睜,鋼牙緊咬,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卻不知該向何處發(fā)泄。
孫權(quán)宮室·
富麗的宮室內(nèi),孫權(quán)正把玩著一塊溫潤的羊脂玉佩,與張昭、陸遜等人商討著合肥方向的防務(wù)。
天幕的異變讓他手指一僵,玉佩險些滑落。
待看清那“司馬定了乾坤”的字樣和最終定格的“晉”旗,孫權(quán)臉上的從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鐵青的陰沉!
“嚯!”
他猛地站起,雙手重重拍在面前的紫檀木御案上,指關(guān)節(jié)因用力過度而失去血色。
一股難以言喻的憋屈與憤怒在他胸中翻涌。
“這天下……竟落入了司馬家之手?!”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充滿了濃濃的不甘與被人愚弄的羞憤。
父兄浴血,孫堅、孫策在江東開基創(chuàng)業(yè)的身影仿佛在眼前閃過。
赤壁之戰(zhàn),朝堂之上投降聲浪滔天,是他力排眾議,拍案而起:
“孤意已決,戰(zhàn)!”
那破釜沉舟的豪情與江面沖天的火光猶在眼前。
夷陵之戰(zhàn),陸遜火燒連營七百里,蜀軍潰敗如山倒,那是他鞏固江東霸業(yè)最輝煌的勝利……
“孤殫精竭慮,與曹、劉周旋半生,赤壁浴血,夷陵揚威……難道就是為了給這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司馬家做墊腳石?!”
孫權(quán)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冷笑,眼中怨毒與嘲諷交織,
“好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這司馬氏……倒是深諳隱忍之道,手段也夠狠辣!”
他緩緩坐回寶座,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眉頭緊鎖,陷入了冰冷的算計與不甘的沉思。
張昭等人面面相覷,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與不安。
諸葛亮營帳·
搖曳的燭光下,諸葛亮正伏案研讀兵書,羽扇輕搖,眉頭微蹙,思索著北伐糧道。
天幕的光輝映亮了他清癯的面容。
當(dāng)那昭示著結(jié)局的歌詞與畫面映入眼簾,諸葛亮執(zhí)扇的手猛地一僵!
羽扇懸在半空,半晌,才緩緩落下,搭在膝上。
他臉上的沉靜被瞬間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深切的震驚與難以言喻的悵惘,眼中的智慧光芒仿佛被蒙上了一層灰燼,黯淡了下去。
“唉……”
一聲悠長而沉重的嘆息,在寂靜的營帳中回蕩,充滿了無盡的疲憊與失落,
“亮……一生所求,不過興復(fù)漢室,還于舊都。夙興夜寐,不敢有絲毫懈怠,只求……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隆中對策時的意氣風(fēng)發(fā),仿佛還在昨日。
赤壁借風(fēng),七星壇上觀星象算天時的篤定。
七擒孟獲,深入不毛的艱辛。
六出祁山,一次次翻越秦嶺的險峻,糧道轉(zhuǎn)運的嘔心瀝血,與司馬懿在五丈原對峙的步步驚心……
所有的心血,所有的籌謀,所有的堅持,最終都指向了那個被“晉”旗覆蓋的終點。
“奈何……天意如此……”
諸葛亮緩緩搖頭,嘴角泛起一絲苦澀。
他想起了司馬懿,那個在戰(zhàn)場上如同老龜般隱忍、又如毒蛇般伺機而動的對手。
“仲達(dá)之忍,確非常人……只是未料,其志竟在……乾坤……”
一種棋差一著、卻又無可奈何的宿命感,重重地壓在他的心頭。
他緩緩起身,步履略顯沉重地走到帳門邊,掀開一角。
望著帳外沉沉的夜色和那片橫亙天際、昭示著結(jié)局的光幕,這位一生算無遺策的臥龍,臉上只剩下深沉的落寞與一絲釋然的天命之嘆。
周瑜帥帳·
江東水寨,中軍帥船。
周瑜一身銀甲,正與程普、黃蓋等將領(lǐng)對著江防圖指點江山,意氣風(fēng)發(fā),仿佛又回到了赤壁鏖戰(zhàn)之時。
天幕的亮光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當(dāng)“司馬定了乾坤”的字樣清晰浮現(xiàn),周瑜先是一愣,隨即像是聽到了世間最荒謬的笑話,猛地仰天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洪亮,卻充滿了刺骨的悲涼與極致的嘲諷,在寬闊的帥帳內(nèi)激蕩,震得燭火都搖曳不定。
“想我周公瑾當(dāng)年!”
周瑜笑聲戛然而止,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杯盞跳動!
他眼中燃燒著往昔的烈焰,又迅速被冰冷的現(xiàn)實澆滅,
“赤壁磯頭,東風(fēng)浩蕩!烈火焚天,檣櫓灰飛煙滅!何等快意!何等豪情!”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映紅江面的火光,聽到了曹軍鬼哭狼嚎的潰敗之聲。那是他一生功業(yè)的巔峰!
“如今……卻聽聞是那司馬家的小兒,坐收了漁翁之利?”
周瑜臉上滿是極致的嘲諷與不甘,俊美的面容因激動而微微扭曲,
“世事弄人,莫過于此!可笑!可嘆!”
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節(jié)發(fā)白,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沖天的傲氣與憤懣:
“若非天不假年!若非瑜命數(shù)早盡!這天下歸屬,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司馬氏?不過是一群藏于暗處、竊取他人勝利果實的鼠輩罷了!也配‘定乾坤’?!”
“砰!”
又一拳重重砸在桌案上,宣泄著英雄末路的無盡憤懣與不甘。
程普、黃蓋等老將看著大都督如此,亦是神色黯然,胸中塊壘難消。
那赤壁的輝煌烈火,終究照不亮一個屬于江東的未來了。
天幕依舊高懸,那“晉”字在夜空中無聲地宣告著三國的終局。
魏、蜀、吳三方,無論梟雄、仁主、智者、猛將,此刻都被這來自未來的劇透,拖入了震驚、憤怒、悲涼與不甘的漩渦。
歷史的軌跡,在這一刻被徹底攪亂,未來將走向何方,無人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