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臺(tái)下驟然安靜,連呼吸聲都被抽走。
顧棲遲眼底血絲迸裂,伸手去抓她手腕,指尖碰到她冰涼的肌膚,卻在下一秒被謝宴廷扣住。
輪椅上的男人借力站起,身形搖晃卻堅(jiān)定,把姜晚凝護(hù)在身后,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壓迫:
“顧總,今日是我和晚凝的訂婚禮,你若有祝福,我們收下。若要鬧事......”他微微側(cè)頭,保安齊刷刷上前一步,“恐怕得請(qǐng)你離場(chǎng)。”
顧棲遲沒動(dòng),目光越過謝宴廷,死死釘在姜晚凝臉上。
記憶像倒刺的鞭子,一幀幀抽在心臟。
雪夜里她背著發(fā)燒的他跑過三條街,膝蓋磨得血肉模糊。
暴雨中她替他擋刀,血順著指縫滴在他領(lǐng)口。
還有三天前,他跪在佛堂外,受著九十九鞭,一遍遍祈禱,他的凝凝再等等他。
此刻,顧棲遲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化成一句近乎哀求的:“凝凝,我欠你的......我用余生還,好不好?”
姜晚凝笑了,眼底卻是一片荒涼。
“顧棲遲,”她的聲音輕得像嘆息,“你還不清?!?/p>
話音落下的瞬間,謝宴廷牽起她的手,十指相扣,轉(zhuǎn)身面向宣誓臺(tái)。
司儀適時(shí)開口:“請(qǐng)新人交換戒指?!?/p>
戒指盒打開,兩枚鉑金戒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謝宴廷取出女戒,正要套進(jìn)姜晚凝指根。
“停下!”
顧棲遲忽然暴起,撲過去,卻被保鏢死死按住肩膀,膝蓋重重磕在地上,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脆響。
他掙扎,手腕被反剪,血從鞭痕崩裂處涌出,白襯衫瞬間濕透,像一面徹底破碎的旗。
全場(chǎng)嘩然,議論聲轟然炸開。
“瘋子吧?這可是謝家!”
“聽說他當(dāng)年差點(diǎn)把姜小姐抽干血......”
“現(xiàn)在來搶婚?晚了?!?/p>
姜晚凝低頭,看著顧棲遲,睫毛顫了顫,再抬眼時(shí),眸色已冷得像淬了冰。
她彎腰,從宣誓臺(tái)的花束里抽出一支白玫瑰,花瓣上還沾著水珠。
下一秒,她抬手,把玫瑰狠狠砸在顧棲遲胸口。
“顧先生,”她的聲音透過話筒,一字一句,“我救過一個(gè)人,也被一個(gè)人辜負(fù)。今天,我只嫁給那個(gè)記得我救他的人?!?/p>
玫瑰花瓣碎在顧棲遲襯衫的血跡上,像雪地里綻開的最后一朵紅梅。
他張了張嘴,喉嚨里卻涌上一股腥甜,竟是一口血噴在紅毯邊緣,與玫瑰的碎瓣混成刺目的顏色。
謝宴廷俯身,拾起那支光禿的玫瑰莖,隨手扔進(jìn)一旁的香檳塔。
酒液濺起,打濕了顧棲遲的褲腳,他卻毫無知覺,只死死盯著姜晚凝。
姜晚凝連眼神都沒再給他,只抬手,讓謝宴廷把戒指套上她指根。
戒指推到底的瞬間,顧棲遲聽見自己身體里有什么東西“咔噠”一聲,斷了。
他跪在紅毯上,血珠順著指尖滴落,與玫瑰花瓣混成一灘暗紅。
姜晚凝轉(zhuǎn)身,婚紗拖尾從他膝蓋上掃過,像一陣冰涼的風(fēng)。
他伸手想抓住那片裙角,卻只抓住一縷空氣。
空氣里殘留著她常用的柑橘香,此刻卻像毒,一寸寸腐蝕他的骨血。
她挽住謝宴廷的臂彎,轉(zhuǎn)身走向宣誓臺(tái),背影決絕而挺拔。
燈光追著她,像追一束永不回頭的光。
而顧棲遲,終于在那束光里跪了下去,指間攥著的最后一縷斷發(fā),無聲散落。