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我正在用早膳，突然一陣惡心襲來，伏在痰盂上干嘔不止。
"娘娘！"小桃慌了，"奴婢去傳太醫(yī)！"
我擺擺手，卻嘔得更厲害。這不對勁，孕吐早該過去了，怎么突然...
"怎么回事？"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我抬頭，看見蕭景琰大步走進來，臉色陰沉。他身后跟著個面生的老嬤嬤，挎著藥箱。
"皇上..."我想站起來行禮，卻腿一軟差點摔倒。
蕭景琰一個箭步上前扶住我："別動。"轉頭對老嬤嬤道，"看看。"
老嬤嬤讓我躺下，仔細把脈，又檢查了我的眼睛和舌苔，最后從藥箱取出幾根銀針，在我手腕和足踝處扎了幾下。
說來奇怪，針剛扎進去，那股惡心感就減輕了不少。
"回皇上，娘娘是中了毒。"老嬤嬤語出驚人，"好在分量輕，又發(fā)現(xiàn)得早，對胎兒無礙。"
我心頭一震。中毒？誰要害我的孩子？
蕭景琰臉色鐵青："什么毒？"
"回皇上，是夾竹桃汁，混在娘娘每日喝的安胎藥里。"老嬤嬤從藥箱取出一包藥粉，"用這個煎水服下，可解毒。"
蕭景琰親自接過藥粉，交給小桃："你去煎，朕看著。"
小桃趕緊去準備了。老嬤嬤又叮囑了幾句，正要退下，突然盯著我的脖子看。
"娘娘這玉佩...可否讓老奴看看？"
我取下那塊雙魚玉佩遞給她。老嬤嬤仔細端詳，臉色漸漸變了。
"皇上..."她聲音發(fā)顫，"這玉佩...是前朝宮里的東西??！"
蕭景琰皺眉："胡說什么？這是南詔進貢的。"
"老奴不敢胡說。"老嬤嬤跪下，"這玉的雕工，這紋樣...分明是前朝皇室的樣式。而且..."她猶豫了一下，"娘娘鎖骨上那塊紅色胎記，老奴看著眼熟..."
我心頭一跳，下意識捂住領口。我鎖骨上確實有塊紅色胎記，形狀像朵梅花，從小就有。這老嬤嬤怎么會知道？
蕭景琰眼神一厲："你見過沈妃？"
"沒、沒有。"老嬤嬤伏在地上發(fā)抖，"但前朝末代公主身上，也有這樣一塊胎記...老奴當年是伺候過那位公主的奶娘的徒弟，所以..."
"夠了！"蕭景琰突然暴喝，"退下！今日之事若傳出去半個字，朕誅你九族！"
老嬤嬤連滾帶爬地退下了。殿內(nèi)只剩我和蕭景琰，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
"皇上..."我試探著開口。
蕭景琰深吸一口氣，勉強平靜下來："別多想。這老嬤嬤老眼昏花，胡言亂語。"
我點點頭，心里卻掀起驚濤駭浪。前朝公主？這怎么可能？我是爹的親生女兒??！
"你休息吧。"蕭景琰轉身要走，"朕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皇上！"我叫住他，"那本書...找到了嗎？"
蕭景琰背影僵了一下："還沒有。御史府被抄后，東西都散落了，需要時間。"
他走了，留下我一人躺在床上，思緒萬千。胎記...玉佩...前朝公主...這些碎片在我腦中旋轉，卻拼不出完整的圖案。
小桃端著藥進來："娘娘，藥煎好了。"
我接過藥碗，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小桃，這幾日的安胎藥，是誰送來的？"
"是御藥房的小順子...啊！"小桃突然捂住嘴，"今早送藥的不是小順子，是個面生的太監(jiān)！"
我心頭一凜?？磥硐露局耸琴I通了御藥房的人，混進來下手。會是誰？李崇義的人？還是...
腹中孩子突然踢了一腳，像是在提醒我他們的存在。我摸著肚子，暗暗發(fā)誓：不管是誰，敢傷害我的孩子，我絕不放過！
?
當晚，蕭景琰果然又來了，還帶了一隊侍衛(wèi)，把長春宮圍得嚴嚴實實。
"從今以后，你的飲食都由專人試毒。"他坐在我床邊，臉色陰沉，"朕倒要看看，誰還敢下手！"
我點點頭，突然一陣宮縮襲來，疼得我弓起身子。
"怎么了？"蕭景琰立刻緊張起來。
"沒事...孩子踢得厲害。"我勉強笑笑。
蕭景琰不信，伸手覆在我肚子上。說來奇怪，他的手一放上來，那陣疼痛就減輕了不少。
"他們認得朕。"蕭景琰輕笑，眼中閃過一絲溫柔，"知道是父皇來了，就乖了。"
我看著他難得柔和的表情，心頭微動。這個曾經(jīng)讓我恨之入骨的男人，此刻竟像個普通的準父親，為未出世的孩子歡喜...
"青梧。"蕭景琰突然喚我，"朕有件事要告訴你。"
"嗯？"
"那本《論語》...找到了。"
我猛地坐直身子："在哪里？"
"御史府的書房暗格里。"蕭景琰壓低聲音，"但書是空的，里面的紙張被撕走了。"
"怎么會..."我失落地靠回枕上。
"別急。"蕭景琰握住我的手，"朕懷疑，你爹是把東西藏在了別處，而書只是個提示。"
我想了想："爹給我的時候，特別強調這是'沈家祖?zhèn)?的...會不會藏在沈家祠堂？"
蕭景琰眼睛一亮："有可能。朕明日就派人去查。"
正說著，外面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接著是王德全慌張的聲音：
"皇上！出事了！攝政王帶人闖進了大理寺，要提審李崇義！"
蕭景琰臉色驟變："什么時候的事？"
"就在半個時辰前！攝政王說有皇上手諭..."
"放屁！"蕭景琰爆了句粗口，"朕何時給過手諭？"他轉向我，"青梧，你好好休息，朕去去就回。"
我抓住他的袖子："皇上小心。"
蕭景琰愣了一下，隨即笑了："放心。這江山，朕還坐得穩(wěn)。"
他大步離去，背影挺拔如松。我望著他的背影，心中莫名不安。攝政王蕭景桓...爹信中提到的幕后黑手，這時候提審李崇義，是想滅口嗎？
腹中孩子又動了一下，像是在回應我的擔憂。我摸著肚子，輕聲道："別怕，娘親會保護你們..."
夜深了，蕭景琰還沒回來。我輾轉反側，怎么也睡不著。索性起身，點燈翻看爹以前寫給我的家書。
這些信是我從御史府偷偷帶出來的，一直藏在貼身衣物里。信上多是些家常話，囑咐我好好讀書，做個正直的人...
翻到最后一封，我突然發(fā)現(xiàn)信紙背面有極淡的墨跡，像是寫過字又被擦掉了。我湊近燈細看，勉強辨認出幾個字：
"...祠堂...暗格...《春秋》..."
《春秋》？爹給我的明明是《論語》??！難道...
我心跳加速。爹這是用了障眼法？真正的證據(jù)不在《論語》里，而在《春秋》中？
正想再仔細看看，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嘈雜。我趕緊把信藏好，剛躺下，殿門就被推開了。
蕭景琰大步走進來，龍袍上沾著血跡。
"皇上！"我驚得坐起來，"您受傷了？"
"不是朕的血。"蕭景琰陰沉著臉，"是李崇義的。"
我心頭一跳："他...死了？"
"服毒自盡。"蕭景琰冷笑，"就在攝政王'審問'他的時候。"
我攥緊被角。果然，這是滅口！
"不過..."蕭景琰忽然笑了，從袖中取出一封信，"他死前，倒是說了些有趣的事。"
"什么？"
"他說，你爹確實查到了通敵的證據(jù)，但不是藏在書里..."蕭景琰展開信紙，"而是交給了他的心腹——兵部侍郎周大人。"
我瞪大眼睛。周大人？爹的老友？可周大人去年就病逝了??！
"周大人臨終前把東西交給了他的兒子，周明遠。"蕭景琰繼續(xù)道，"而周明遠現(xiàn)在...在北疆從軍。"
我腦中靈光一閃："所以爹信里說的'北疆'..."
"不錯。"蕭景琰點頭，"證據(jù)很可能被帶去了北疆。朕已經(jīng)派人去查了。"
我摸著肚子，思緒萬千。爹的案子比想象中復雜得多，牽扯的人也越來越多。而我現(xiàn)在身子這么重，什么都做不了...
"別想太多。"蕭景琰似乎看出我的焦慮，"你現(xiàn)在最重要的任務是養(yǎng)好身子，平安生下孩子。其他的，有朕在。"
他伸手想摸我的頭，卻在半途改為整理自己的衣襟。這個小動作讓我心頭微酸。他明明關心我，卻總是克制著，不敢越界...
"皇上。"我鼓起勇氣，"您說...我鎖骨上的胎記..."
蕭景琰表情一僵："那老嬤嬤胡言亂語，你別放在心上。"
"可是..."
"沒有可是。"蕭景琰打斷我，語氣罕見地嚴厲，"你是沈明堂的女兒，朕的妃子，未來皇子的母親。這就夠了。"
他這么激烈的反應，反而讓我更加疑惑。難道...那老嬤嬤說的真有幾分可信？
"睡吧。"蕭景琰起身，"朕還有奏折要批。"
他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復雜："青梧，記住，無論發(fā)生什么，朕都會保護你和孩子。"
這句話像顆定心丸，讓我莫名安心。我點點頭，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夜更深了。我躺在床上，摸著肚子，想著爹的信，蕭景琰的話，還有那個關于前朝公主的奇怪說法...
真相就像迷霧中的燈火，看似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而我，正帶著兩個未出世的孩子，一步步走向迷霧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